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8.所謂的“人類”的存在
在“魔術師”的面前展現出作為“魔術使傭兵”的面貌的話,西格瑪設想過對方或許會突襲而來因而緊繃著全身的神經。
潛行者現在則隱身在公園的角落警戒著四周。
既然能夠溝通,那么在受到精神支配的狀態下就能套出某種程度的情報——反過來說,從自何處開始不能說出來的情報這一點出發,發現施下精神支配的人的意圖,西格瑪在做的就是這樣的一個試探。
但是——
“是呢。在我看來的話,這是保護可愛的椿的從者有意識地創造出來的結界吧。雖然這在我的專長之外,但這可能是一種固有結界。”
“……?”
“椿的從者,恐怕是概念具現化的類型吧。我認為這是對死亡、虛無,抑或是疾病這一概念有意圖地賦予人格的存在吧。在我的故鄉,也就是日本。對于家里吱吱作響的現象,為了給出原因便創造出一種叫做“家鳴”的妖怪。作為有意志的存在,賦予其形,進行精神上的處理的,民間魔術的一種……只不過,如果考慮到那個從者的力量,那個從者也許是在全世界被廣泛認知的存在。我覺得仔細調查的話,應該能分析出正確的地方,但不管怎么說,我已經放棄圣杯戰爭,與女兒平靜度日了,已經沒有時間去做那樣的事情了啊。”
平靜的,輕松的——
繰丘夕鶴以一副無關緊要的態度,居然開始談論起自己作為魔術師的見解。
不過,在此基礎之上可以明確的辯識出是“受到精神支配”了。
——他……把魔術方面的事……甚至連推測從者真身的事情,都沒有遭到“封口”嗎?
——不對,是被操縱著,在傳播假的情報嗎?
——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精神支配的程度豈不是會變得更加含糊嗎?
西格瑪使用魔術使的經驗和技術的話,對于能騙到普通人程度的精神支配具有看穿的自信。
但是,對象是魔術師——并且還自我暗示著“真的對這樣的謊言深信不疑”的話,要想看穿就需要更多的經驗和才能,還有專用的魔術。
——要是能和Watcher聯系上的話,就能整合影子們的情報進而作出判斷了……。
收集著城鎮里發生的事件的全部視覺信息和語音信息的西格瑪的從者,現在無法與其取得聯絡。
正因如此,不管怎么說都需要能出到外面的情報,但是為此還需要套出更多的情報。
“您沒想過離開結界,到外面去嗎?”
“為什么?明明椿她,我們的女兒她在這里是這么的有精神氣。”
“如果說,您具有那種想法是被從者精神支配的可能性呢?”
“是的呢,恐怕是這樣吧,不過……這有什么問題嗎?”
西格瑪聽到這句話,立刻便理解了精神支配的方向性。
從繰丘椿的從者所引發此般事態的情況來看,恐怕,那個英靈并不是為了在圣杯戰爭中獲勝而有所行動。
那個英靈是真的,以椿的存在為中心而有所行動。
——不過,不管怎么說都是想要參加圣杯戰爭的魔術師。
——對精神支配也應該有某種程度的對策才是……
雖然西格瑪是這么思考的,但他也清楚,這并非是完全不可能的。
過去,在具有魔術價值的歷史遺物的拍賣會中,雖然聚集了有本事的魔術師們,但卻發生了被同盟者背叛甚至被當做棋子的事件。
據說那些魔術師們被時鐘塔的某位君主搭救后,在為自己的大意感到羞愧的同時,也讓親信中值得信賴的人們加入了那位君主的教室。
西格瑪之所以會想起這件事,是因為這位君主在這個事件中,通過與強大的魔術師們一度結下的交情而增加勢力的事情,在一段時間內成了魔術使傭兵之間的話題——不過詳盡的細節部分和現在的情況并沒有關系,于是西格瑪將記憶的蓋子關了起來。
重要的是,倘若有某種契機的話,精神支配的對策就會被輕易的打破。
——促使受到精神支配的人逃離或擺脫精神支配……是不可能的呢。
——本來是打算之后向潛行者問問,有沒有能夠解除洗腦的寶具的……但就我看來,她的寶具是特化在屠殺敵人這方面的樣子。沒法指望的吧。
這樣思考著的西格瑪,決定另尋途徑前進。
“……那個,您的女兒被結界外的人盯上了,這個您能理解嗎?”
“哦呀……是這樣嗎?那真是不得了了。”
繰丘夕鶴并沒有顯得很焦急的樣子,只是蒙上好像有點困擾的表情,準備離開公園回家去。
“謝謝您告訴我。但是,椿的從者好像正在變成磐石般的狀態,所以一定會一直守護著椿吧。”
“正在變成……磐石般?”
“是的,在你醒來之前沒多久——派了一只很棒的看門狗過來。”
“看門狗……?”
西格瑪發出疑問的同時,潛行者往這里過來了。
雖然西格瑪在意夕鶴的話而想要阻止正往回家路上走去的他,但看見潛行者認真的眼神,西格瑪判斷可能發生了什么事而停下了行動,決定聽她發言。
“怎么了嗎?”
“……剛剛你說的話……好像被聽到了”
“……?”
