第兩百零一章 我要開始演了,諸位一定要配合!
離開長安后,向西而行的車隊、馬隊視野間,重巒疊嶂披上的綠毯,漸漸乏黃,山地與丘陵對峙,有著南方的纖秀,也有北地山岳的粗獷。
偶爾行至一段路,剛才還出現(xiàn)的河谷,卻成了平川,長長的河流猶如玉帶沿山中從平原蜿蜒奔騰掀起一波波水汽。
不久,車隊停下,步行、或騎馬的一個個漢子就地坐下,脫去鞋襪,讓風(fēng)從腳底吹過散去濕熱,一邊還和同伴交換酒水,說笑這西陲之地的風(fēng)景,遠遠看到,有背柴禾的西北百姓過去,高興的朝對方揮手打起招呼。
耿青從車?yán)锵聛,下了官道,沿著早有踩出的泥路,來到河灘,捧了清水澆在臉上,放眼望去,遠方的平原,有成群的牛羊,牧羊人騎在一頭大黑牛背上,正朝這邊張望。
‘相比后世,沙漠化還沒有那般嚴(yán)重,不過應(yīng)該到了甘州那邊,沙漠、戈壁就多了。’
他們離開長安已經(jīng)是幾日后的事了,眼下已經(jīng)進入鳳翔地界,中途不耽擱,再過五六日便能到達隴州。
來的途中,耿青在車?yán),?jīng)過往商旅打探,這才明白,所謂的隴右不過只是一半罷了,真正意義上的隴右其實還要將沙、瓜、甘、肅等州包含進去,可惜后來被吐蕃占據(jù),又逢安史之亂,原本想將這里拿回來的哥舒翰,不得不先平定叛亂返回長安。
之后的年月,吐蕃經(jīng)營了長達百年之久,到的張議潮舉兵起義,與朝廷派出的軍隊夾擊,方才將這片河湟之地收回。
這就是離行前,張懷義說的歸義軍,到的現(xiàn)在那邊都在歸義節(jié)度使控制下,基本不受朝廷調(diào)度。
‘歸義軍應(yīng)該還控制絲綢商路,否則以那里的物資根本養(yǎng)不活大量的兵卒,李茂貞與他們說不得也有來往......’
要到他人地頭,就不得不先分析利弊,否則被人一口吃掉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接過九玉遞來的毛巾,耿青偏頭看向從上面官道踩土滑下來的竇威,“距離鳳翔還有多遠?”
竇威這些年養(yǎng)出了不少膘,第一次走西北道,累的渾身都是汗,過來時,神色恭敬回了話:“還有五十多里就到了,不過要渡河!
耿青擦了把臉,指去面前這條大河,漢子搖頭:“這只算旁支,真正要渡的應(yīng)該比這條大不知多少!
“那算了,就不進鳳翔歇腳!
幾日間,耿青對竇威手下這撥人也算有了大概的了解,人數(shù)談不上精銳,可都是想要發(fā)上一筆財,或想要撈個官身的,這里面也有當(dāng)初跟過他的金刀幫幫眾,只是來的只有十來人,其余大多已經(jīng)成了家,不能再跟來。
望著湍急的大河一陣,耿青拍拍漢子的肩頭:“去將大伙聚在一起,同走了這么幾日,也該跟他們說說話,要做什么事,大伙心里也該有底!
說著,他由九玉攙著手臂,走過河灘上了官道,上來時,百十來號人已經(jīng)聚集起來,都是江湖人,也有混跡市井的亡命之徒,犯了官司干脆籍著這層關(guān)系,一起從長安出來,看能不能混出個人樣。
一時間,耿青過來時,這些人當(dāng)即閉上嘴,抱著各自的兵器或立或坐,安靜的看著青年慢慢上了車輦。
都聽說竇老大就是跟這個人混的,就在眾人想的時候,耿青起了一個頭,說起話來。
“......我叫耿青,北方飛狐縣一個山村里出來的,跟諸位一樣,都是泥腿子!
大伙都知道他是官身,說出這句,反而覺得沒架子,尤其那‘泥腿子’三字,感到親近,不由笑出聲來。
耿青抬手虛按一下,下方嘈雜的聲音安靜下來。
“我以前做過什么,為什么這般年輕就當(dāng)過尚書,不怕告訴你們,老子在黃賊入主長安,還做宰相,家里還有二十多個婆娘,你們竇老大跟過我,想知道你們?nèi)フ宜,不過眼下,我要說的,你們都要聽好,不然到時候死了,可別怨到我身上!
這幫人里本就沒多少好人,有些手上更是有幾條人命,聽到耿青這話,只是咧嘴冷笑,目光陰鷙:“東家只管吩咐,不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事嘛,誰沒背過幾條人命!
“那好,我就說說,咱們?nèi)ル]州做什么。”
耿青朝那漢子點了點頭,他站在車輦上,目光掃過下方一張張桀驁的面孔,豎起手指:“你們之后碰到的,是隴右節(jié)度使,和他們手下兵,說不得會動手,與爾等以往殺的人,可不同了。”
“跟軍隊打?你瘋了!?”有人站起來,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車上的青年,拍著屁股后的灰塵,向后退開,“老子是跟你來發(fā)財?shù),不是丟命的——”
“不干了,一個瘋子,帶一群傻子!”
