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來啊,互相傷害
燈籠高掛,黑夜如潮水般蔓延庭院。
立秋后的夜晚,微風帶著些許涼意吹進微開的窗欞,立在燭臺的燭火輕輕搖曳,映著耿青的側(cè)臉,神色專注地看著手中書信,一字一句細細琢磨,李存孝推門進來也未曾察覺。
幾年前尚在隴州時有過的擔心,終于還是爆發(fā)出來,隴右軍中黨項人居多并非什么好事,來洛陽的這段時日,傳來的書信中提到隴右會出事,大抵就是這方面,到的半月前凸顯出來,應該是有計劃和預謀的。
九月初,慶州拓跋部忽然南下涇州,隴州黨項人緊跟劫掠商道,隴州防御使符道昭出兵追剿作亂之人,然而李繼岌麾下黨項士兵嘩變,襲擊城池,李繼岌在混亂里被流矢所傷,好在符道昭趕回及時,方才將混亂壓制,擊潰作亂的兩千黨項兵。
“這么說,隴州黨項作亂跟慶州的拓跋部有關?”李存孝在北面待了許多年,對靠西邠寧的慶州黨項族并不了解。
耿青搖搖頭,對于那邊的情況,只靠一封書信,得到的訊息實在太少,一個部落南下,其中蘊含的信息有很多,光靠猜想肯定是不足以將來龍去脈了解清楚。
“只有到了隴州,或許趙周儀、符道昭已經(jīng)知道的全面。”
“還有一個簡單的辦法。”李存孝拳頭悄悄桌面,隨后負起身后,燭光里,他臉色兇悍,“將兄長手下騎兵借我用用,弟去將南下的拓跋部直接屠盡。隴州的黨項立馬就會老實。”
“我不懷疑你的能力,但屠殺,可能只會讓黨項人人自危,脫離隴州,整個州郡人口大減,連帶畜牧產(chǎn)業(yè)將削減許多。”
耿青肯定不會同意李存孝這般冒險,倒不是因為屠殺,畢竟遠在千里之外,哪怕拓跋部被屠的寸草不生,他收到的不過一串血淋淋的數(shù)字,但屠殺過后的結果,可能影響甚廣,懷恨在心的黨項,說不得會選擇加入吐蕃或李克用的麾下,這樣一來,反而提前幫對方恢復澤、潞之戰(zhàn)的元氣。
“兄長不同意,那就只能先回長安,再去隴州摸清實情。”李存孝拿過桌上酒水,倒了一杯,捏著杯盞徑直出了屋子,看了眼從前方廊檐過來的身影,冷哼了聲,腳下一縱,投去附近屋檐,一個翻身到了屋頂坐下,望著黑云后漸圓的清月小酌慢飲。
風吹進門窗,走過燈籠光芒的窈窕身影來到房門,輕柔道了聲:“妾身劉氏拜見雍王。”
那邊的耿青沒有看她,只是琢磨信上的訊息,口中輕‘嗯’了一聲,燈火微搖,婦人跨過門檻,邁著蓮步走了進來,從后面緊緊貼到他背上。
那是細膩柔軟的擠壓感,讓耿青皺了皺眉,清香的氣息后面鉆進鼻中,令他偏了偏頭,正好與探來的俏臉蹭在一起,婦人穿著寬松的楓紅衣裙,目光泛著春色,臉頰微微發(fā)紅,耳廝鬢摩的輕輕蹭著耿青側(cè)臉。
“雍王.....夜色不早了......”