“在你說‘椿被盯上了’的時候……‘那個’開始行動了”
她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將視線轉向椿的家的方向。
接著,同樣下意識地朝那個方向望去的西格瑪——他的時間靜止了。
腦髓無法把握事態,當機的意識陷入了零點幾秒的空白。
令作為經驗老道的傭兵兼魔術使的西格瑪陷入這種狀態的是——一頭,巨大的狗。
是否應該將其稱之為“一頭”,也許這點在判斷上會產生分歧。
位于繰丘夕鶴若無其事地走去的那個方向的存在,西格瑪曾經見過一次。
但是,西格瑪在一瞬間,無法想象那兩者是同一個生物。
因為理應已經在主干道上被殺死的“那個”,充其量也只不過大象那般巨大的野獸大小才對。
冒著些許冷汗的西格瑪和潛行者抬頭所見的,便是——
身軀成長得比房子還要巨大,蠢動著三個頭的地獄看門狗的身姿。
············
斯諾菲爾德工業區。
“莫非你的寶具……還能使役飛鳥和犬嗎?”
就在斯庫拉迪歐家族的成員們忙碌地進行工房修復作業的同時,巴茲迪洛特·科迪里昂一邊保養著手槍型的禮裝,一邊搭話道。
解除靈體化的阿爾喀德斯一邊看著自己的手,一邊回答那個提問。
“……飛鳥的話沒問題。只是,要讓刻耳柏洛斯運轉起來很困難啊。”
“難道個體的再生也有什么限制嗎?”
“不,本來以你的魔力來說,只要一天的時間就能再度運轉了。……但是,如今卻辦不到。包括三匹馬在內的靈基似乎被那個“黑霧”削掉并奪走了。”
“持有著將奪走寶具的寶具的你,居然反被奪走寶具了呢。不過,如果只是犬和馬那種程度的,就算落到敵人的手中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巴茲迪洛特一邊繼續手上的作業,一邊淡淡地說到——阿爾喀德斯卻靜靜地搖了搖頭。
“那可未必。”
“……有什么擔心的地方嗎?”
“雖說是被奪走了,然而吾之王命的末路乃是此靈基的根基。就算被奪走了,一旦發生任何變動也能了解。”
復仇之弓兵在布料下一邊皺起眉頭,一邊慎重地以自身的靈基探索著“連接”的變化。
“不過……這是……”
沉思片刻之后,阿爾喀德斯用力地握緊了拳頭。
接著,混雜著血與泥的魔力自拳頭的縫隙間滴落了,他帶著平靜的憤怒嘟噥道。
一邊在細微的魔力連接中逐漸接近,一邊回憶起那讓人懷念的彼岸之暗。
“那個黑霧的操縱者……難不成,是冥界(哈迪斯)的家系之輩嗎?”
不久后他松開了拳頭,以略顯憐憫的,連巴茲迪洛特也聽不見的聲音嘟囔道。
“倘若如此……就算我不出手……那名御主遲早也將遭遇被獵殺的命運吧。”
“為了守護人民……為真正的英雄們之手所獵殺。”
············
封閉的街道主干道。
“誒……?”
對于劍士的話語,最先做出反應的不是警察隊——
而是在旁邊以半分不關己事一樣的心態聽著的,沙條綾香(綾香)。
——“如果確定那個小女孩是元兇的時候,你們對那個孩子下得了手嗎?”
沙條綾香明白劍士話語中的意思。
如果那個女孩,就是自己被卷入這個無人場景世界的要因,那么把她“處理掉”后就很有可能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
當她還在如此整理思緒的瞬間——
撲通一聲,就有什么跳動了一下。
沙條綾香一邊調整了下呼吸,一邊緩慢地眨了眨眼。
然而,就在她輕輕睜開剛剛閉上的沉重眼皮之時——
在那視線的前方,“她”就在那里。
穿過警察隊的縫隙,那條馬路的盡頭。
盡管是連面容都分辨不出來的距離,但是沙條綾香一瞬間就明白了那是誰。
那是紅色,只有紅色。是用類似的斗篷一樣的紅色的某物遮住了臉的——年幼少女。
年齡看起來是3歲左右,又感覺像6歲左右,抑或是更年長一些。
無法認知身高與年齡。
只是,只有紅色這種顏色信息貫穿眼瞳,在沙條綾香的腦髓中暴走。
——為什么,在那兒……
然后,下一個瞬間——
不知什么時候,小紅帽就已經靠得很近了。
絕不是跑過來的。
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逼近到了警察隊的后面。
剛才還處在遠望才能看到的距離,如今已經一清二楚。
那確實是沙條綾香所持續恐懼著的,成為她來到這個國家的原因之一的“小紅帽”。
——明明沒在電梯里,明明沒有……。
應該只會出現在電梯里的,連是幻覺或是現實都不明了的存在。
但是,來到這個城市之后,“只出現在電梯里”這個規則就開始出現偏差。
每當她在這個城市想起些什么時,就會感覺到她靠得更近。
雖然全身上下都冒著冷汗,但眼睛就是無法移開。
那個小紅帽的斗篷移動著,慢慢地朝這邊看了過來。
——啊,啊,不可以。
——雖不知道理由。但是。
——我會死(結束)的,看到那個斗篷下面的臉的話,我一定會死(結束)的。
但是,即便是想要發出悲鳴,肺部也僵硬到連呼吸都無法順暢。
在全身緊繃到無論是轉過臉去,甚至是閉上眼睛都做不到的沙條綾香面前,小紅帽則更加往上地掀起了斗篷——直到看到了她嘴角那抹向上扭曲的笑容之后,小紅帽的身影便從沙條綾香的視野中消失了。
“怎么了,綾香。你臉色鐵青啊?”
