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7.鬼牌
在過去某個國家。
“西格瑪,你有想象過另外一種生活嗎?”
被盡心盡力作為魔術使一員所培育長大的西格瑪,面對被分配于同一訓練設施中,名為塔瓦同期生少女的提問,他無法作任何答。
有想要去回答些什么的想法,但卻無法回答出任何東西。
即使西格瑪想認真思考其他的生活方式,也不了解任何其他事情。
腦子里擁有的只是親身經歷過的事件,缺乏最低限度的知識和經驗去想象未曾見過的世界。
對于難以回答的西格瑪,塔瓦繼續說道。
“我啊,和老師們約定了,如果在這個訓練場上成為第一名,就找一個爸爸媽媽給我。這個國家中很偉大的人,就會認我做女兒!”
“偉大的人?”
“說是為我們制作飯菜的管理人員,既然是做飯的人,那他一定是僅次于國主大人的偉人!”
“這樣……嗯,或與如此吧?”
塔瓦也好,當時的西格瑪也好,都只是一群連“管理人員”是怎樣的存在都不知道的孩子。
年齡尚不滿十歲。
每日都在進行強行接通魔術回路的訓練,學習簡陋的魔術禮服的使用方法,槍火和刀等武器的使用,或者在嚴酷的環境中生存下去的方法。
除時而被強迫體驗“殺死生物的方法”之外,孩子們還被徹徹底底灌輸作為魔術使的知識和經驗。
手執鞭之人語氣溫和,但訓練卻相當嚴苛。
西格瑪在內的許多孩子都順勢變得如同機器一般,但偶爾也會出現如塔瓦一樣眼中放光的人。
“有爸爸媽媽在,就能睡得安心。會有人為我唱搖籃曲,做美味的飯菜,還會帶我去參加國主大人的慶典!”
“搖籃曲?”
“聽到的話,就能安心入睡了。睡覺的時候,爸爸媽媽會保護我的!”
“真是羨慕呢。”
西格瑪終于能回應著心中的感情開口。
對于少年來說,睡覺就是唯一的娛樂,就連品嘗飯菜心中也毫無波瀾。
對他來說,入夢之瞬,被長夜擁抱般的墜落感,才是生存的希望,也是興趣所在。
“西格瑪真的總是睡覺啊。連魔力回路的打開方式,也只有西格瑪與眾不同。”
“這樣嗎?”
在魔力通過魔術回路時,多數魔術師切換on和off都會對意象進行浮想。訓練場的孩子們大都是按照被灌輸的意象勉強打開,只有西格瑪是在沉睡的瞬間冥想并進行切換。
“……”
西格瑪無法回答。
不是不知道這樣說是否正確,而是認為再確認也沒有任何意義。
不過,塔瓦明明比自己年幼一歲,說話像個大人一樣。
她一定會成為這個訓練場上最優秀的學生,然后實現自己的夢想吧。
西格瑪不知道為何,會有點羨慕她能聽到搖籃曲。
不過,即便有那種微微動搖的感情,也會很快忘記。
不久后,塔瓦就不見了。
據說是因為訓練時的大失誤,唯一的魔術回路受到了損傷。
不知道不見的訓練生會怎么樣。
唯一在意的是,她離開這里后,不知能不能夠睡得安穩。
新的“塔瓦”馬上被補充進來,如同什么事也發生一樣——與死亡為鄰的訓練又開始了。
對西格瑪來說,真的只是回憶而已。
塔瓦的臉和名字,都沉入堆積的記憶深處。
就像夢的記憶在醒來之后就開始逐漸消散一樣。
現在斯諾菲爾德的小巷中。
在城市遙遠的上空,從者和神秘魔人戰斗的同時——
還不清楚此時狀況的西格瑪,突然回想起了遙遠的過去。
一邊想著不像童顏的雇傭兵,一邊重新思考著過去的記憶……
糧食工廠管理人員的身份遠不及國主,況且收養他本來就是“教師們”的權宜之計吧。
雖然如此,他還是回憶起了這個叫塔瓦的少女,或許是因為她和繰丘椿稍有相似吧。
“我要破壞圣杯戰爭(system)。”
西格瑪一邊回想數分鐘前在繰丘椿宅邸帶著決意,向作為watcher(守望者)的‘影子’們的宣言,一邊確認著小巷的周圍陷入沉思。
——不……
——和椿長得像的,應該是新來的“塔瓦”吧……
那段記憶已經模糊了。
即便如此,對于現在的西格瑪來說,那段往事還是具有重要的意義,所以會在腦重新浮現。
——無論是否擁有父母,什么不會改變,塔瓦。
——作為魔術師所誕生的我們,無論做什么結局都不會改變嗎……
——啊,是啊。我承認。
——我破壞圣杯戰爭,目的不在于拯救名為椿的少女。
——這只不過是手段。
——因為紅衣服的精靈將“椿就拜托了”這種想法寄予我?