她發(fā)絲還有些許濕漉,青絲尖上水漬滴在男子的肩頭,婦人今年也不過二十六七,十幾歲時便已是出落的美艷,否則也不會尚讓強娶為妻,經(jīng)過這么多年,身姿、相貌更盛以往,對于討好男人,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十足十的撩撥人,當然她的眼界也頗高,身份尋常男人,自是看不進眼中的。
耿青也不是青澀小子,對于她的撩撥,沒有窘迫,反而是一種享受,不過眼下輕輕拍了拍女人手背,蹭著女人臉頰、紅唇,也不拒絕,也不接受,只是看著書信上的內(nèi)容,口中說道:“消停會兒,等我看完家書。”
‘嗯。’劉氏輕輕應了一聲,卻沒有離開男人后背的意思,反而時不時的吐出暖暖的氣息吹去耿青耳邊,紅唇輕含著耳廓,發(fā)出像是貓兒般呻吟。
“雍王......你看完書信,多看看妾身......妾身上下都已洗凈......白白紅紅的......你聞聞香不香。”
女人探過頭去,想要吻去男人的嘴唇,耿青抬手按著她口鼻,推到一旁,神色也變得嚴厲。
這么多年身居高位,自有一股威勢。
劉氏頓時被嚇了一跳,這才從耿青背后離開,膽怯的立到一旁。
見耿青又偏回頭,頗為難堪的立在一旁,不敢離開,也不敢靠近。
一直持續(xù)了好一陣,耿青逐字逐句看完信里內(nèi)容,劉氏這才見機弱弱的開口:“雍王,你是嫌棄妾身嗎?”
那邊,耿青放下書信,提筆在空白紙張上寫下一些內(nèi)容,此時也隨口回應婦人,讓她不用多心,并沒有嫌棄的意思,只是做事時,不希望被打擾。
“世道不寧,你這樣做也是自保之道,只要不禍及旁人,就談不上對錯。”
得到耿青這句話,劉氏抿了抿嘴唇,忍不住高興起來,重新?lián)Q上笑臉抱了過去,半道被耿青瞪來一眼給止住,只得乖乖溜去床邊,脫下鞋襪鉆進被窩。
“夜里涼,妾身先給雍王暖暖被褥。”
婦人摟著被褥只剩腦袋留在外面,看著燈火下神色專注寫著書信的男子,想起耿青之前說‘自保之道’的話,心里有所感觸。
“妾身不過一個女子......這世道里,不是被這個男人得到,就是被那個男人奪去,妾身還想活,只能委身他們......總比狼心狗肺的.......”
“嗯。”耿青抬起臉,看了看燭上的豆焰,笑了笑:“至少你沒禍害誰,比一些富易妻、貴易友的人好上太多。”
裹著被子的劉氏附和的點點頭:“對對,妾身就是這個意思。”她伸出指頭掰著說道:“雍王你看,妾身被尚讓強娶,最后他亡后,妾身才跟了時溥,后來時溥被先帝所殺,妾身又被賜給敬翔為妻,如今他被抄家,妾身這才入了雍王府,說起來,我也算從一而終了.......”
從一而終?
呵呵,還真是從一而終,跟誰,誰死......唔?耿青愣了一下,怎么那么熟悉?
女版劉皇叔?
我也跟誰克誰,好家伙,我跟她互相傷害?
耿青不知怎的,對這女人來了興趣,回過頭看去被窩里的劉氏,美婦人以為耿青想要那啥了,連忙在被子窸窸窣窣一陣,脫去衣裙、肚兜勾在手里朝男人搖晃兩下,丟去地上。
耿青笑了笑,反正東西也寫完了,起身吹熄了蠟燭,朝床沿走了過去。屋外檐下燈籠搖晃,照著漆黑的窗欞,不遠的房頂,李存孝單手托著杯盞仰望云后清月,與同樣飛身上來的九玉笑說,討論起武道一途。
至于下面房舍傳出嗯嗯啊啊的聲音置若罔聞。
......
九月底,府中家當細軟收拾的差不多了,耿青離開落葉返回長安的消息也傳開,去往皇宮面見了新皇朱友貞請辭,順道啟奏了隴右黨項反亂的事,隨后說了一些利民利政,抓緊北伐不給李克用喘息的話后,便離開皇宮,見了楊師厚、葛從周、張全義、劉鄩、王彥章等一批將帥,在府內(nèi)設宴款待了他們。
臨到離開,眾人是不舍的,往后當中其他人也要去往各鎮(zhèn)擔任節(jié)度使,想要再見,怕不知何年何月去了,喝到深夜才不舍的散去,楊師厚、王彥章拉著耿青坐在府門前,醉酒下又哭又笑,直到家人趕來才將兩人拉開。
翌日一早,耿青早早起來,沐浴一番,領了九玉、李存孝,甚至將劉氏也帶上去了城郊的皇陵,祭拜了朱溫。
“兄長,你的仇,青替你報了,不枉兄弟一場。”
“劉氏,兄弟也替你照顧,你眼光確實不錯......”