與此同時,處于“鬼壓床”狀態的沙條綾香的身體也被解放了。
她慌慌張張地橫著移動了一下身體,把視線投向了劍士的身后,但是那里已經什么都沒有了。
“……啊,嗯。沒什么。只是看到了令人生厭的幻影而已。”
“綾香,你有些時候就會表現出現這種狀態啊。你受了什么詛咒嗎?如果是,也許我有辦法幫你能解咒。”
“……謝謝。但是,我想并不是那種……”
在拒絕了之后,綾香再次看了劍士的臉——
決心去追求那份恐怕是導致了“小紅帽”出現的原因的違和感。
于自己心中突然膨脹起來的不協調感和不安,反射性地在她的聲帶上蠢動了起來。
“……比起那個,劍士。那什么……剛才說的那個女孩子,是那個意識不清的孩子是吧?”
“是的。但是她確實也是以某種形式成為了御主……”
“不,不是說那個……”
綾香一邊向自己心中萌生的不協調感的本來面目靠近,一邊不安地詢問到。
“為什么……你不問‘你們要殺掉嗎?’……而是‘你們下得了手嗎?’?”
“……”
“呃……我也說不準……不是殺或不殺的問題,怎么說呢……如果我沒表示清楚的話,對不起……因為聽起來你就像是在說‘如果下不去手的話,就由我來做’的意思……”
面對著一邊在組織語言,一邊提問的沙條綾香,劍士暫時沉默了下來——稍后,像是很為難一般的,微笑著對沙條綾香說到。
“真是的,綾香有些時候真的很敏銳啊。”
“劍士?!”
“啊,等下等下。你放心。我不打算說什么‘殺了那女孩子才是正確的’,也不是蓄意讓她非死不可的殺人鬼。想要救她這一點和你是一致的。”
“是,是嘛……”
沙條綾香雖然是一副放心的樣子,但還是在慢慢地平靜了之后,繼續問到。
“那么,你為什么那樣發問……?”
盡管沙條綾香的問題所包含的意思傳達地并不是很好,但劍士理解了她的想法。與此同時他選詞鑿句地回答著沙條綾香。
“誠然,我是想救小女孩的,并不打算放棄。只是,不管我怎么阻止,如果他們為了救其他的什么人而想要殺了那女孩的話……直到最后一刻,我也未必能阻止得了他們。也許那時候我就只能竭盡全力地打倒他們,除此以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吧。”
那副面容看起來同至今為止連自己的生死都看的很淡的劍士完全不同。
既不是作為騎士也不是作為劍士——而是作為沙條綾香所不知道的“什么”的體現而存在的身份,繼續說著。
“所以……如果因果輪轉,事情真的到了必須要有誰去做這種事不可的地步的話——那時候,就由我來做吧。”
“為什么!”
沙條綾香不由得叫了起來。
她是明白道理的。
如果無論如何都需要“犧牲”的話,那就必須要有人去成為“犧牲品”了吧。
將心比心,如果別人告訴自己“女孩可以得救,但自己永遠被留在這個無人的城市里”的時候,自己也會無所適從。
——不,我一定……
——有可能會將那個素未謀面的那個女孩……犧牲掉。
——不,一定會的。
被染紅。
——因為,我……
被染紅。
——就連熟識的人也……
被染紅。
——見死不救……
染成紅色、赤色、血色。
——“小紅帽”斗篷的顏色,深深的烙印著她的眼瞼內側。
她妄圖發出悲鳴,但無法做到。
要是在這里倒下的話,就不能和劍士說話了。
也就無法阻止他了。
這樣想著的她,一邊忍受著天旋地轉的眩暈感,一邊將自己的話語從喉嚨深處擠出。
“為什么……?你明明不用做那樣的事……明明不用……為什么要——”
語言斷斷續續,幾乎不像是在提問。
“是啊……”
但是,劍士還是盡可能地理解沙條綾香的意思,回答到。
“這就意味著,哪怕到了最后,我依舊沒能夠成為我所憧憬的那種騎士,的意思。”
接著,劍士對著即便不像沙條綾香那樣困惑的警官們,挺起胸膛說道。
“不過,你們不同。你們是優秀的騎士。”
“什么……”
維拉的詫異被他的話所打斷。生前是“王”的劍士,像是在稱贊自己的部下一樣,用言語繼續祝福著警官們。
“你們以那個可怕的弓兵為對手,賭上了自己的榮耀而戰斗,并且活了下來!只為了拯救一個連自己的家人都不是,甚至素未謀面的少女!既然這樣,你們就應該繼續作為保護無辜百姓的存在!不,是必須繼續這樣存在下去!為了保護其他的普通百姓或社會本身,也絕不要插手此事。”
劍士微微閉上眼睛,在眼瞼下夾著一瞬間的沉默,仿佛在凝視著哪里。
“但凡一度染指,就再也無法回頭……擔負這個責任的,有我就可以了。”
“劍士!”
沙條綾香再次喊了出來。
“不行,不行啊。你不是根本那種角色吧……。任何時候都要保持笑容,不拋下任何一人的才是你啊!”
