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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少年仗劍 道士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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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北王府,明月軒。

  一間堆滿書籍的屋子里,書頁翻飛,兩名女子正在針鋒相對。一襲紅衣,眼眸宛若桃夭的女子,張開右手,于手心之中凝結出一道紅色的氣旋,轉而化作九道鳳羽,圍繞在女子身側。

  那身后突然長出八條尾巴的文靜少女,眼神邪魅,滿頭青絲盡數化作白發,如精魅般肆意舞動,臉上漸漸凝固的笑容不禁讓人膽寒。

  求凰的眼神中盡是殺意,皺眉沉聲道:“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那我偏偏來了,你當如何?!”白發少女挑釁道。

  九道鳳羽重新匯聚,化作一柄赤金折扇,被求凰握在手中。求凰揚起頭,冷笑一聲,道:“當真以為我不會殺你?你可別忘了,當年若不是你們狐族臨陣倒戈,人族修士豈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拿下神凰城?”

  “哦?!”白發少女挑了挑眉:“殺我?你我如今是一樣的下場,哪來的自信殺我?”

  “那就試試看。”

  求凰輕輕揮動手折扇,九道鳳鳴之音驟然而起;那白發少女不甘示弱,身后八尾鋪展而開,一道巨大的白狐身影倒映在墻壁之上,回以一道狐唳。

  本就有些許老舊的明月軒,自然是承受不住這般沖擊,險些傾倒。不過一向刻板的董老爺子卻沒有出手制止,反倒是那個在馬廄里養馬的瘦小老者有些沉不住氣,一掌猛然拍下,隨后一聲暴呵:“放肆!”

  原本怒氣沖沖,氣焰鼎盛的兩名女子,如聞仙人敕令,無形間一股大道壓勝,如山岳般重重壓在二人肩頭,不得不跪倒在地,以此禮敬天地規矩。

  書房之中獨自批閱軍報的老王爺,瞧著桌案上的諸多密函,原本眉頭緊鎖,頭疼的厲害。不過在察覺到王府的一絲異樣后,忽然流露出一抹笑意,抿了一口茶水,輕聲道:“早晚都是一家人,何苦糾結那些早已經翻篇的老黃歷。一見面就要爭鋒相對,以后的日子估計熱鬧多了!

  門外的老奴,瞇了瞇眼,然后低下頭沉默無聲。

  山路上,南歸的一對先生學生忽然停下腳步,已是白發蒼蒼的先生,忽然笑道:“但愿下一個讀書人也好說話!

  --------------

  驚鴻樓。

  相較于張麟軒的不尊禮法、放蕩不羈而言,同樣身為儒家門生的張麟燚便極為恪守禮儀,行事規矩。求學于云上書院時,每每同師兄弟們講學,路過窗外的周先生總會停下腳步,認真聽完自家弟子對于儒家某一公案的獨到見解,然后撫髯而笑,于眾人面前夸贊一句,燚有夫子之風也;但也會略有些遺憾的說一句,然其刻板有余,少年意氣不足。

  對于眼前這座驚鴻樓,十九歲的張麟燚是第一次離它如此之近。不談樓中女子詩文造詣,只單說此樓,其實在他心中與一般的煙柳巷無異。尚且年幼時的張麟燚,在聽聞那位某書院君子夸贊此樓為風花雪月第一處時,不禁憤然罵道,此斯文敗類者也。

  對于那賣藝不賣身的說法,張麟燚更是極為不認同,若是當真有藝何不做個正經營生,跑來這煙柳巷作甚,也不怕污了名聲?

  若不是由城東回來時,張麟軒非要來此尋一個人,說是有事交代,想來張麟燚這輩子都不會踏足此處。

  驚鴻樓外表上看似樸實無華,實則內里金碧輝煌。張麟燚望著這處“表里不一”的笙歌糜爛之所,心思有些復雜。若是按照以前的想法,多半只會想到傷風敗俗四個字,但是北歸路上遇見的書生,讓此時此刻這位儒家君子遇事愿意多想一些,如今或多或少會有那對女子生活不易的感慨。

  臨近樓門之前,張麟燚忽然扯住張麟軒的袖口,神色認真地問了一個問題:“小軒,你沒跟這樓里的女子糾纏不清吧?!”