——這也是次要的理由。
——只要救出繰丘椿,她就能從命運中解脫出來嗎……
——即使無法改變一直沉睡的命運,那么能在這個世界中改變椿什么嗎……
——最重要的是,我自己能夠接受嗎?
——我不認為我能改變世界的一切。我可沒有那種資格。
繰丘椿,能夠將我的主觀世界改寫嗎?我想知道。
——啊,我只是想確認一下。這是我的任性。
——是我所開啟的圣杯戰爭。
西格瑪正在思考這個問題,他的耳中響起了無線對講機通過骨傳導所傳來的聲音。
“——這里是‘家畜’,呼叫‘匱乏’”
“……”
“——這里是‘家畜’,呼叫‘匱乏’。能收到嗎?”
在連黃昏的陽光都照不進的小巷中,西格瑪聽到了上司從對講機中傳來的聲音。
法爾迪烏斯·迪奧蘭德。
雖然只是臨時的上司,但實際卻是圣杯戰爭的幕后操作者之一,其本人作為魔術師的實力自不必說,以武裝勢力作為其手腳更使其成為一個麻煩的男人。
然而,西格瑪沒有回應無線電。
因為無線對講機經過改裝,所以不用擔心被竊聽。
而且由于只擁有無能為力的遠距傳話機能,所以西格瑪認為只要放任不管,就無法掌握這邊的狀況。
從繰丘宅邸到此處,是利用了‘影子’們的情報,選擇了監視攝像機無法監控到的道路來到這條小巷中。
但是,在這個時候接到了無線聯絡,這讓他頗為在意。
——已經意識到自己已經逃離了被隔離的世界了嗎?
——不,說起來,法爾迪斯知道我也被卷入其中嗎
不管怎樣,首先要考慮能否回答這個無線電。
破壞圣杯戰爭的儀式,可能會讓熱愛意外事態的弗蘭切茜卡感到高興。
但是,這會造成與法爾迪斯成為決定性敵對的事態。
現在也有一種辦法,那就是假裝順從,回歸到法爾迪斯陣營,但如果我讓繰丘夫婦無力化的事情暴露了的話,也有可能被設下陷阱。
自己的出身不過是個魔術使,沒有能從致命傷中恢復的魔術刻印。
與法爾迪斯相比,實力上的差距上令人發笑。
西格瑪雖然從未自己發自內心地笑過,但還是自然而然地意識到了這些。
更準確地說,如果自己以外的人聽到了這種事,只會一笑置之。
但是,道路已經決定了。
不是任何人的命令,硬要說的話,是自己委托給自己的“工作”。
本來就沒有生存的意義,一直在做著拼上性命的任務。
所謂無謀的戰斗,就是如今這種吧。
——但是。
突然想到,那個犧牲自己去阻止騎兵暴走的繰丘椿,以及在那種事面前展現出真正憤怒表情的無名暗殺者。
——這次是自己選擇去無謀的盲從。
——不想在戰斗中留下遺憾。
現在,西格瑪已經消除心中的焦躁。
前所未有冷靜深邃地潛入自己的世界,拖延的時間來摸索最佳的解決對策。
——法爾迪烏斯。
——是否應該回應對方來試探其動向。
就在西格瑪如此思考的時候,無線電里傳來了帶有情緒波動的聲音。
“……‘匱乏’,聽得到嗎?西格瑪,請快回答!”
──?
