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澄揣摩少司命的口風，它是可以頒授“閻王”神職的，但“幻海公”這個籌碼陸澄真不想付。

　　——得到了“閻王”或許能應付眼前的危機；但因此失去了“幻海公”，陸澄就沒有做天文社同仁靠山的底氣，協會的敵人也不必對陸澄再有顧忌了，陸澄活得過今天，也活不過明年。

　　他又想到自己的‘財神公’神職——這個神職保證了自己在無靈脈地區也可以簽訂最高級別契約的能力,  眼下還用得上，而且“財神公”的神職還沒有完全，對少司命的吸引力遠不如成熟完備的“幻海公”。

　　兩個全都要，該怎么辦呢？

　　“少司命，這個‘閻王’公爵，真的預留給我了嗎？”

　　陸澄再度確認。

　　“司命殿沒有戲言，你想好了吧。”

　　少司命催促道。

　　“是否可以這樣——

　　少司命把預留給我的‘閻王’先租借給我,  直到我返回幻海？

　　作為抵押品,  這段我不在幻海的日子,  我就把‘幻海公’抵押給你，如何？”

　　——陸澄想，他人不在幻海，所有實土神職都用不上，不如抵押出去。少司命和自己在守衛舊唐靈脈上目標一致，抵押給它，幻海不至于有什么異變。

　　這樣，救急的“閻王”神職就不會超過陸澄二等公的負荷了。

　　少司命呲呲笑了，

　　“‘閻王’是留你的。

　　但你這樣的要法，想得太美了。

　　——不付出真正的代價，可是不行的。”

　　陸澄問，

　　“這樣說，少司命是許可了我的抵押？我們接下來要討論的是只是‘利息’的問題嗎？”

　　少司命不動聲色道，

　　“司命殿不是你的‘幻海公’的倉庫。

　　你可以抵押‘幻海公’交換‘閻王’，但蓀的追加要求是,  把‘幻海公’從你‘世襲’，改為‘終身’。”

　　——幻海公作為完全由陸澄親手創建的神職，不是任何人授予，他本人有至高無上的支配權。哪怕陸澄突破臨界點，去了虛境，陸澄仍然是“幻海公”，除非在幻海徹底打敗陸澄，誰都無法剝奪這個神職。

　　這就是虛境意義的“世襲”，任何形態的陸澄都可以繼承這個神職。

　　而一旦改成“終身”，只要陸澄不再是人類，就是他此世的終結，“幻海公”就歸了少司命，它可以把這個實土神職分配給任何存在。

　　——但這個利息，陸澄可以接受——死了還貪戀什么幻海草頭王；何況，他可要死皮賴臉地在人間活下去，少司命能不能等到自己去虛境報道的那天，走著瞧吧。

　　“我接受‘幻海公’成為‘終身’神職。”

　　陸澄道。

　　“利息還不夠。”

　　少司命道，它忽然轉到了另一件事

　　“聽說，最近虛境發生了一些小小的騷亂。

　　——有一群貓眷的聯軍在虛境不分族類地狩獵各個剎土的眷屬，據說和一個叫‘食財莊’的神秘組織有關。”

　　“食財莊”不就是自己靈光酒的牌子嗎？

　　——陸澄打死都不承認是自己指使的。那都是京兆錢莊那群黑心商人背著自己干的。

　　“嗯？‘食財莊’是什么？我是人間的行走,  虛境的事情不了解。”陸澄道。

　　同樣進入陸澄精神世界的白貓也眼睛垂地，跟著陸澄一道裝糊涂,  心想，貓不就是圖個養家，是那伙貪婪的狩獵小隊素質太低，鬧得太瘋了。

　　少司命懶得和它們二個貓打啞謎，道，

　　“最近，蓀調停了狩獵小隊和受害族類，讓貓眷去邪神的剎土狩獵。

　　——‘食財莊’的生意要被監管。陸澄、白貓財主，你們的利錢向司命殿上交二分之一。”

　　白貓財主氣得要跳腳，可又不敢在小王級神靈前發作。

　　建立“食財莊”后的第一單酒還沒有賣，就全消耗在鼎妖食神的肚子里，對抗青冥劍妖了。

　　靈光古錢沒看到，這個少司命先來罰款了。

　　“少司命殿下，替我們生意平了事，我們的確應該獻上孝敬。

　　但生意實在開張不吉，不如我把‘通天巫’頭骨就交給你，算是賠罪。”

　　陸澄道。

　　少司命擺了擺手，

　　“‘通天巫’的頭骨留在你這里。

　　——你可以靠那個頭骨成為‘白帝’在‘長生天’那邊的眼線。

　　蓀體諒你們創業的難處，食財莊的利錢就上交三分之一吧。等有了收益，再交給灰貓判官好了。

　　蓀不是貪圖你們的錢財，只是提醒你們不要忘了自己是白帝的眷屬，要立身正直，不要唯利是圖。”