  張麟軒神色誠摯道:“絕對沒有。”

  “當真?”張麟燚顯然是不信的。

  張麟軒點了點頭,“當真。”

  兄弟二人言語之際,一襲白衣,神色皆藏于面具之后的弱冠公子,雙手環抱在胸前,緩緩走出驚鴻樓,聲音略有些低沉道:“韓先生說讓我來這等你,果然沒錯!

  此話顯然是對著張麟軒說的。

  張麟燚回頭瞥了少年一眼,少年對此視而不見,對著自家兄長見禮道:“五哥。”

  張麟燚笑呵呵地收回眼神,對著兄長見禮。臭小子,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起來吧!”曾做曲十三,名動天下的白衣公子,扭頭對著張麟燚道:“六子,走,咱們去附近茶館坐坐,幫父王待客!

  張麟默率先走去,張麟燚雖說不知具體要干些什么,但還是在與張麟軒示意后,便跟了過去。

  站在原地的張麟軒一頭霧水,朝著兩位兄長離去的方向喊道:“那我呢?!”

  “該干嘛干嘛去!”白衣公子頭也不回,徑直離去。

  張麟燚眼神微微示意,又擺了擺手,讓他先去忙。

  張麟軒無奈地聳了聳肩,五哥做事一向神秘,算了,先進去再說。張麟軒沒有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進樓,一些人溜須拍馬的諂媚模樣,他是真的懶得見,惡心。張麟軒怎么說也算是“熟客”了,自然知道該如何避開人群悄悄地上樓。

  張麟軒沒有直接去找宋珺宓,而是獨自一個人,躲在一處安靜的角落,靜靜地趴在圍欄上,望著樓下風光。先前來得匆匆忙忙,未曾好好看一看如今的驚鴻樓,現在才知它的樣子早已變了不少。

  上等的金絲楠作梁,好似將豪奢二字寫在頭頂。皎潔如月光般的白玉雕刻成燈盞,懸在每一處門扉上,燈內燃著取自南海的珍貴燈油,這種燈油每逢燃起時會滋生出一股極為淡雅的幽香。隨風起舞的紅色錦繡羅帳,以金線繡著一朵朵怒放的牡丹。鋪地所用的玉磚皆有一個凹槽,內里嵌著一顆金珠,金珠又被最好的匠人鑿刻成蓮花模樣,朵朵蓮花盛開,花瓣鮮活玲瓏,真假難辨。醉酒飄搖之際,好似置身于一處絢爛花海。

  好一個驚鴻樓,好一處金碧輝煌的笙歌之所。

  樓下有那嬌羞女子,扭扭捏捏,推推搡搡,終是被那衣著華麗的浪蕩公子輕解羅裳,一睹春光,不知羞恥地躲躲閃閃,玩弄著兵書上欲擒故縱的伎倆;更有那女子紅唇輕啟,嘴角勾起一抹令人遐想萬分的詭異弧度,其好似略有嘲諷之意,如女皇般高高在上,引得無數男子為之癡迷,然后媚眼一拋,千回百轉,流露出千般風情,讓人飄然欲仙,欲罷不能;再有那女子琴師,一身素衣,端坐在臺上,好個清純無辜模樣,纖纖玉指劃過古樸琴弦,令人騷動的詭魅聲音卻來自口中,輕撩他人心弦。且看臺下掌聲如潮,一個個紈绔子弟無不為之著迷,恨不得涌上臺去,豪擲千金,近身一睹那女子傾國傾城之盛世容顏.......

  張麟軒背過身,靠在欄桿上,緩緩閉上眼眸。當年雖也是驚鴻之名,但進此樓卻處處可見才子佳人高談詩文,品鑒古今字畫,如今之驚鴻,處處笙歌,豪奢靡爛而已。

  “今日景象恐怕不是令兄所希望的那樣吧!”有女子柔聲道。

  張麟軒睜開眼眸,對著眼前女子見禮,道:“宋姑娘。”

  女子施以萬福,道:“七公子。”

  “宋姑娘可知這座天下最早的一座青樓是何人所立?”張麟軒問笑道。

  “還請公子解惑。”女子柔聲道。

  “在中州,整座天地的中央有一座古樸閣樓,據說它收納著天地間所有的修行法門,被天下修士視為圣地。而作為守閣之人的那個書生,便是這立青樓的第一人!