為什么,自己在如此感情用事地叫喊著,沙條綾香無法理解。
但是,這并不是出于某種道理。
她感覺到,現在,如果不把自己的話語喊出的話——劍士,剛才和自己一起歡笑著的這個英靈,就會這樣消失在某處了。
因此,她遵循著自己的心,繼續嘶吼到。
我想,在圣杯戰爭中連“圣”字都不知道的自己所說的話,只是單純的和平白癡的任性而已——盡管如此,她還是絞盡腦汁說出了從內心深處涌出來的話。
“老實說,聽到你的真名的時候,我對歷史一竅不通!但是,即使我不知道歷史,但是我知道現在的你!雖然見面沒幾天,但也是被你救了好多次……”
“……你太抬舉我了,綾香,我只是個……”
“并不是因為,我是什么御主代理。即便是路過的孩子,劍士一定也會很平常地幫助他們。這點事我還是明白的!你和我不一樣!不一樣!我不打算對你說‘絕對不要殺死任何人’這樣任性的話,我也沒有資格說那個!但是……”
然后,雖然話語暫時地噎住了喉嚨,但沙條綾香咬緊牙關,把自己的嘶吼,感情直接傾吐了出來。
“即便到最后都沒能活的干凈也沒關系。你救過我的事實是不會消失的!但是……你竟然說‘自己來扮演惡人就好’……我不許你說那種話……”
最后,她說出了那一句越出界限的話,以此結束了她激情的吐露。
“所以……如果需要扮演惡人的話……由我來。”
“……”
劍士聽到了不是在責備他自己,而是沙條綾香自責般的話語之后,看到了她悲痛的表情——不知不覺間,將她的身影和生前的部下們重疊在了一起。
——為什么,王啊!理查德!
——您沒有負罪的必要!為什么不交給我們!
——您是該成為英雄的男人啊!為什么裝作一副不知道要交給我們去做的樣子!
——啊,啊,王啊……您的獅心太過膨脹了,實在是不知恐懼為何物了!
如同是擠進了那個回憶里一樣,作為宮廷魔術師糾纏在一起的男人的話也復蘇了。
——哎呀哎呀,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啊。
——我姑且阻止過你的哦?但是,結果還是變成這樣了啊。
——嗯,雖然不變成這樣的話,可能會被剪定淘汰掉就是了。
——并且,我這個圣日耳曼也是很受打擊哦。就連Mahatma(偉大之魂,圣雄)也都為你大吃一驚呢。
——啊,是嗎!確實如此!你確實非常勇猛!獅心王(Lion Heart)!
——正因為如此,你才不會感到害怕。面對一切的一切都不會!
——無論是數萬的敵人,能力遠超自己的將軍,神秘的復仇,超越人智的怪物——。
——還是你自己的手會被為數眾多的無辜百姓的血染紅這種事情也——
最后——那簡直就像是從遠古被施下的詛咒一般的,血親兄弟的話語在腦中蘇醒。
——啊,您還在擔心些什么呢?兄長大人。
——不管兄長大人的雙手被染臟到什么程度,這個國家的人民依然都會被您所俘虜。
——看來接受兄長大人的污濁,不知為何就被人扔石頭就是我的職責。
——這樣如何啊?我豈不是相當可笑嗎?那就請笑一笑啊,兄長大人!
——……笑吧,然后述說自己有多么的幸運。你可是國家的英雄啊?
——是英雄的話……就給我笑出來啊。
“是嗎……”
劍士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
然后,在他慢慢地睜開眼睛的時候,從那瞳孔中夾雜著絕望的,如同暗炎一樣的光輝消失了,恢復成了和他平時一樣的眼神。
“綾香還是那么在意這些小事……我雖然很想這么說,但現在看來并不是了。”
“那是當然的。對我來說,和你的相遇就已經不是小事了。”
“……明白了,這次由我退一步吧。但是,我下次可不會輸的哦?”
“這還有勝負的嘛?”
理查對困惑地睜大了眼的沙條綾香的話語置若罔聞的同時,用平常的語調高聲放言到。
“我不可能讓沙條綾香來干臟活,但如果同樣不讓我干臟活的話……這就只能拼上性命去幫助那個女孩了!然后全體平安地從這里出去!”
“劍士……?”
面對劍士突然恢復狀態而感到困惑的沙條綾香,劍士回以滿臉的笑容。
“好啊。在這個結界世界里,教會可是我們的起點。那就讓我們篡取監督官的專長,代替神父來保護掉隊的女孩吧。”
“……是,我也會協助你的。”
沙條綾香臉上浮現出放心的笑容——
但突然感到心中一陣奇怪的騷動而歪著腦袋。
“……教會……保護……”
“怎么了?”
兩個人的對話告一段落,一直沉默著的維拉向狀態太不對的沙條綾香詢問到。
沙條綾香一邊思索著,一邊細碎地編織著語言。
“我和那個身披金色鎧甲的家伙……感覺好像見過……”
“誒?”
“但是……在哪兒……?”
沙條綾香想要回想起什么。
那個,從教堂屋頂上差點殺了理查德的金色英靈,果然讓人覺得似曾相識。
然后,“教會”和“孩子的保護”這些關鍵詞,開始激烈地動搖著她那宛如被舊鎖禁錮的腦漿。
但是,每次都能強烈感受到“小紅帽”的氣息,而“不可以繼續想了”的恐懼感則一直封閉著她的記憶之門。
——明明必須得想起來才行……
——為什么……
沙條綾香拼命地追尋自己的記憶。
正后方感覺到了有“小紅帽”的存在。
似乎是在訴說些什么。
似乎感覺聽到了小紅帽的聲音。
她一邊忍受著這種恐怖,一邊繼續思考著——
看到劍士和警察們東張西望地開始環視周圍,沙條綾香才意識到不僅僅是自己的腦漿在搖晃。
“?……什么?”