　　——少司命大概也怕餓死“食財莊”這只給它下蛋的雞，終究松了口。

　　——在幻海開咖啡店，陸澄也是要向官府交足捐稅；到了虛境，也是一樣規矩。數千年和人間的接觸，連小王級神靈少司命的心靈也被腐化了呀，身為人類，陸澄深感慚愧。

　　“謹遵少司命教誨。”

　　陸澄像被老師批評的小學生一樣鞠躬認錯點頭。白貓忍下氣，跟著低頭認錯；周綿也終于爬了起來有樣學樣。

　　隨后，少司命與陸澄擊掌，純白小爪與陸澄的肉手一碰，兩個公爵級神職便發生了交換——

　　陸澄頭頂的幻海公雉尾冠徹底消散；取而代之，一個平翅烏黑官帽浮現在頭頂，相應的他的身上也披起了一件圓領玉帶白虎補子的大紅袍。

　　現在他持有的兩個公爵是“閻王”和“財神公”。

　　陸澄抵押“幻海公”，獲得“閻王”，可以發動“約法三章”了。

　　“——等你回到幻海，向灰貓判官交割‘閻王’，它會還你的‘幻海公’。”

　　少司命的身影也在中央神龕里緩緩散去。

　　陸澄帶著周綿、白貓走出了司命殿，上浮回外部世界。

　　周綿的召喚C的經驗再次大漲，接近了召喚B——有陸澄罩著，他不但召喚了公爵神，還召喚了一個小王神吶。

　　回幻海后的事情再說了，陸澄看了一下手表，他離倒吊貓預言的死亡時間還差1個小時——要抓緊做最后一件事了。

　　——陸澄套上婷婷的“夢書生”，這一次，終于可以進入丁霞君的精神世界窺夢了。

　　——哪怕櫻塚在丁霞君意識里埋雷，陸澄也不怕了，他唯恐搜查的敵人不早點來呢。

　　陸澄和黑白雙貓出現在一個陌生的精神世界。

　　足下是泥濘的沼地，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白霧。

　　陸澄抱起白貓，和黑貓輕靈地走在沼地上，不留一點足跡。

　　——終于，他看到了丁霞君的人影，還有三個丑怪的泰西女巫嘰里呱啦對他說些什么。

　　泰西女巫有三個，她們的眼球就只有一個，輪流使用。

　　——陸澄只會說些基本的泰西米旗話，三個丑怪女巫說的米旗方言完全不懂。

　　這三個女巫也非邪神眷屬，不是陸澄三個辟鬼靈光的眼神可以瞪死。

　　但她們也奈何不了陸澄，她們嘰里呱啦的詛咒，陸澄一句聽不懂，他的精神值太高，也根本傷不了。

　　陸澄三拳毆翻這三個女巫，見她們都是老太婆，就不好意思再毆打下去。

　　把這三個女巫擱一邊，陸澄走向丁霞君那邊，呼喚他，

　　“我們可以出去了。”

　　丁霞君如夢初醒般回望陸澄——這個丁博士的面貌比現實年輕至少十歲，沒有蓄胡子，還是一個大學生。

　　“陸澄。你沒事，太好了。我想起來，我是被櫻塚囚禁在自己最不愿意面對的噩夢里了。”

　　丁霞君道，

　　“這里是米旗國的高地沼澤。大學時，我在這里進行地質調查實習，和同伴失散。遇到了那三個女巫

　　——從此改變了我的人生

　　——我確認了這個人類世界不止有科學，還有神秘。泰西人始終清楚這一點，但他們偏要讓唐人忘記這一點，從而放棄唐國的神秘資源。

　　——我該去守衛被忽略的唐國的神秘資源，這是我領悟到的使命。”

　　陸澄指著那三個在泥沼里嚎叫的女巫問丁博士，

　　“她們說些什么？”

　　“她們用泰西古代魯尼語說了一個十分可怕的預言。恕我還不能告訴你，這和我們現在的情況沒有關系。”

　　丁霞君道。

　　陸澄便不再問——看來那個預言還沒有影子，丁霞君是怕說了也是徒增煩惱。反正丁霞君要是真遇到女巫預言的麻煩，他幫忙就是。

　　丁霞君問，

　　“櫻塚從我腦子里得到了我知道的你的牌面，凌波咖啡館的所有情況，還有我們天文社之行的安排。

　　但他沒來得及對我下更多的指令。應該也來不及對周綿有什么操作。

　　——外部世界，現在是什么狀況？”