  女子似有不信。張麟軒接著說道:“宋姑娘莫要古今一概而論,那座最早的青樓其實是天下離散女子的避難所,而非今日的笙歌糜爛之所。大哥當年之所以勸說父王同意在朔方城立這勾欄之所,無外乎想要為因戰亂流離失所的女子,尋個安身處而已。只不過,未能如愿而已。”

  望著少年臉上勉強的笑意,名為宋珺宓的驚鴻花魁,輕聲問道:“七公子,可是在責怪樓中女子?”

  “我并沒有為這座樓做過什么,談何責怪,只是覺得有些可惜,可惜了兄長的付出。”張麟軒搖搖頭,無奈道:“夫子問山鬼,‘何以救人’,山鬼答曰,‘人需自救’。夫子深以為然。此方天地皆如此,人若無自救之心,何人可救,何法可救?”

  張麟軒神色不免有些失落。

  宋珺宓搖搖頭,輕聲笑道:“人有自救之心,卻無自救之力。世道如此,怎可逆轉。公子外出一年有余,可曾聽聞京都出了一位才高八斗的狀元郎?”

  “略有耳聞,據說是我北境三州人士,好像還來過幾次驚鴻樓。”

  宋珺宓流露出極為厭惡的神色,聲音也不似方才那般柔和,道:“此人與豬狗無異!

  張麟軒皺了皺眉頭,問道:“此話如何說起?”

  “公子可還記得前些年,驚鴻樓有個喜歡穿青色衣裳的姑娘!彼维B宓問道。

  張麟軒笑道:“當然,一個擅長釀桂花酒的姑娘。以前驚鴻樓的每一次壺觴夜宴,我都會特意去管那姑娘要一杯桂花酒,那酒的滋味確實不錯。那姑娘性子溫吞,每每故意與她賒酒錢,總是氣呼呼的,漲紅了臉,可愛極了。”

  宋珺宓有些神色失落,哀嘆一聲:“就是這個姑娘,成了驚鴻樓,驕奢糜爛的第一人!

  宋姑娘總歸是個女兒家,用詞比那薛姑娘如今的作為可是不知委婉了多少倍。

  張麟軒扯了扯嘴角,多少有些感慨,道:“難不成就是因為那狀元郎?由愛生恨,作踐自己又有何用!那男子遠在天邊,可會為她流一滴眼淚?原本清清白白的一個姑娘,為了一個畜生去糟踐自己的名聲,不值得!”

  宋珺宓搖搖頭,眉眼間盡是憤恨,道:“公子,并非歆梓妹妹故意作踐自己,而是自覺臟了身子,渾渾噩噩地渡日等死而已。公子離開北境一月后,恰好是京都狀元游街的日子,薛姑娘動身前往京都,準備為那金榜題名的林琛好好祝賀一番。誰料卻連那座狀元府都沒有進去。一張白紙,數十余字便將一個原本滿心歡喜的姑娘,隨手打發。紙上言語更是字字誅心!”

  一雙玉臂,千人作枕,婀娜玉體,已為萬人床榻,我這書香門庭,狀元之府,勾欄女子如何入得?

  她是個清白的姑娘,不過在驚鴻樓買些酒水而已。

  張麟軒臉上無半分惱怒神色,只是點點頭,默默記下。再往后的事不用宋珺宓接著說了,張麟軒已然心中有數。關于后續之事張麟軒已有猜想,無需宋珺宓再多說什么,畢竟鎮北城七公子這個頭銜,也不只是說說而已。

  京都那邊,名聲大得很呢。

  張麟軒拱手道:“宋姑娘,此事我會處理的!

  “公子打算如何做?”

  “請宋姑娘放心,這件事我會給那姑娘一個交代!

  “那我便替歆梓妹妹謝過公子了。”

  “故意說與我聽,只為幫那個薛姑娘出口氣?”

  宋珺宓也未否認,只是輕聲道:“為天下癡情女子出口氣。”

  張麟軒點點頭,算是認可。少年忽然間變得有些冷漠,淡淡道:“借刀殺人,可不算什么好辦法!

  宋珺宓揚起嘴角,笑道:“有些事,用不著勞煩旁人,奴婢自會動手!

  “如此最好。”

  宋珺宓莞爾一笑,道:“公子還是可莫要將我這個柔弱女子視為金絲雀,否則要吃大虧!