那人提了兵器轉(zhuǎn)身就朝來時的方向離開,人群里,隱隱有些騷動,就在又有身影想要站起來。
車輦上,耿青負(fù)著手望著離開的背影什么也沒說,旁邊有背負(fù)木匣的人走出,雙手利索的翻下木匣,從里掏出一支六孔火器對準(zhǔn)了過去,然后,‘嘭’的一聲巨響,近前的幾個人直接嚇得后仰,巨大的火光過后,眾人紛紛回頭,就見剛才離開那人已經(jīng)趴在了地上。
人群里起身一半的人,一個個重新坐了回去。
“我這人一向喜歡以理服人,但是總有人不喜歡聽道理.......”
耿青取下過了棉花的木塞,側(cè)頭掏了掏耳朵,看著眾人笑道:“現(xiàn)在還有人離開嗎?我看也沒了,那么接著說正事。”
“你們跟我從長安出來,自然不會將你們推到死路上,我這人不喜歡蠻干,也不喜歡后知后覺,所以,在下會盡最大努力,讓你們活下來,還能得到錢財,甚至官身,就看你們舍不舍得跟我一搏!
“對了,別想當(dāng)叛徒,出賣大伙,敵人有時候也不喜歡賣同伴的人,到時候,說不得也落一個慘死。”
說話間,暫且休整的隊伍前面道路,有先行探路的人已回來,手里有一封信函,頗有些不好意思的遞到耿青面前。
“東家,屬下探路時,被一隊騎兵給攔截了,對方讓我將這封信轉(zhuǎn)交給您!
耿青拍拍他肩膀,表示理解,那撥騎兵定然是李茂貞派出的偵騎,一個江湖人怎么可能與軍中偵查輕騎相比,那可是別人戰(zhàn)場上磨殺出來的本能。
“你們沒人反對,那就收拾一下,繼續(xù)上路!惫⑶嗄笾欠庑懦麄儞]了揮,將眾人遣散啟程,便走在馬車旁邊將信掏出展開飛快看了一遍。
九玉、竇威也探頭望了望,前者笑了起來。
“臥龍再世......足智多謀......呵呵,這李茂貞還夸你!
“一個外人無緣無故的夸我,那就要多留一個心眼了。”耿青將信撕碎丟到地上,帶著九玉回到馬車?yán),撩開簾子朝竇威,還有旁邊的宦官,神色正經(jīng)的說道:“到了那邊,我就要演了,你們可要機靈點,配合好!
“哈哈!”
兩人卻是大笑起來,隨后齊聲拱了拱手:“是!”
車隊、馬隊緩緩行進,在這天下午過了鳳翔地界,前往隴州。在這過去的幾日里,長安也有事情發(fā)生過了。
長安。
從潼關(guān)返回的隊伍進入了皇宮,皇帝李曄坐在書房看著手中遞來的冊子,當(dāng)看到崔胤二字時,閉了閉眼睛。
不久,他下旨召見了張懷義,莫名其妙的給他加封了官職,行長安防御使、北營都統(tǒng)、輕車都尉,同時又封李順節(jié)為防御副使、副都統(tǒng),隨張懷義入軍行營。
十月初五,年老的張直方,代兒子向皇帝請辭,隨后被駁回。
十六這天,張懷義下獄。
神策軍北營由李順節(jié)接管,加封十六衛(wèi)大將軍,諸道兵馬使,坐鎮(zhèn)長安,同時,以文臣文昭度為中書令兼西川招討使。
二十這天,朝廷下令,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楊守亮、東川節(jié)度使顧彥朗、永平軍節(jié)度使王建相助,同伐西川陳敬瑄。
朝野頓時震動。
相對長安驟然聚起的飄曳大雨,此時的隴州也漸起了陰云,耿青并不知道數(shù)百里之外發(fā)生的事,眼下距離隴州已不過將近兩百里路程了。
他從睡夢中醒來,看著矮幾上鋪開的圖紙,心頭有種莫名的心悸,下意識的望向東面長安的方向。
“先生,馬上就要過河了。”
竇威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耿青收起圖紙,從馬車出來,前往隴州的渡口,手下人已經(jīng)逐一上了大船。
之后的兩日,窺探的偵騎變得繁密,甚至不再隱藏身形,就站在遠處監(jiān)視,快至隴州地界,城池的方向,一支兩千步騎混合的兵馬攔在了前面。
耿青也在這天,第一次見到了李茂貞。
細密的沙粒卷在風(fēng)里從人衣袍甲胄間拂過,路邊搭起的草棚,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大馬金刀坐著,甲胄鮮亮,腰間懸著寶刀,面容中正而嚴(yán)肅,目光卻是直直盯著區(qū)區(qū)百十來人的隊伍施施然行駛過來。
不由咧了咧嘴角。
“當(dāng)真有不怕死的!彼p說道。
視野之中,行駛而來的馬車被麾下兵將攔下,頗為粗魯?shù)膶⒗锩嫒粟s下來,隨后將對方麾下扣押在原地。
視線中的那個青年,滿臉堆笑,順著士卒所指的方向,小跑過來,邊跑邊笑嘻嘻的拱手朝這邊問候。
“這位便是李節(jié)度使?當(dāng)真相貌堂堂,男兒中的男兒,在下微末之人,能見節(jié)度使真顏,當(dāng)真不枉這一趟。”
李茂貞攤手指了指破舊的圓桌,以及桌上早已涼了的茶水,請面前這個阿諛奉承的文人坐下來。
看了對方一眼,只覺得這家伙笑容,像極了昨日他獵的一頭白狐,令他感到有些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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