當她還在驚訝地自語著的時候,腳底就已經可以開始清楚地感受到大地的鼓動了。
“??地震?”
——不,不對。
——是有什么東西在靠近……。
然后——
在震動漸漸變大的地方,“那個”從大樓的后面出現了。
身高輕松超過15m的狗,漆黑的巨型犬。
全身散發著瘴氣般的煙,從其口中不斷溢出和體毛同樣顏色的黑炎。
那個受哈迪斯所庇護的三頭怪物,它——
············
幾年前,歐洲某處。
“你要插手那件事嗎?老身我也覺得,姑且該阻止你一下才對。”
這名說話老練的魔術師外表看起來就像一個年幼的少女。
可以被稱為深閨千金的氣質,和她的肩膀上的那只烏鴉,形成奇妙的協調感,散發出她非同尋常的氣息。
雖然她是時鐘塔所屬,但她是討厭權力斗爭,并且與之保持距離的魔術師之一。
雖然是可愛的聲音,但語調卻像是上了年紀,有人說因為實際年齡也確實超過了八十,也有人說這是將知識和魔術回路傳給孩子的結果,但正確的答案卻早已經被隱藏起來了。
帶著那般老練氣息的魔術師所對話之人,是帶著與年齡相符的年輕氣質的魔術師少女。
“……那是因為想保護魔術世界嗎?”
“哈哈!倘若光是憑一個儀式就能破壞的話,那魔術世界應該很久之前就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吧……雖然我想這么說……據最近出現的說法,遠東的儀式好像已經深入到了相當不好收拾的地步了。十年前的時候,明明連君主都死掉了一個,圣杯戰爭卻沒被人注意到,我就覺得很奇怪。看來是情報流已經被人操縱地十分到位了吧。”
圣杯戰爭。
雖然根據傳言,不過是作為遠東的小儀式,但是被給予重視的“第五次儀式”在幾個月前舉行了。
在那里進行了什么,產生了什么,這樣的詳細情況根本打聽不到。
然而,卻出現了如果行事不當,就可能會變成阿特拉斯院的隱者們所說的“終末”這樣的傳聞。
“在美國再現圣杯戰爭簡直就是荒唐透頂,而且連后盾都不是由魔術協會擔當的話,正經的魔術師根本就不會想著去參與。之所以告訴你這個,是因為你雖然血統良好,卻對魔術協會有怨……僅此而已吧。老身所看重的是你的才能,至于那個魔物……對弗蘭切斯卡來說,個人的才能不過是次要之物。”
“……我覺得,這樣就夠了。”
站在帶著烏鴉的魔術師面前的少女,還不到15歲。
盡管如此,她的眼睛里卻充滿了對世間一切的絕望,眼中唯一的一絲光輝,是因憎恨而產生的暗炎。
至少,使役烏鴉的魔術師是那樣確信的。
“……雖說是不得外傳的事情,之前參加魔眼列車拍賣的時候,境界記錄帶(Ghost liner)……老身見過所謂的英靈。才不是使魔這種等級的東西,那是纂刻在地球本身之上的人理之影。如果只是打算用來了結私怨的話,你怕不是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哦。”
“……”
手持烏鴉的魔術師繼續對緊握拳頭并輕輕閉上眼睛的少女說到。
“如果想要破壞巨大的東西,那就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破壞魔術協會幾乎等于把魔術世界本身作為敵人。雖然做好了最后就玉石俱焚覺悟的家伙數不勝數,但你要用心記好哦?你那不做人了的爺爺也是這樣……這之間的順序可是顛倒的。你想要毀滅的東西越大,越是自己會最先崩潰。也就是說,你會先付出‘訂金’的意思。”
擁有年幼姿態的狡猾女魔術師,繼續向著主動成為自己監護人的魔術使少女說道。
“看看那些破壞世間常理,妄圖到達根源的名為魔術師的家伙們。不就凈是些壞掉的人么?”
稍稍自虐地微笑后,魔術師消去了表情,向以自身意志成為被監護人的少女詢問到。
“哈莉,你的壞掉的是作為人來說么?還是說是作為魔術使來說?”
“二者皆非,老師。”
被稱為哈莉的少女,清楚地回答了等級遠高于自己的那名魔術師。
“我早已經壞掉了。被時鐘塔的家伙們給……”
“……”
“父親和母親都只是個魔術師……但是,正是為了搶奪自舍棄了人之身的祖父那里繼承而來的研究成果,所以被強行冠上異端的名號,所有的一切都被奪走了!”