  張麟軒伸了個懶腰,然后從懷中掏出一塊玉墜,放在手心之中,漫不經心道:“先生說,這塊玉墜寶貴的狠,我很好奇,離鄉時你為何會將其送給我?”

  宋珺宓將頭扭向一邊,不去與少年對視,攤開手掌,似乎略有些羞澀,道:“拿來。”

  “什么?”

  “玉墜!

  “送人的東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無賴!

  “想要回去也行,拿別的來換!睆堶胲幗鑴堇∨拥氖郑瑢⑵鋽埾蜃约簯阎校皖^盯著女子的臉頰,言語溫柔道:“我覺得你今天的唇脂不錯,不如就拿它換吧!

  張麟軒將嘴唇印在女子的朱唇上,不過只是一瞬,便多了一道咬痕。宋珺宓偏頭笑著:“我可不是公子家那只溫順的小鳳凰!

  張麟軒揉著自己嘴唇,得意道:“與女子作戰果然比在沙場上更容易受傷。”

  宋珺宓一只手托著下巴,湊到張麟軒面前,滿臉笑意:“下次讓公子受傷的,可就不是牙齒了。說不定就會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喲。”

  “七擒七縱,你還有兩次機會。”張麟軒轉過身去,雙手環在腦后,目光不知望向何處,怔怔出神。張麟軒將玉墜拋給宋珺宓,正準備下樓時,卻突然聽得一聲暴喝,整個驚鴻樓頓時歌舞驟停。

  一樓一處女子閨房,有人以腳踹開房門,將一個稚嫩的少女隨手拋出。一個身材高大,體型臃腫的中年男人站在屋門外,怒罵道:“他媽的,你們驚鴻樓就是這樣調教女人的嗎?!伺候人都不會嗎?!”

  只見那少女滿身血污,傷痕累累,蜷縮成一團,似乎在用最后的力氣保護自己的身子不被他人瞧去。那男人由不解氣,走上前去一手將她拎起,另一只手將那已然破爛不堪,無法遮體的衣物一把扯下,少女便這樣被在場的所有人一覽無余,而她卻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樓中小廝急忙跑上前去,躬著身,謙卑至極,說道:“大爺您息怒,小的這就去給您安排一位會伺候人的姑娘。”

  不料那中年男子竟一巴掌抽在那小廝臉上,將其直接扇倒在地,罵道:“哪來的狗東西!滾開!”

  張麟軒對身邊的宋珺宓笑問道:“一起下樓看看?”

  “也好。”宋珺宓點頭

  下樓時,由于張麟軒與宋珺宓的出色容貌,故此吸引了不少大堂客人的目光。

  許是出于眼前公子哥能有宋珺宓這般佳人相伴產生了嫉妒之心,近日來常;燠E于此,假以他人詞曲充作文人的富家子弟,竟大放厥詞,說了些難以入耳的話。

  “喲,這不是咱們宋姑娘嗎,不是說不接客的嗎,這大白天的,怎就從房門里出來了個俊俏的公子啊!”

  “還真是,沒想到咱們宋姑娘也是這般急躁之人!”

  “我就說嘛,這個地方的女子說到底也就是青樓女子罷了,自持清高,哄抬身價的手段而已!放在床上其實都他娘的一樣!”

  更有個懷抱佳人的男子,端起酒杯,放聲大笑,道:“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女子一般…”最后一個字男子以口型表達,久經風月的男人們都明白,哄堂大笑,不乏有人拍手叫好。

  忽然有人似乎認出了眼前這位貴公子的身份,急忙扯住身邊人,示意其趕緊閉嘴。

  停下腳步的張麟軒,忽然仰起頭,雙眸環顧四周,眼神中殺意不斷。

  張麟軒思緒飄遠,不禁想起一句話。

  人性本惡,其善者偽也,故應以禮法束之。

  衣冠楚楚之禽獸,人前而作君子,人后則真小人。禮儀不足,應加重法,法行不得,加之兵戈也,以為震懾。

  張麟軒不禁扯了扯嘴角,心道,一群禽獸不如的東西。

  學塾先生如何講解書中內容是一回事,弟子們如何理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張麟軒的師兄與他便是兩個極端,前者認為法之根本在于揚善,故當仁義居先;而后者則認為法之根本在于懲惡,本就該輕仁義而重禮法,故兵戈酷刑,皆可為之。兩人的先生未做深究,只說等等看。