“皇位也讓朱友貞當上了,做兄弟不可能欺負你兒子,不過將來他成龍成蟲,就看他自己的造化,青就是懶散人,做不了鞠躬盡瘁,所以別想將我綁在這里。”
“往后啊.....我在長安也給你立個牌位,享享香火。”
燃著火焰的黃紙燒盡,耿青作揖叩拜大禮,收拾了心情,起身離開,還在燒紙的劉氏連忙收了眼淚,跟在后面小跑跟上,生怕被落下。
隊伍調(diào)轉(zhuǎn),并沒有入城,徑直去了西郊,與送行的文武一一告辭。
“秋風日爽,正是離別時,諸位,往后有事盡管到長安尋我,孤一言九鼎,自會仗義執(zhí)言,告辭——”
“雍王慢行!”
一眾文武躬身拜下,官道上等候的隊伍,楊懷雄一擺刀鋒,朝曾經(jīng)的龍驤軍騎兵大喝一聲:“王儀出行,先鋒開路!”
轟隆隆的蹄音蔓延大地,等候的車隊也緩緩向前行駛,后方的巨城、躬身拜下的百官漸漸拉遠。
奔騰的長龍延伸官道,岔路口,有著兩道消瘦的身影,看到慢行的王駕朝這邊過來,其中一人拉著另一個小跑飛奔,遠遠就朝隊伍揮手叫喊。
走在前方,單持一柄大槍的夏魯奇歪了歪腦袋,看著兩個荊布素衣的女子,抬了抬槍頭。
“退下,休沖撞王駕!”
“我們是雍王相好......這位將軍,你讓人通報雍王,他見了我姐妹兩人,定會讓我們上車。”
發(fā)絲灑亂的二女,其中一人正是張素荷,少了往日奢華服飾,顯得有些土氣。
身旁的,則是王氏,朱友珪死后,朱友貞雖然沒為難她這個皇嫂,但也逐出了王府;而一旁的王氏臉上不少淤青,朱友文失了資格后,性情大變,拿王氏出氣,加上曾經(jīng)委身朱溫,想想就覺得虧,幾乎每日打罵,王氏全身都是傷,受不了了,半夜悄悄逃出了府邸,找上不知何處落腳的張素荷,打聽了雍王即將離京的消息,便早早等候隊伍途徑的官道。
“在此等候。”
夏魯奇皺著眉,讓士卒將二女帶到路邊,便轉(zhuǎn)身去后面通報。
“嗯?”
耿青聽到外面兩個女人要見他,神色都愣了一下,劉氏一聽,心里頓時明白是誰,想要吹吹風,不讓耿青見,可車架終究要過去那邊,從車外望去,張素荷正拉著王氏,風吹在身上,瑟瑟發(fā)抖立的在道路旁。
‘唉,我就見不得這樣.......’
耿青讓駕車的石敬瑭停下,撩開簾子,朝路邊的二女招招手,張素荷、王氏頓時歡喜,相互攙扶爬上高大的車輦,鉆進燒有暖爐的車廂,見到劉氏也在,二女臉色變了變,想到今日的處境,幾乎都拜對方丈夫所賜,若不是造反,當初那般好的生活,豈會被打亂,兇戾氣一上來,直接就撲了上去,三女頓時扭打撕扯在一起,扯頭發(fā)、抓臉、咬耳朵,能使的全使了出來,在車里滾做一團。
“夠了!”
看了片刻,耿青喝了一聲,扭打的三女方才驚醒,一個個披頭散發(fā),露肩露腿的整理起儀容。
“孤腿乏了,過來捶捶。”
張素荷朝王氏使了一個眼色,二女急忙上去給男人輕捶雙腿,劉氏也不甘落后,當做肉墊,胸脯撐著耿青,雙手揉捏的替他拿捏雙肩。
三人爭寵般誰也不讓,倒顯得熱鬧。
陽光升上云端,浩浩蕩蕩的隊伍,旌旗林立,蜿蜒官道一路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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