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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社死的大春


  “天殺的耿大春!!”


  “壞我名聲,你不得遭雷劈喲!”


  潑辣的叫罵遠遠傳來,搗鼓木頭的耿青抬了抬眼皮,知道怎么一回事,咧著嘴角輕笑,繼續忙自己的。


  王秋金淘了米剛下鍋,擦著水漬跑去院門,還沒聽出怎么一回事,外面勞作的耿老漢扛著鋤頭回來,笑著指著外面。


  “寡婦門前是非多,那大春也是不學好的,整天游手好閑,偷張寡婦的褲衩子,被她堵著門罵,人都罵傻了。”


  回到院里,看到兒子蹲地上劈柴削木,不知干啥,反正飯還沒好,放下鋤頭,蹲在旁邊看看到底要弄出個啥名堂出來。


  不過,耿老漢瞅了半天也沒看懂,又瞅去兒子神情專注的側臉,忍不住開口問道。


  “大柱,你到底要弄個啥?”


  青年吹了吹削平了的木板遞去一旁,拿過另一個木頭劈成兩半,放去地上拼接。


  “谷風機。”


  谷風機早在西漢時期早就已有實物,工序并不麻煩,進斗和漏斗中間空懸,木扇安置靠后的方向,對準灰塵出口就行。


  就是需要鉚釘的地方,可能用開口鑲嵌的方式來固定,不過最好還是能買到一些鉚釘才成。


  耿老漢沒見過,看著兒子畫出的圖案嘖嘖稱奇,還拿手去摸耿青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


  “不熱了啊。”


  “吃飯了!”草棚那邊,王秋金將飯菜盛去盤里,朝外面的兩人喊了一嗓子,父子倆這才收拾收拾拍去手上灰塵過來坐下吃飯,這年頭,雖然可以科舉考試,但苦寒人家大多不識幾個字,看到兒子畫出的那些圖案,耿老漢有些驚駭,摸不清兒子到底從哪兒學來的,尤其這兩日的變化,做為父母,都覺得陌生。


  看著埋頭一邊想事,一邊吃飯的耿青,老漢朝妻子靠近了些,悄聲說道:“有沒有覺得大柱有些不對勁,我看還是找個法師來做場法事。”


  “找法師的錢,還不如剩著。”


  那邊,耿青抬起臉來,笑瞇瞇的看著夫妻倆,夾了一口青菜,放去婦人缺口的陶碗里。


  “可能生了一場病,讓我開竅了。”


  “也是.....這個理.....”


  耿老漢抱著碗想了想,覺得可能也是這樣,以前是聽過這么個說法,說是有家人,孩子一直渾渾噩噩,后來生了場病,病好以后,整個人變的知書達理特別聰慧。


  想到這,咧嘴笑出一口黃牙,皺紋擠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這事落在他頭上,那算是老天爺開恩了,不僅治好了兒子的病,還把從前木訥呆板的性子給改了,一時間趕進嘴里的飯粒都笑的落到桌上,惹的老妻埋怨的將飯粒一一夾起來喂去他嘴里。


  院外吵架叫罵的聲音還未停息,吃完飯的耿青將做的東西歸攏,放去檐下,跟著夫妻倆出去走動消消食,此時,村里聚集了不少老少爺們,還有一幫女人,快中午的時候,耿大春偷張寡婦褲衩的事就已經傳開,整個村里都轟動起來,對于這個年頭張家長李家短的事兒就能讓人樂呵半天,何況還是做那種不知羞恥的事。


  眼下都罵了大半個時辰,不少人還吃著飯,干脆抱著碗出來,烏壓壓的一片,邊吃邊看熱鬧,好似全村人吃飯,甚至一些不嫌事大的,還跟著起哄,朝大春家的屋子叫嚷。


  “大春,干脆把張寡婦給娶了吧!”


  頓時引起一片哄笑。


  張寡婦也是潑辣的緊,朝亂嚼舌根的那漢子罵了一句,回家里搬了一張凳子擺在大春家門口,還在家里熱了剩飯出來,對著門邊吃邊破口大罵。


  “作死的喲,家里窮沒見過女人吶,褲衩都偷,有能耐晚上鉆進老娘被窩里啊?!”


  “敢來曰,老娘就敢爽,隔天就搬進你家!”


  “屁大的娃子,鳥毛沒幾根,也想女人,就你那身子板,不夠老娘一屁股坐下的!”


  女人粗手粗腳,兩坨肉和那屁股敦實的讓一向欺負人的耿大春老實的蹲在家門口不敢吭聲,他爹拿了一截麻繩過來使勁在他頭上抽,頭發都斷了幾撮,面門全是打出的紅紅痕跡,抱著腦袋疼的直叫喚。


  大春他娘看著這么多人圍在家外面,一邊數落自家兒子不是個東西,一邊去搶丈夫手里的繩子,尋死覓活的要去屋里吊頸懸梁,要還張寡婦一個公道。


  村里人終究怕鬧出人命,大大小小的婦人過去幫忙勸和。


  “大春到想女人的年紀,就是做的不妥,嬸子也別放心上。”


  “以后啊,咱們見到他替你吐上一口口水。”


  “大伙還是散了吧,這么看著,遲早要弄出禍事來,散了吧。”