  張麟軒對待惡人故而只有一種辦法,惡起,以惡止之。他讀書不是為了做學問,而是為了明理。更孩子氣一些的說法就是,讀書是為了找到合適的道理,進而合理地打人。

  張麟軒身后的宋珺宓未作多言,只是瞧著少年模樣,便大概猜出了他接下來要做的事。

  “媽的,當婊子還想要立貞潔牌坊?!你這破爛身子值幾個錢,還當塊寶一樣藏著掖著?!”男人懶得理會樓間諸事,打算回房繼續享樂,便用力將手少女狠狠摔出,恰好使其趴在了張麟軒眼前。

  男人瞧著那公子模樣不凡,衣著樣式雖然簡單但衣料確是貨真價實的云州織錦。更有宋珺宓這般極為貌美的女子相伴左右,恐怕出身不凡,故而裝模作樣,拱手抱拳,滿不在乎地笑道:“擾了公子雅興,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不過卻也不等人回話,轉身便走,更是大喝一聲:“給老子來幾個中用的女子!”

  張麟軒忽然高聲道:“肥豬,等等!”

  男子轉過頭去,皺著眉頭,頗為不悅:“公子可是方才吃多了酒水?!”

  這次倒是張麟軒不理人了,解下身上外衣披在那少女身上,貼近耳根,輕聲道:“沒事了,別怕,今天我幫你殺了這頭畜生。”起身后,又對宋珺宓道:“勞煩宋姑娘親自送她上樓,給她上點藥。”

  宋珺宓點點頭,然后說道:“小心些。”

  “你不是盼著我死嗎?”張麟軒打趣道。

  宋珺宓扶起那小姑娘,與張麟軒并肩而立,沉聲道:“要殺也只能是我殺。”

  張麟軒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宋珺宓走后,張麟軒輕輕挽起袖口,神色平靜,笑著問道:“你姐姐叫陳年吧?”

  張麟軒算是給了一個老人家一些應有尊重,并未直言他的名諱。

  “沒錯,長姐陳年。家父陳忠,曾是昔日的鎮北城步軍統領!蹦腥藫P起頭,神色傲慢。

  張麟軒搖搖頭,不屑地笑道:“如果這就是你肆意妄為的倚靠,那我告訴你,遠遠不夠!

  張麟軒做了一個令眾人都疑惑不解的動作。緩緩張開右手手掌,掌心朝上,左手結劍指,雙眸緊閉。

  心中念念有詞,然后將一句話說給一個“人”聽。

  幫個忙,殺個人。

  張麟軒心湖中,一個仿佛沉睡了很久的“人”忽然睜開眼睛,沉聲道:“值嗎?”

  張麟軒滿不在乎道:“問那么多干嘛!

  芳槐柳序一間漆黑的小屋中,一柄劍身緋紅,刻有卻邪二字的三尺青鋒,忽然奪鞘而出,轉瞬之際已然被樓中白衣勝雪的少年公子握在手中。

  在場眾人皆是驚駭不已,那男子更是汗流不止,癱坐在地,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劍修!

  朔方城竟然有一位少年劍修!

  瞧著少年的握劍之姿,男人腦海中忽然閃過一段畫面,一位身材修長的男子身邊跟著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孩子握著一把木劍,神色堅毅。當時跟在自己身邊的一位老道人曾笑著說了一句話,而這句話曾惹得中年男子十分憤怒。

  公子以后若是為惡,可作這孩子的一塊磨劍石。

  那中年男子極為慌張地說道:“七公子,你是七公子,家父與老王爺是多年兄弟,你……你不能殺我!”

  “我以劍斬你,服誅便是!”

  一下子摔倒在地的肥胖男人,眼神之中盡是恐懼,語無倫次只得跪地求饒。

  “別人的命如草芥,你我何嘗不是!

  終是緋紅見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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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邊一間簡陋的茶肆。

  鎮北王府的五、六公子對坐飲茶。

  六公子率先問道:“五哥,來此所謂何事?”

  五公子舉杯欲飲,聞聲后,說道:“待客。”

  良久后,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在二人面前走過,瞧著方向是去往驚鴻樓的路。

  張麟默點點頭,沉聲道:“人到了。”

  六公子起身,大袖負后,仰頭而雙目環顧四周,隨后在身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笑道:“老人家不妨進來做做,與我兄弟二人聊聊天可好?”