“……但是你的性命沒有被奪走,不是嗎?雖說只是一部分,但是能讓你繼承刻印之后逃走,波爾扎克家還是有眼識的。但,如果把你交給那個……弗朗切斯卡的話,一切努力就都會化為了泡影。”
雖然她的聲音略顯沉重地說著,但哈莉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看到這一幕的魔術師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如果你是個魔術師的話,就會把時鐘塔內部的篡奪當成是‘常有之事’而放棄……不是祈求作為魔術師復興,而是渴望為父母復仇的時候,你就已經不是魔術師了。你并沒有壞掉。讓一切從頭開始,隱藏身份,一邊使用魔術讓自己的人生能活的稍微舒服些就足夠了。”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卻沒有表現出更加強硬的態度。
既然不是師徒,也不是一般的監護人,并且也不是有魔術性質的制約關系,就此判斷,再深入下去就不會和自己的道路有任何交匯了吧。
雖然對熟識的波爾扎克家族后裔具有一定的義理,但這并不會讓她輕易動情。
雖說與時鐘塔保持著距離,但她也是個魔術師。
“在魔眼列車上看到的埃爾梅羅二世這類的君主,如果是他所開設的教室,想必即使是同魔術世界不合的你也能容納吧。但是再挽留下去的話,也就只是單純的不識趣了嘛。”
讓烏鴉的眼睛發出怪光,魔術師開始向黑夜邁開步伐。
看起來和她相應的少女仿佛迷失在了夜路上,但停在她的肩上的烏鴉的眼睛卻非常銳利,一直盯著被稱為哈莉的少女。
“——你要記好,哈莉”
于其完全融入黑暗之前所回響的聲音,究竟是從少女口中流露出來的呢,還是從烏鴉的翅膀中發出的呢?
鼓膜和背脊都在顫抖著的少女,已經無法區分了。
“無論你已經多么強烈地覺得自己做好了會壞掉的覺悟——”
只是,只有這最后的一句話,在哈莉這個魔術使心中殘留了下來。
“在真的一開始就壞掉了的家伙面前,覺悟之流是毫無意義的。”
············
現在,斯諾菲爾德高級住宅區。
“嗯……”
在現實的斯諾菲爾德,有一種脫離現實的美麗的女人聲音在回響。
“我還以為他會馬上飛過來找我呢……太陽(烏圖)都升得這么高了,卻還不見動靜,明明都把它的好朋友給搞垮了,真是意外地慎重呢。”
這是位于斯諾維爾克的高級住宅區。
其中最大的房屋,是位于斯諾菲爾德市中心的,賭場大廈主人的私人財產。
至少對外是這樣的。
實際上,業主是在這個城市建造的時候就被安排好的替身,只是把年紀輕輕就病死的企業家偽裝成還活著的人。
實際運營的,是“那一側”的魔術師之一,當出現無論如何也要出現在公眾面前的時候,就以魔術裝扮成那個實業家,來欺騙世人的目光。
因此,這個看上去像是好萊塢明星所建造的,優雅的宅邸,只是有進行最低限度保養的物業人員出入,并沒有實際主人。
但是——
現在,有一派勢力正在隨意地使用那所宅邸。
在那具備著僅憑借其就能買到一棟小型房屋的高級感的,純白的沙發上,有一個坐姿隨意的女人。
但是,雖然只是隨便坐著,但卻給人一種“美”的感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一幅畫。
“算了,反正把那只廢品從這個世界上抹掉這件事我想讓古伽蘭那(Gugalanna)來做。”
而且,能將這種印象正常的烙印在眼中的,只有那名十幾歲的少女。
那個女神也看到了寬敞的房間角落里那個少女——哈莉?波爾扎克在用陰翳的眼神,盯著沙發上的女人——菲莉亞。
“怎么了?你的表情可太不景氣啊。”
聽到菲莉亞的話,哈莉用充滿警戒和恐懼的聲音問道。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啊,到現在才說那件事?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如果你注意到了我的魅力,就沒有必要知道其他的事情了。”
“現在……不僅僅是你的魅力,我也感到恐懼。雖然我說過除了你是我的恩人這一點,其他的都無所謂……但我還是想知道一起戰斗的人的真實姓名。”
雖然有些膽怯,但是看著對方的眼睛問清楚的哈莉,菲莉亞浮現出妖艷的微笑,回答道。
“哦?你變得能說會道了啊?”
“……對巴茲迪羅特他們,你自稱為‘女神’,雖然作為魔術師,我無法相信……但至少是和魔術師不一樣的,更‘上位’的什么東西吧?”
“你問我事實已經如此明了的問題,我也很為難。只能給你‘是啊’這種無聊的回答。”
菲莉亞在沙發上喝著著玻璃杯里的飲料,聳了聳肩,連這個動作都讓人產生了一種“這是最完美的放松方式”的錯覺。
“啊,不過也是呢。我把吉爾伽美什差不多處理好了,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理由隱瞞自己的名字了啊……被卷入其中的話大概會死掉吧,所以叫你離醫院遠點的也是我呢。”
稍加思考之后,菲莉亞從沙發上緩緩站起,再次對哈莉開口說到。
“我對那些復仇者們說的話,可不是什么暗喻。我也不是什么被稱為女神的人類,而是真正的女神。”
“誒?”
“說到掌管著大地的豐收,以金星的光輝給戰士們帶來武運、褒獎與毀滅,保護人類的美之女神……說到這里,作為魔術師應該心里有數吧?”
“……!”
