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責任

　　去年，王大路的父親掉下山崖，殘了。

　　王大路己有十七八歲，早時懶懶散散的，讀書不但跟老師頂嘴，還跟領導打起來，家里只有生病的母親，以及不滿十歲的弟弟妹妹，家里全依仗著父親。

　　父親殘了，王大路更無人可管，干脆輟學，借了一萬元的貨款，離家出走了，來到一個城市，就交上了幾個不三不四的混混，每天稱兄道弟的，一萬塊貨款不到一周，就花得三分之一不到了。

　　今天，又跟著一些狐朋狗友，又出來游蕩。

　　“你們看，那老叫化，竟然還有人給上百塊的，真是沒有天理了，老大，您說，我們是不是要跟他去化緣化緣啊！”

　　有人故意大聲說道。

　　“不錯，誰不知道這一塊是我們龍少罩著的，他在這里要飯，竟然沒有交保護費，真是好膽。”

　　—天。

　　在一個菜市場，王大路與那幾個所謂的兄弟在游蕩，一個老年叫化子不小心把他那破碗里的菜汁倒在他們之間的一個叫龍少的人身上，此人是他們的老大。

　　老年叫化子嚇得身子一抖，艱難地爬起，想幫龍少擦干，趕緊賠禮道歉，不想，一只強而有力的大腳，直直地踹了過來。

　　卻是被龍少一腳踹翻。

　　嘴里還罵罵咧咧，道：“臭叫化，竟敢弄贓老子的衣服。”

　　說著，好像還是不解氣，又是一腳踹過去。

　　龍少是一個孔武有力的漢子，身子魁梧，這一腳下去，怕不是要有幾十上百斤，這老叫化受此一腳，不死也得殘。

　　路人看到了，只能遠遠地避開，臉現懼意，不敢多管。

　　眼見，一條鮮活的生命，便是會在這里，眾目睽睽下，被人一腳踹死，路邊行人眾多，也是沒有人敢多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甚至，有不少的人，還拿出手機，一個勁地拍照，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恰得此時，一道幻影閃過……

　　砰……

　　龍少那結實的一腳，重重地踹在一道肉體的身上，發出重重的聲音。

　　卻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少年沖了過來，擋在老叫化身前，“砰”一聲，代替老叫化挨了這一腳。

　　哇……

　　小少年年紀小，哪里承受得住這樣的腳力，一口鮮血，直接就從口中噴出。

　　小少年自身傷勢嚴重，不過，他絲毫不管，只是撲到老年叫化身前，嘴角帶血，看著老年叫化，急聲問道：”爺爺，你沒事吧！“

　　原來，這個小少年，竟然是一個小叫化。

　　只是，小少年身上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哪怕是僅僅只是說出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也是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最后的一個‘吧’字，還沒有說出口，小少年人已經暈了過去。

　　龍少他們一看，傻了，現在是法治社會，死人了，他們一定會遭受法律制裁。

　　一時間，包括龍少在內，所有人，全都慌了。

　　慌忙之間，龍少首先帶頭逃跑，見狀，王大路心中一陣慌亂，也是跑了。

　　在這個時候，他們誰都不敢想什么化緣的事情，他們只想著，快些逃走，以致于，小少年重傷倒在地上，口中鮮血直流，依然是沒有人理會。

　　——

　　以后的幾天，王大路時不時的，都在做夢，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不管是睜眼，還是閉上眼睛，他都在做同樣的夢。

　　一個十來歲的小叫化，骨瘦如柴，沖了過來，奮不顧身地為老叫化擋住那死神的一腳。

　　整個夢境里，滿是鮮血……

　　啊！

　　王大路睜開眼，才發現，原來還是自己那個窄小的房間。

　　只是……

　　菜市場的那一幕，時不時浮現在自己的腦海里。

　　他始終都想不透，那個只有不到十歲大小的小叫化為什么要幫老叫化擋一腳。

　　或許，老叫化會死，但是，至少，他自己一定不會有事。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擋住這一腳？”