  老人也不拒絕,一瘸一拐地走進茶肆內,但卻好像無人注意到他。拄著一根拐杖,就這樣站在兄弟二人身前,笑容鬼魅。

  “熟人,真身相見就是!

  “五公子還是如此爽利!”

  話語剛落,一位臉上纏著布條,身后有囊大如小山一般的佝僂老者從那副原先的皮囊里走出,手中提著一支掛滿枯骨的拐杖,腰間纏著無數的紅繩和黃紙,低下身,默默撿起那副皮囊收入袖中。

  “原來是荒原七脈的廉貞星君,失敬失敬。不知到我朔方城,可是來送項上人頭的?”張麟燚笑道。

  老者不以為意,反而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好像在笑:“六公子的口氣再大,在老夫眼中也不過就是個尚未及冠的孩子罷了,就算你修得了一半的本命字,也仍是不夠看。實力是要跟口氣成正比的,空口說大話是很容易讓人打死!”

  老者又轉頭望向那張麟默,疑惑道:“你是如何知道老夫要走這條路的?!”

  張麟默也不抬眼看他,只是繼續喝茶,隨口說道:“猜的!

  “看來五公子的運氣不錯,但不知公子可能猜到接下來你兄弟二人是生是死?”

  “你運氣很差!币粔夭杷偸呛韧炅耍@位白衣公子只得無奈地放下茶杯。

  “你來此究竟意欲何為?!”六公子問道。

  老者對張麟燚的言語置若罔聞,對著張麟默道:“與你也算是老對手了,說實話你掌握暗探的手段確實厲害。不過修為還是差了些,四層樓終究是不夠看。我來此要拿回屬于荒原的三件東西,第一,明皇的頭骨;第二,那是荒人的孩子,我必須帶回去;第三,你和七公子拿走的人命,鎮北王府要如數奉還!

  “不可能!蔽骞拥溃缤僬f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三人的目光忽然被一道劍氣吸引,但誰也沒有太過于在乎。

  “七公子是真的慘!北鞠氪笏脸靶Φ睦险吆鋈挥钟行⿷嵟,咬牙切齒道:“真不知道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值得某人如此喜歡,若非如此,我來此第一個便要殺他!”

  “小七,人不錯。”張麟默竟難得笑了笑,不過藏在面具之后無人知道罷了。

  張麟燚沉聲道:“這里是我北境朔方城,可不是你荒原的某一個部落,不是你想殺誰便能殺誰的!”

  “區區一座城,我想來便來,想走便走,一念便走千里之地,試問你北境可有人能攔我?”

  “一個念頭?!”一念千里四個字著實讓他有些驚訝,自己的先生縮地山河尚且需要憑借一張符箓,若是這個老人真能一念千里,那豈不意味著那個書生承認了眼前老者的大道。

  天地中央有座屹立萬年不倒的閣樓,收納著天地間所有的修行法門,名曰十方。這不單單是一座藏書樓,更是一座問道之地,證道之所。

  十方閣有十層樓,修行一途便有十個境界,一個境界對應著一層樓,一層樓對應著一種修士大神通。

  例如縮地山河,一念遠游天地無拘束,便對應著第五層樓。第五層樓的主人便是那腰間常系著一卷古書的中年書生。一個修士破鏡之后能否獲得遠游之術,是需要這個書生點頭同意的。否則你破鏡便只是破鏡,任你修為通天,但這份隨意行走于山河之間的神通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施展。

  比如張麟燚的先生,雖然已經是個觸摸到十境門檻的九層樓修士,但也無法隨意遠游,只能依托于外物。

  值得一提的是,書生的第五層樓是唯一一個正好對應修士第五境的。

  老人有些得意地點了點頭,又有些憤恨地說道:“區區五境之術,卻不得不浪費百年光陰,只為一人點頭。有時候我就在想,這般古怪的規矩你儒家文廟是如何同意的,并且竟然能讓那十方閣矗立在天地中央萬年之久,那位訂立人間規矩的夫子到底是如何想的?!”

  張麟燚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平靜答道:“先輩們如何去想,做晚輩的不該隨意揣測,但究其根本無外乎是為了天地人間,萬世謀太平而已。不過一份縮地千里的神通還不足以支撐您跨過鎮北城,深入我北境腹地,我很好奇您還有什么其他籌碼,如何能夠讓我們答應您的條件?”