聽到“女神”這個詞是字面上的意思,哈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但是,因為有一半是預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不抱有懷疑和混亂。
如果是可能的事,雖然是不希望被猜中的預料,但既然已經是托付生命的人,現在就沒有抗拒的意義了。
而且,從她所言的諸多片斷之中,可以得出一個名字。
“金星的女神……阿佛洛狄忒……維納斯……阿施塔特(泛地中海地區,尤以腓尼基人為代表所崇拜的女神)。嗯……更接近原初……伊南娜……”
“雖然這些也是‘我’,但非要說哪一個,我更喜歡采用蘇美爾語所稱呼的那個名字。取決于我顯界時的心情。”
“女神……伊什塔爾。”
“是了,答案正確。很好,沒有錯哦。”
把里面還剩下的玻璃杯放在大理石的桌子上,菲莉亞輕快地一邊走著,一邊握著電視遙控器打開電視開關。
就那樣按了幾下選臺按鈕之后,她看到了購物頻道的寶石推銷節目,饒有興趣地說了起來。
“Cutting也是一件美事啊。雖然魔術衰退了,但如果是作為技術于此側特化的結果來看,可能不是什么壞事呢。裝飾的Sense本身還是烏魯克工匠們的作品更適合皮膚了……算了。在這方面上,姑且尊重這個時代的價值觀吧。”
她在這么說著的同時,一邊將在家中發現的寶石類飾品把玩在手中,一邊開心地笑著。
“無論是怎樣的技術和審美,最后都取決于是否適合我。”
恐怕是用于來賓時的障眼法,或是真正的主人作為魔術的觸媒而準備的東西吧,但即便如此,如果擺在普通的珠寶店里,恐怕也是超過5萬美元的存在了。
但是,在哈莉的眼里,價格已是無關緊要的了。
即使是廉價的寶石,或者是玻璃工藝品、玻璃珠,只要她擁有,那就會成為美的標準,就會令人感覺其存在價值本身都會被抬高。
“美的,女神……”
的確,這是一種連直視都令人心生畏懼的美麗。
同時,哈莉也感到害怕。
真正意義上完成的美,其本身就是足以接近魔法的大魔術。
例如,時鐘塔創造科的權威魔術師——伊澤路瑪家的黃金姬和白銀姬的傳聞也傳到了哈莉的耳中。
據說,這對雙胞胎經過幾代人魔術的鉆研,恣意而生的究極之美,哪怕是僅僅存在于此,就足以刷新周圍人的認知——被如此稱贊的完成之“美”。
哈莉從沒見過那兩個人的面容,但她推測,眼前的美之女神,恐怕是另一種東西。
如果魔術師們從“美”的觀點出發,為了接近根源而不斷積累鉆研,抵達了能在形體上反映宇宙本身之高度的成果是伊澤路瑪的公主們的話,那么這位女神的Sole雖然也同樣使用“美”這個詞匯,但完全應當劃分到完全不同的類別之中才是。
伊澤路瑪家之“美”的目標,只是為了到達根源的手段——如果到達了的話,應當是異次元的美之領域。
雖然有點諷刺,但是現在眼前自稱女神的這位卻恰恰相反,她是把理應存在于天上的異次元領域的“美”落實到世界的形態之上,足以說是在接近人類領域之內所講述的意義之上的,“美”的極點。
從無法抵達的高度落下,將周圍涂上自身的顏色類型的“完成品”。
自稱“女神”的存在,說起來就是“黃金比即為“將自身所有之物定義為流行”,并將這種認識固定在周圍”,確實是一種犯規的存在方式。
如果說人的審美是為了生存而培養而出的規避危機和某種快樂裝置的話,她的美是截然相反的。她所擁有的美,于人類而言,是屬于“給予側”的存在。
那位女神擁有自己的完成之美,也知道自己才是美的基準。因此,對于她來說,美是必然存在于自己身邊的東西,與自我鉆研的行為是無緣的存在吧。
光是站在其眼前就能這樣推測出來,所以哈莉對那真真切切的自由抱有憧憬的同時,也抱有只要稍微偏離對方“美之意識”的基準就會被排除的畏懼之心。
與敬畏相對應的感情涌上心頭,抗拒著現在馬上就想跪下來的沖動,但哈莉還是說出了心中涌上來的疑問。
“在圣杯戰爭中,應該不會召喚出達到神格的存在……”
“嗯嗯,是呢。圣杯的話一般不行呢。雖然有一些接近邪道的方法,但是像這樣一個小小的地方儀式,而且是失去了原本功能的贗品圣杯,要召喚出像我這樣神格是不可能的吧。啊啊,但是……舉個例子,如果在儀式的最后將圣杯作為許愿機來使用的話,也許至少能讓你聽到我的聲音這種事,還是做得到的吧?”
“那為什么……”
哈莉再次發問,處于菲莉亞之中的女神便若無其事地回答了。
“我會在這里顯現,只是因為從一開始就留在了這個世界上的力量發動了而已。”
“力量?”
“是的啦。是我給予這個世界的祝福哦。”
“……?”
自己身處于此,乃是對世界的祝福的緣故。
面對不明所以的哈莉,菲莉亞聳了聳肩,繼續說道。
“對于那些不敬的人來說,可能會成為詛咒吧。”
“也就是說……那個‘容器’里寄宿著伊什塔爾神的力量?”
