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狐與我游
張欣楠一手掐住那只由虛影漸漸化作實體的白狐脖頸,將其舉在半空,另一只手則扯著六公子的衣領(lǐng),以免他摔倒在地。被妖物附身之后,魂魄本就動蕩不安,這時候肉身在受到外界的某種刺激,魂魄很有可能就會逃離肉身,屆時可就得不償失了。
鬼物瀟然立刻來到劍客身旁,幫忙扶住這位六公子,然后依靠著自身在靈魂之道的一些粗淺見解,先暫時幫其穩(wěn)住魂魄,至于最后的查缺補漏自然是要張欣楠來做。
當(dāng)白狐被張欣楠由六公子體內(nèi)扯出的時候,站在張麟軒身旁的求凰便立刻憤怒起來,死死盯著它。少年在察覺到求凰的異樣之后,便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轉(zhuǎn)頭微微一笑,卻什么都沒有說。
另一邊的李子沒什么異樣,反倒是有些好奇地盯著那只白狐。
由于在昔日的兩族之戰(zhàn)中,此刻屋內(nèi)的劍客實在是殺了太多的妖族,故而在那場大戰(zhàn)結(jié)束之后,他的劍氣之中便莫名地多了幾分對妖族的壓勝之意。所以此刻被張欣楠提在手中的白狐,日子并不好過。
劍客盯著那只白狐的眼睛,輕聲問道:“陰謀詭計和真心實意兩者之間,若是再給你一次機會的話,你會繼續(xù)選前者,還是會做出些改變?”
白狐眉眼微動,猶豫再三之后,剛想開口給出答案,卻被劍客打斷,后者皺著眉,沉聲道:“其實你不該猶豫。”
劍客將白狐丟在地上,白狐化作一位少女,嘴角帶著一抹血跡,坐在地上,眼神怨恨地看著在場的所有人。
張欣楠不解地問道:“當(dāng)叛徒,現(xiàn)在也這么理直氣壯?”
穿著一身紫色長裙的少女咬牙切齒道:“張欣楠,你要殺便殺,哪來的這般諸多言語!”
張欣楠蹲在地上,有些驚訝道:“喲?!老妖婆,時隔千年,你混的不怎么樣,可這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現(xiàn)如今都敢對我直呼其名了,你可以呀!”
“少女”憤怒道:“當(dāng)初你遇難之時,我就不該主張救你。你說我是叛徒,其實你張欣楠才是這世上最為虛偽與忘恩負義的叛徒!”
張欣楠對于面前故人的這句話非但沒有任何動怒,相反臉上竟是多了些笑意,不過卻是譏笑,“若不是因為當(dāng)年的救命之恩,你還真以為僅憑你當(dāng)時那點微不足道的修為,能如此平安地撤離戰(zhàn)場,然后再一路順遂地逃到神凰城?”
還真是別人欠了自己的,就牢牢記住,而自己欠了別人的,就忘得一干二凈。
劍客懶得再糾結(jié)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只是站起身后,神色漠然地問了一句,“是你自己去十方閣,還是我親自送你一趟?”
“少女”面露驚恐,連連后退道:“張欣楠,你混蛋!十方閣那個暗無天日的鬼地方,我不去,我不去!”
面前之人不斷地重復(fù)這最后的那三個字,“我不去”,最后竟是漸漸地變成了嘶吼。
由鬼物瀟然幫著穩(wěn)固魂魄之后,重新恢復(fù)清明的六公子以極為虛弱的聲音說道:“張先生,這件事還請交給晚輩我自行處理。”
張欣楠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然后以劍氣封住了那白狐的周身竅穴,由鬼物瀟然先行押解下去,稍后再行審問。
張麟軒走到兄長身邊,扶他坐好之后,又幫著倒了杯茶水。
眾人重新落座,張欣楠問道:“六公子,你是否應(yīng)該給我們一個說法?”