  “我的籌碼就是這份神通,不過我的這份神通與他人有些不同,不太適合遠游,但卻很適合殺人。鎮北老王爺已有半百之齡,這在修士當中自然不是很大的年齡,但是作為一個普通人,他已經很老了!崩险叩碾p眸中盡是挑釁之意。

  張麟燚微皺眉頭,沉聲道:“如果你敢如此做,我敢保證不單是你,整個荒原都會后悔!”

  “哦?!那不妨試試,看看兩位公子可否攔得。俊

  張麟默搖搖頭,說道:“攔不住,但你進不去!

  “五公子的自信與沉穩確實是當世罕見!

  “試試。”張麟默平靜道。

  老人念頭一動,卻未曾移動一寸之地。不免有些驚異:“這是為何?”

  “只能退,不能進!睆堶肽従彽。

  老人一向以這門神通自傲,不曾想此刻竟然不能前進一步,凹陷的眼眸不禁狠狠地盯著二人,笑容詭異:“若是能殺了兩位公子,也是可以的。”

  “誰殺誰不一定呦。”張麟燚笑道。

  “六公子,需知半個本命字是不夠的!

  張麟默忽然起身,拍了拍衣上灰塵,聲音依舊平緩:“回家吧,老七惹禍了!

  “五公子何以如此托大!”老人怒道。

  這位白衣公子第一次將目光鎖定在老人身上,面具里的那雙眼睛竟然如此陰沉,令人恐怖。以至于統領荒原暗諜多年的老人不禁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

  “走吧,朔方城,不歡迎你!蔽骞映谅暤。

  兩位公子轉身準備離開茶肆,但身后老人卻暴怒出手,察覺殺意的張麟默卻是頭也不轉。

  “爾敢?!”一道中年儒士威嚴嗓音,似春雷般驟然炸響在那老者耳畔,余音威勢更是將那老者掀翻在地。

  一位中年儒士的悄然而至,輕輕落坐,手中似舉著一枚白色的棋子。

  老者定睛瞧去,不屑道:“不過是一道虛影而已,故作玄虛。”

  儒士不答話,只是落子無聲。

  老人原本平靜的心湖驟起波瀾,巨石墜湖,浪花四起。

  老人微微皺眉,以為是張麟燚的先生不遠萬里還在為弟子護道,低聲詢問道:“敢問可是云上書院的周先生?”

  儒士微微一笑:“在下姓韓,不姓周!

  老王打量著那道身影的容貌,腦海中猛然想起一個人,低些頭,聲音略顯謙卑:“老朽魯莽,不知竟是韓………”

  儒士打斷道:“那個字不說也罷!

  “那便稱呼您韓黎先生!崩险吖Ь吹貑柕溃骸安恢n黎先生何時做了這鎮北王府的謀士?”

  那道虛影笑道:“我弟子今年已有十八歲,故來此地便已經十八年了!

  一個曾名動天下的大儒竟然在北境蟄伏了十八年,關鍵在于荒原金帳卻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可見養了一幫廢物!老人不由得攥緊拳頭,憤怒不已。

  老者忽然作揖,沉聲道:“既然韓先生在此,老朽便不再打擾,告辭!”

  老人腰間的黃符忽如幽靈般舞動,散發出層層黑霧,轉眼間老人便消失不見,縮地山河,轉瞬千里。

  韓先生的身影也漸漸散去。

  兩位公子付了茶錢,徑直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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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方城杜娘酒樓門外,頭頂黃冠的道士,今日清晨給一位富家女子解了一份姻緣簽,簽文是:幾年空座莫人招,今日新花上嫩條,千里有緣千里會,他鄉異域也相交。

  這簽是姻緣簽中的上上等,于是那女子一高興,除了付給道人算卦的十文錢,更是打賞了三十兩紋銀,所以今日正午,道人總算是可以再一次坐在酒樓里吃酒了。

  一碟醬牛肉,一碟茴香豆,兩壺清酒,尋一個僻靜的臨窗角落,喝酒吃肉,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浩瀚的人海浪潮中,有兩個“人”的身影在道人眼中顯得格外得“大”。一老一小,正好祖孫兩人。

  道人收回視線,嘬一口小酒,真真是心曠神怡,當道人再次望向窗外時,正好被突然落座的婦人擋住視野,道人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那雙峰巒所吸引,以至于口水滴在酒杯中,卻渾然不覺。

  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酒樓老板娘,對于道人那雙色瞇瞇盯著自己的眼睛,毫不在意,反而嫵媚一笑:“道長近日來的財運可是越來越好了,都有錢進樓喝酒了!