　　“我們在廣陵，你弟弟的中學。

　　毒島的黨羽在搜索我。丁怡君幫我隱藏起來。

　　舊的牌被毒島破了，但我有了新的牌，走吧，時間不多了，需要你幫我。”

　　陸澄點頭，他臂套的夢書生揮動小手上的楊柳枝。不理會那些女巫的魯尼語吵鬧，陸澄所來的白霧深處隨著夢書生楊柳枝的揮動，顯出了亮光。

　　那里就是噩夢的出路。

　　“轟！”

　　陸澄和丁霞君一道回到了現實世界。

　　陸澄看表，離倒吊貓的預言實現還差三刻鐘，

　　“丁博士，喝下我烹飪的一罐咖啡。請開始工作了，我需要你的土系煉金術和外科手術，下面可能會比較血腥。”

　　“嗯！”

　　丁霞君望了一眼同樣安好的張筠亭和周綿，這一次他有必勝的信心。

　　……

　　“鐺——！”

　　便宜門大街，美翰中學的報時鐘敲響，現在是二月十三日一點，離倒吊貓預言的陸澄死亡之時還差一刻鐘。

　　陸澄這一次在廣陵布置的野貓預警不密不疏。

　　太密集，會被有心的毒島發現異常，暴露位置；可太疏了，陸澄覺得根本無法發現暴力系的精英殺手。

　　他只能迷信倒吊貓的報時準確。

　　現在，陸澄、丁霞君、張筠亭、周綿立在美翰中學的操場上。

　　張筠亭用B級紫玉之笛把“美人魚之唄”吹徹學校，讓無辜民眾，從丁怡君到保安和學生們悉數入睡，避免誤傷。

　　鐘聲完全止歇。

　　忽然，美翰中學操場上的一塊沙土揚起煙塵，藤光的身影顯現出來。她已經拔出了劫財陽刃，真火覆蓋神刀，猶如舉著一口火炬。

　　而中學操場后，神在堂的尖頂又立著一個高挑曼妙的人影，島田芳子在上，抄到了陸澄四人后路。

　　陸澄佩服，塔羅牌靈“倒吊貓”倒不盡是騙子，有點真材實料——貓的預言，實現一半了。

　　那就看下一半準不準了——陸澄是否會在一刻鐘后死亡。

　　而藤光和島田芳子的眼里，操場是四個石頭人

　　——陸澄等四人竟然已經完全康復，他們全部覆蓋了丁霞君新煉成的基巖鎧。

　　陸澄唯恐兩個殺手認不出來，還讓丁霞君在四人的鎧甲上額外煉成了四人名姓。

　　但島田芳子想，畢竟這才是陸澄，不會任他們宰割的。

　　藤光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武道上的菜鳥，居然以為變成了烏龜，就能不死了嗎？”

　　她們兩人的神兵都是A級武器，基巖鎧也防不了的。

　　陸澄淡淡道，

　　“披甲只是表明我們戰斗到底的態度。

　　——島田芳子，藤光，我不意外你們能找到這里。

　　——我絕不逃跑，但我有一個要求和一個承諾。”

　　“說。”

　　島田芳子道——陸澄想跑也跑不了，她的飛劍有這里最高的機動性。

　　她們只是先鋒，半小時之后，毒島和櫻塚就會馳援這里。

　　“這里是學校，都是孩子。

　　我不會用孩子做擋箭牌。丁博士不會放火焰，我不會用雷環。

　　也請你們避免戰斗的余波殃及無辜。”

　　這個要求合情合理

　　——芳子和藤光都是官方身份，也不能擔下屠殺平民的罪責。

　　“好。你們紅蓮當年不殺小孩，我也不殺小孩。”

　　芳子青冥劍不使用劍光分絲，只留一道覆蓋劍身的劍光；

　　藤光也把陽刃上的真火隱去，避免焚燒整個美翰中學——她自己就是一個棄嬰，被伯爵收養長大。不殺小孩也是她的原則。

　　陸澄放心了，于是他向兩人道，

　　“我們之間的戰斗，應該在十分鐘內就可以結束了。”

　　“哈，十分鐘，陸澄，都到了這個田地，你還妄想自己可以在十分鐘之內擊敗我們？”

　　島田芳子大笑——如果陸澄能在十分鐘之內擊敗自己，又怎么會像一條喪家犬那樣遁逃到廣陵呢？

　　“那么，我就在十分鐘之內殺死你吧！”

　　島田芳子從神在堂飛掠向陸澄！

　　同時，藤光也向他沖了上來！

　　——說了一大堆，十分鐘之后就是倒吊貓預言的陸澄死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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