  村里有威望的老人站在大春家門口,揮手叫喊,兩邊相勸了一陣,張寡婦這才搬起凳子,扭著粗壯的腰罵罵咧咧的走了。


  耿青站在人群里看了一陣,瞅著抱著臉躲在墻角瑟瑟發抖的大春,嬉笑兩聲,跟著耿老漢一起離開,回到小院繼續擺弄谷風機的部件。


  翌日。


  亦如平常,狐貍在樹下玩著它的石子,耿青繼續拼接谷風機,不知不覺快到晌午,煮上飯食,便去田間喚二老回來吃飯。


  途中也是碰見滿臉紅痕的耿大春,耷拉著腦袋走在村里,沒人搭理他,一過來,就躲開,遠遠的瞧著指指點點,令得這壯實的青年將頭埋的更低。


  要是遇上性子烈的村中婦人,扯開嗓子就開罵,將他從自家門口趕開,有閨女的人家,更是將院里的衣褲收起來,朝屋里叫嚷,叮囑閨女不要隨意出門。


  聽到這些話,耿大春死了的心都有,就算如何辯解沒有拿過,也沒人信他,畢竟整天在村里游手好閑,不是他還能有誰?


  就連一向要好的兩個伙伴,也被家中大人警告,只得遠遠看來一眼,就扭頭走掉。


  “我真沒拿過......真沒拿過......”


  想著村里人看他眼神,耿大春碩大一個小伙,蹲在村口一顆樹下盯著草葉攀爬的蟻蟲直哆嗦。


  “我信你沒拿過。”


  陡然的話語聲傳來,耿大春偏過頭,就見耿青微笑的蹲在了旁邊,猶如魔鬼的口吻,在他耳邊輕說道。


  “因為......那褲衩是我拿的。”


  “你.....大柱......你.......”


  耿大春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笑瞇瞇的臉,就像一頭瞇眼的狐貍臉,只感一股寒冷直竄背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從未想過以前老實交巴的一個人,能笑的讓人感到害怕,換做往日,說不得已經撲上去揍他一頓。


  然而,剛一想動,身子又停了下來,生怕面前這個耿青對他還有什么壞心思,下意識的向后縮了縮。


  “大柱......咱倆也是親戚,你看我這模樣,往日的仇,不如就算了吧。”


  耿青只是笑了笑,按去他膝蓋,撐起身子,“以后再說,聽話就行。”故意留下半截話,便去了村外田間,叫回老兩口。


  這般日子持續三日,谷風機也拼完最后一塊木頭,四腳挺立,機身四四方方,像口箱子。


  耿青拿了家里的陳稻一邊從上面倒進去,一邊手搖木扇,飛快轉動的扇葉頃刻吹出一大串灰塵,從下方出口落進簸箕當中,舒服的打了一個響指。


  “完美!”


  站在一旁的耿老漢夫妻倆,激動的上前,寶貝似得摩挲,農人收割莊稼,晾曬谷物后,通常都要篩灰,有了這東西,不知能節省多少力氣和時辰。


  而且還是兒子手里做出來的,意義又是不一樣了,老兩口搬著谷風機就想跑去外面,叫左鄰右舍過來看,但被耿青阻止。


  “爹、娘,這臺我想拿去城里賣了,換些錢財,買上一些工具,村里人多,往后做兩三個大的才好使。”


  婦人有些不舍得,被耿老漢呵斥一頓才聽了進去,耿青隨后去叫來了大春,讓他找兩個人過來抬這東西入趟縣城,雖說不情愿,可一想到在村里的處境,還是點頭同意。


  村里聽說起這件事,蜂擁過來看稀奇,見到耿老漢神氣的演示一番,看的一幫村漢村婦都跟著激動,嘴都合不攏,這年頭誰家添置一個家具都只得慶賀,何況有了這么個東西,做活都比別人快,頓時看耿青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大柱這病,我就說是福星嘛,你非要說是被鬼迷了。”


  “就是,要是被鬼迷能有這本事,我也情愿被迷幾日。”


  七嘴八舌的聲音里,大伙知道這東西要拿去城里賣,換一些木匠使喚的工具,給村里做更大的谷風機,大春還有那兩個叫二蛋、石頭的兩個青年頓時被家中大人扯著耳朵叮囑。


  “路上照顧好大柱,要是有什么事,你們也別回來了!”


  就這么說定之后,第二天一早,三人早早過來,耿青帶上婦人烙好的餅子和塞來的十幾枚銅子,與抬著谷風機的大春他們,一起出了村子。


  遠遠的道路間,一輛牛車吱嘎吱嘎由遠而近,沿著村外泥路過來,車斗立了傘蓋,一個銅紋袍的富態中年男人坐在上面隨車架搖搖晃晃。


  后面還有七八個穿著短打服飾的男子,架勢拿捏的雄赳,一看就是打手護院一類,瞧見搬器物的四個青年,車架上那富態的男人瞥了眼他們手中抬著的器物,抬手讓車停下,微昂下巴,抬手掃過周圍剛下了籽種一畝畝田地。


  “這片地都是耿家村的吧?”


  一旁,耿大春湊近耿青小聲道:“大柱,他是劉老爺......咱們牛家集最有錢的。”


  耿青點點頭,再看去對面牛車里的富態男人,臉上瞬間堆起笑容,像是見著了親人般。


  “回劉老爺的話,這里確實是耿家村,要是需要什么,你盡管開口。”


  “哼,需要什么,也是找你村里的老人,跟你幾個半大小子商量個甚。”


  那人擺了擺手,既然得到這里是耿家村肯定的答復,便讓車夫將車趕去村里,這邊四人望了一陣,耿青大抵猜出應該是幾日前村里說的那個牛眼山劉老爺收購土地的事。


  ‘村里人又都不笨,應該能應付得來。’


  想了想,還是先決定將手里的東西賣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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