“不只是力量哦,也有人格呢。誒呀,對于我們這樣的存在來說都是一樣的啦……這個身體里裝載的,本來就只是些程序而已。覆蓋起來非常簡單。大概她原本是作為接受圣杯之力的終端而被準備的祭品之巫女一類的存在吧。”
或許是對器皿本身沒有興趣,女神一邊愉快地眺望著寶石的裝飾品,一邊又回到了講述自身存在方式的話題上。
“雖然也有我們能以原本的姿態顯現出來的時代,但是在那個時代的話,這個城市的人們早就已經裂體而亡了吧。”
“現代人類的身體……無法承受神代的魔力。”
哈莉曾經聽過這樣的話。
眾神和人類共存的時代結束之后,在世界逐漸失去魔力的現代,適應了這個環境的人類反而變成了無法承受當時環境的身體。
雖然不知道這是進化或退化,但是就如同在氧氣濃度太濃的大氣中,人無法生存一樣,這個世界的人們已經和魔術世界訣別了。
并非是作為文化的側面——除了實際上還在持續運用魔力的魔術師和魔術使們。
“誒呀,環境的變化和我不能顯現出來的理由并不統一呢。即使能再現同樣的環境,然后把我直接叫出來也……是啊,雖然祭品是值得尊重的,但是如果沒有贊美我的,接受吾之加護的人存在的話,就沒有現身于此的意義了哦。”
“那為什么,特地在這個時代……”
“我說過了吧。給世界帶來了祝福。只是那個很好地發動了喲。”
女神在那里瞇起眼睛,露出了妖艷的微笑。
“真是……居然真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我真是好想對那時的自己好好地夸獎一番。”
“?”
“我啊,在被不敬的王侮辱,被那個廢品扔了神獸內臟的時候,為世界烙上了祝福。這份祝福,直到我融化在人理之中,煙消云散之前,都會一直持續下去。”
恐怖是一種美,而美則是根源性的恐怖。
哈莉看著菲莉亞的眼睛,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哈莉覺得,在這一點上,她那副被冰凍的心敏銳地磨礪得神清氣爽的面容實在太美了——如果這份憎恨的對象是自己的話,不但不會反抗,反而會懷有感謝。
這就是完成度如此之高的,美之女神所抱擁的憤怒和憎恨。
正確地說,曾經支配著這個星球的眾神之激情的“殘渣”,在菲莉亞這個容器中再次燃起了太古的憤怒。
“如果,有一天‘那兩人’會在這個星球上再次降臨并相遇的話……”
在從無限蔓延的可能性中追尋著的奇跡面前,自稱女神的存在,附上了能讓見者的心臟凍結一般美麗的微笑。
“我要全心全意——保護人類……的說。”
然后,仿佛與這句話相呼應似的,從豪宅的院子里傳來了什么吱吱的聲音。
哈莉并沒有把目光轉向那邊。
因為她理解——在那地方什么也看不見。
寬廣的中庭,被以魔術透明化的哈莉的從者占據著。
因為將被破壞的巴茲迪羅德工房的瓦礫之類吸收到其身體之中,使其靈體化反而會成為負擔,所以現在的狀況是用透明化和魔力隱藏進行偽裝。
即使如此,自稱是伊什塔爾的女子,也能清楚地察覺到從者的身姿,越過玻璃狀的墻壁,抬頭仰望中庭,開口道。
“你也是這么想吧?”
于是,以回應她的話語的形式,從中庭傳來巨大船只的螺旋槳吱吱作響的聲音。
“這個孩子,好像覺得那些豎直的大廈(石塔),是黎巴嫩杉的森林呢。”
女神一邊縮了縮雙肩,一邊苦笑著面對寵物狗。
“好吧,我一會兒帶你去真正的森林。也許有那個廢品也在……”
“吉爾伽美什被擊落的現在,得到理性后的那家伙已經構不成任何威脅了。”
············
遙遠的太古巨木森林之中。
——汝有必要知曉。
——所謂的人類為何物。
——烏圖在恩里爾的森林里創造了“完美的人類”。
——觀察,述說,然后模仿成自己的樣子吧。
——在那之后,尼努爾多會把力量分給你吧。
——在扔進烏魯克森林之前,必須要與烏圖所養育的“人類”在一起。
——完成吧,成為人偶。
——因為你即是模仿所有生命的土塊。
眾神的意志
讓那份“使命”化作無法抗拒的小憩,被刻于土塊的靈魂之上,而當它在這個世界中蘇醒的時候——
“——————————————─——
————————————————————”
世界被撕裂天空和大地的尖叫所包圍。
那個嘶吼沒有作為語言的意義——
只是,僅有無意識的感情渦卷于其中。
名為恩奇都的道具在這個世界上第一次觀測到的東西,是無窮盡的連環咆哮。
聲音的連環僅僅只是將周圍的東西破壞殆盡,不久就將其全部化為了塵土。
被眾神所制造的“過程”當中,他(她)被拋棄在了尖叫的漩渦中心。
但是——“被拋棄”只不過是客觀的形容。
實際上可以說,眾神為了將那兵器制作為最棒的存在而傾注了全部精力。
美索不達米亞的眾神為了將墮落為人的孩子再次與眾神相連接而締造的道具、兵器、自律運算機構——神造的人造人。
正因為如此,作為必要的處理,恩奇都被安放在了災禍之聲當中。
就像把剛出生的嬰兒泡到溫水中一樣,給了它類似于愛的東西,他背負著將成為萬全之策的期待被拋到了那個地方。
恩奇都把那轟鳴聲的連環認知為“人之聲”,是他在聲音中度過了80天的時候。
在無垢狀態下掉落到世界上的運算機器,由于僅僅被輸入了神賦予的任務和最低限度的信息,所以處于一種“為此需要什么,應該積累怎樣的知識,這些全部都處于必須要從零開始挑選出來,然后再進行積累”的狀態。
然后,關于持續發出嘶吼聲的“那個”的正體,神把已經完成定義的回答作為知識賦予了恩奇都。
這就是所謂的“人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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