張麟燚點點頭,然后緩緩說道:“在張先生與軒弟你們幾人入城那一日的清晨,由于九兒說要去祭拜一下已經(jīng)過世的狐族先輩,我覺得這是人之常情,便陪著她一起去了趟城外的那座孤峰。當(dāng)我們到達之后,九兒的性情突然大變,不但殺光了隨行護衛(wèi),而且還以一種古怪的神通讓我陷入幻境之中,時而清醒,時而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而那夜你們?nèi)氤牵冶鞠雽⒛銈兘拥匠侵鞲畞恚刹恢獮楹危瑓s與下人吩咐成了讓你們先住在驛館。”
張欣楠忽然說道:“既然如此,城內(nèi)的那道禁制也說的通了,看來是我的這位故人,為我準備的一份見面禮,只不過由于朔方城內(nèi)的一些麻煩事,陰差陽錯地避開了,倒是多少有些可惜。”
“師父,您這是一早就知道了?”張麟軒問道。
“當(dāng)時入城,在你我二人看到那道禁制之后,我便有所懷疑,只是不敢確定。而且之后由于一些突如其來的事情,我也就沒時間對此深究,直到方才見到你六哥,這才捋清楚了其中脈絡(luò)。”
“師父,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我的那位故人有些不太想見我,所以變著法的想讓我趕緊離開賒月城。只不過令她沒想到的是,我當(dāng)時的心思完全不在于此,所以沒辦法,她只能厚著頭皮見我一見,然后好名正言順地把我‘趕走’。只可惜她那點微末道行,當(dāng)初本就不行,如今又是茍延殘喘,所以就更不濟事了。不過當(dāng)時我并沒有確認她的身份,畢竟狐族中與我有恩怨的不在少數(shù)。”
張麟軒不禁有些汗顏,心道,師父,您老人家最后這一句話,其實是可以不說的。
張欣楠站起身,似有些不耐煩道,“大致就是這么個事情,至于那個老妖婆你們兩兄弟看著辦,我就不管了,至于你們說的那個九兒姑娘,與那個老妖婆是共生的關(guān)系,一方身死,另一方也很難活下去,所以到底該怎么,還是你們兩個自己決定。我這有一道以劍氣書寫的符箓,若是你們擔(dān)心她日后生事,就干脆直接結(jié)果了她,反正也活得夠久了,死亡對她而言未免不是一種解脫。”
張欣楠將符箓隨手丟給張麟軒,然后走到求凰與李子二人身邊,一臉嚴肅地說道:“你,找個僻靜的地方,好好給我看那本草堂集。至于你,趕緊按照那副字帖練字去。”
求凰微笑著點了點頭,看來方才眉眼間的那份怒意應(yīng)該是被這位張先生察覺去了。
李子嘟著嘴,與劍客討價還價道:“張先生,能不能待會再練字呀?您看,我這才第一次來賒月城的城主府,能不能先逛逛再說?我保證不耽誤練字的時間!”
張欣楠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姑娘眼前左右搖晃,然后一字一頓道:“不行。”
李子嘟著嘴,有些郁悶。
“你們兄弟倆聊,我出去逛逛。”話音剛落,劍客身影便消失不見,留下屋內(nèi)眾人面面相覷,實在搞不懂這位張先生到底要干嘛。
兩位女子雖然都有些不情愿,可到底還是按照劍客的吩咐就做自己的事,屋內(nèi)如今便就只剩下張麟燚與張麟軒兩兄弟了。
兄弟二人四目相對,似乎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張麟軒猶不死心地問道:“當(dāng)真是他?”
張麟燚點點頭,神情有些低落地說道:“沒想到這種事竟然有一天也會發(fā)生在你我兄弟之間。”
少年突然怒吼道:“這到底是為何!”
張麟燚靠在身后的椅子上,眼中盡是疑問,他也不明白那個人為何要如此行事,難道一個位置就這么重要?
云端之上,一個孩子背著鐵劍,側(cè)身躺在云中。面對忽然來到此處,卻一言不發(fā)的劍客,他只能強忍著笑意,免得又讓人給打一頓。沒辦法,有些人就是輸不起,而且還死要面子活受罪。
“這次,是我輸了。”張欣楠忽然說道。
背著鐵劍的孩子猛然坐起身來,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張欣楠,試探性地問道:“你……你這不過就才輸了一道劍氣而已,咱不至于吧?”
張欣楠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面前的這個孩子說道:“我又沒說什么,就只是承認自己輸了而已。況且我本來就輸了,這有什么問題嗎?”
“沒!自然沒問題,就是有些奇怪,沒想到你這家伙也有這么痛痛快快認輸?shù)囊惶臁!北持F劍的孩子忽然一臉認真道,“話說,事情的真相你是真的不打算告訴他們了?”
“隨便找些似是而非的借口,糊弄一下就可以,他們畢竟還只是一群沒長大的孩子,沒必要為了老黃歷上的事情而憂愁。更何況這一切,無非是要逼我盡快去往天外而已,與他們關(guān)系不大,沒必要因此惹上某些不必要的麻煩。”
背著鐵劍的孩子不禁問道:“這趟天外之行,若是你能平安回來,小五那孩子是不是就要忙著修改史書了?”
劍客有些唏噓道:“都已經(jīng)一萬年了,也該告訴世人們真相了。不過你也知道,我這趟能回來的機會其實很渺茫,看來這個彌天大謊似乎又要繼續(xù)下去。”
孩子微微皺眉,忽然沉聲道:“最后與你打個賭,就賭這孩子會不會殺掉那只狐貍!”
“賭注呢?”劍客笑問道。
“我贏,我隨你去天外。你贏,我回樓中自囚。”自稱為萬靈之主的孩子,此刻終于拿出了一份與這個稱呼相匹配的氣質(zhì)與神態(tài)。
“何必呢。”
“賭不賭,一句話。”
張欣楠沒有急著回答他,而是自言自語道:“狐與我游,必我邪也,但為何不是,我與狐游,狐必正也?你就一定認為小軒會殺掉她?”
靈主眼神陰沉,喃喃道:“非神、非鬼、非人,似天而非天者,修羅也。”
何謂修羅?弒殺之怪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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