　　王大路始終想不明白……

　　幾天之后，風聲稍過，他又跟著龍少出去胡混，在路上，又看見了小叫化，菜市場那一幕，再度浮現，久久不散。

　　“哎喲……老大，今天早上吃壞了東西，肚子痛，我去方便一下。”

　　龍少正無聊呢，聞言，很是不在意，擺擺手，便讓他離開了。

　　左轉右轉，直到龍少等人再也見不到自己，王大路快步跑到小叫化的身邊。

　　“是你……”

　　小叫化的記憶非常好，還記得王大路，頓時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

　　王大路皺皺眉頭，到底是壓住了心中不爽，問道：“那天，你為什么要擋那一腳呢？”

　　小叫化抬起頭，以一種極為復雜的目光望著他中。

　　好像是在問他為什么問這么簡單的問題？

　　王大路從小叫化眼中看到了對自己的不滿，與仇恨，以及對自己問這個問題的疑惑。

　　也正在這時，一名民警走過來，對王大路問：“你是王大路嗎？”

　　“是啊！”

　　警察過來，王大路一陣緊張，不過，他還是坦然回答，問道：“警官，有什么事嗎？”

　　“請跟我們走一趟。”

　　民警拿出一副銀白色的手銬，讓自己與王大路銬在一起。

　　“為什么要銬我，我又沒有犯法，你們憑什么要銬我？”

　　突然被人銬住，王大路一陣掙扎，嘴里一再強調自己沒有犯法。

　　民警指著小叫化，道：“你認識他嗎？”

　　“認識。”

　　王大路點頭，承認自己認識小叫化。

　　“可是……”

　　王大路蠻以為民警是因為那天龍少打人一事，所以民警才會來抓自己同，頓時就大鬧起來。

　　“那天不是我打的，不是我打的人啊……”

　　民警嚴厲地說道：“我知道，那天不是你打的人，不過，最近你天天跟龍少一伙人在一起，我們懷疑你們跟一樁人命案有關。”

　　這時，四周圍上了一伙人，眾人一聽是殺人犯，頓時一陣口水吐向王大路。

　　就在這個時候，小叫化抬起頭，對王大路說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擋那一腳嗎？”

　　“為什么？”

　　王大路也是安靜下來。

　　“因為，那是我爺爺，我是他孫子，是他依靠討飯，才把我給養大的。

　　我爺爺，他老了，我還年輕，他不行了，我就有責任，照顧他，保護他，他餓了，我就有責任弄東西給他吃。

　　因為沒有他，也就沒有我，照顧他、保護他，讓他安享晚年，盡管我年紀小，又窮，但是，這是我的責任。”

　　在場的人聽了小叫化說了這么一番話，都感動了，有人哭了。

　　王大路感動了，更流下淚水來。

　　他想到了自己的家，自己的父親，自己的母親，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妹妹。

　　父親殘了，母親病了，家里只剩下年幼的弟弟妹妹，自己走了，他們怎么辦？

　　責任，身為長子，贍養父母，照顧弟弟妹妹，天經地義，這就是我的責任，可是我逃了，這份責任誰來擔？

　　生病的母親？殘了的父親？還是年幼的弟弟妹妹？

　　很快，事情水落石出了，殺人一事與王大路無關，他被無罪釋放。

　　他帶著自己從小叫化那里學來的責任，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爸爸……”

　　想著那雙腳已經斷的父親，王大路坐在車上，雙目全是淚水。

　　他在懺悔，他在為自己逃避責任而懺悔。

　　他不敢抬頭，甚至不敢奢望父母的原諒。

　　一雙眼睛，已經滿滿地被淚水所打濕。

　　因為，他怕，他怕抬起頭來，看到的，是父親那個失望的眼神，他怕，父親，不會原諒他。

　　雖然，現在，與自己的家，還有一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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