不再使用此次作戰行動的代號,而是用在無線電中直接喊出平時的稱呼。
那股非法爾迪斯般的焦躁語氣,令西格瑪感到驚訝。
這時,出現在他背后的‘影子’,一個身披船長舊衣服的男人,開心地笑道。
“回不回無線電取決你你自己了,但至少要給你個提示……”
“……”西格瑪沉默著,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可以就這樣一直對法爾迪烏斯裝死哦,如果進展順利的話……”影子繼續說道,但依舊沒有把話說完。
“怎么回事?”西格瑪微皺著眉頭。
他一邊確認無線電的應答鍵沒有按下,一邊詢問影子意圖。
對于詢問,船長被另一位少年騎士模樣的影子替換并說道。
“情況有變。從今以后,切勿麻痹大意。”
與此同時,或許是許久沒有得到回應,無線電中響起這樣的聲音:“……將這條通訊線路凍結。今后,停止那邊的支援。以上。”
“!”
伴隨著短暫的雜音,聲音中斷,西格瑪無線電完全陷入了寂靜。
——是法爾迪烏斯確認了自己背叛了嗎?
西格瑪這樣想著。
而少年騎士聳肩否定道:“不是的……他判斷你也被那個怪物干掉了吧。否則沒有必要如同記錄一般特意告訴你停止對你的支援。”
“所以他知道我被卷入了夢中世界里,判斷我被刻耳柏洛斯們干掉了嗎?”西格瑪問道。
這次在巷口出現了一個握著蛇杖的少年,他仰望天空回答:“不……不是那種東西。是‘守望者’也難以感知到的東西,所以不知如何去表達。”
對于影子來說是,這種狀態也是很罕見的,它們似乎暫時陷入猶豫般沉默著。
過了一會兒,影子好像終于理解似的點了點頭,并如同在斟詞句般緩緩說道。
“他……不,那個東西恐怕是古老魔術師們在掙扎之時刻于世界上的爪痕。同時,現在才誕生在這個不知何時會破裂的星球上……成為了新的靈長。”
“等一下。首先,‘那個東西’指的是什么?”西格瑪微皺著眉頭。
這時,手持蛇杖的少年消失,身穿飛行員服的女性出現于小巷上方的建筑,坐在消防樓梯的扶手上。
“master,你太幸運了。如果是在街道上,說不定你也會被卷進去”
“街道?”
大概是面向水晶之丘的市中心吧。
正因為時離這里不遠的地方,西格瑪的背脊陣陣發涼。
他們——‘影子’所特意報告的危機事件,真的有很多只要走錯一步就會直接導致死亡。雖然西格瑪還沒弄清楚‘watcher(守望者)’究竟是什么英靈,但他對影子們所帶來的信息的準確性深信不疑。
盡管如此,接下來轉告的情報還是讓人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的同僚們,總計三十八人組成的三支分隊,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里就被殲滅了……被弗拉特·埃斯卡爾多斯。”
“……是那位英靈……的力量嗎?”
“不,這件事上,英靈并未出手,雖然好像想去做點什么。”
“……”
這是一時讓西格瑪難以置信的回答。
雖然那些都是和他沒有什么交流,只是工作上分配到一起行動的同僚,不過實力卻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不論單兵戰斗力,他們在法爾迪斯的統率下,遠比西格瑪能夠更加靈巧的馳騁于戰場。
如果說是被英靈打敗了,那可以理解。
這種超出常識的能力,如果是暗殺者和椿所說的‘黑漆漆先生’做到這樣的事情,他不會懷疑。
但是,說不是英靈而是作為御主的青年弗拉特·埃斯卡爾德斯做的……這怎么才能讓人相信啊?
——弗拉特?
聽到這個名字,西格瑪再次確認了也參加了教會前混戰的青年的信息。
在埃爾梅羅教室中非同尋常的一枚鬼牌,人稱“天惠的禁忌之子”。
雖然不及“紅色惡魔”和“地上最優美的鬣犬”,但西格瑪認為他也是需要注意的人物之一。
許多遠近聞名的魔術師都曾拜于君主埃爾梅羅二世門下,其中也有無數讓像西格瑪這樣的魔術使們都聞風喪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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