  道人不答話,只顧欣賞那山岳峰巒之美。

  老板娘笑道:“若是道長喜歡,不如找個時間好好欣賞一番?!”

  道人有些悻悻然,歉意的收回目光,裝作一位正人君子一般,故作嚴肅:“正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貧道斷然不是那登徒子一流。”

  老板娘突然湊的近些,纖纖玉指劃過道人胸前,隨后半解開自己胸前的衣扣,與道人四目相對,眼神嫵媚亦楚楚動人。

  可卻沒人注意到這里的春光乍現。

  道人輕輕抬手搭在女子肩頭,一個外表看起來三四十歲的婦人竟然經不起道人的一次搭手,忽然身體一沉,摔在地上。

  道人這次沒有再不正經地打量婦人,臉色平和的望著窗外,目光依舊集中在那對祖孫身上,飲一口酒,閑聊兩句:“我該叫你杜老板呢,還是叫您一聲白夫人?”

  婦人似有些艱難地坐起身來,答道:“道長說了算!

  “寄人籬下的滋味確實不好受,不過多少還是有些安穩日子的對吧?!”

  婦人不語,道人便自說自話。

  “這里的日子雖然不太逍遙,但卻安穩許多。忙忙碌碌的一天其實很有趣的,何樂而不為呢?!”

  “那道長可都在忙些什么?!”

  “與人算卦解簽不算忙。!這不也是正午偷閑,才來喝杯酒嗎!钡廊诵Φ。

  婦人不禁失笑,您那攤子生意整整一個月了,才不過掙了兩筆錢而已。

  道人不予理會,繼續說道:“別小看這兩筆錢,這叫開門紅,日后貧道的生意指不定多紅火呢?!”

  “謹遵道長教誨!”婦人笑容勉強,強行拘押心中的任何念頭,不敢再有半分心湖波瀾。

  “你很不幸,卻又幸運很多。幸運的是,有一間世上很多人都不曾有的鋪子,安穩的日子要好好珍惜,有些事能不參與,咱就盡量推脫,好好過日子。”道人卻未明言婦人不幸運在何處。

  道人忽然毫無征兆的隨手一指,街巷中盡力逃竄的祖孫二人突然倒地,老人死的不能再死,小的尚有一口氣在,道人手指輕輕一勾,那年輕人的魂魄便被收在袖中,道人喝干杯中最后一口酒,笑道:“木秀于林而風必摧之,從今天起要學會內斂二字,且不可張揚無度,日后好生切記跟隨貧道修行。”

  道人衣袖中的年輕人只得重重點頭。

  道人語重心長道:“白夫人,人生一世,還是活著最重要,死了,可就什么都沒有了。”

  “道長所言,句句銘記于心。”

  道人忽然以手為刀,在婦人身后劃過,然后笑道:“少了一根才能繼續好好活著!”

  婦人疼痛不已,卻死死咬牙不吭一聲。

  “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者勢必退也,夫人這般年紀,還能有此等毅力,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心蘸蟀l達了便忘了貧道!”

  “怎會,必時刻銘記道長大恩!

  道人不再言語,只是提著半壺未喝完的酒,緩緩下樓。

  攤子繼續擺,錢嘛,一點點掙。

  眼前的日子很苦啊,風吹日曬,霜打雨淋,但想想日后也許會過上好日子,便也能多些快樂不是。

  等到道人徹底走出酒樓后,婦人這才敢長舒一口氣,忍著劇痛回到房內,昏死在床上。

  毯子前喝著酒的道人,美滋滋,笑容玩味:“夫人不會連這點疼都扛不住吧,這般模樣,日后如何嫁人!”

  忽然一陣暖風吹過,道人掐指算了算時間,原來北境的冬天已快要結束了。又不禁想起春耕時分那些趴在田間地頭的老牛,突然間捧腹大笑。

  桌角處,趴著一只病懨懨的大黃狗,耷拉著腦袋,如同死掉一般。

  道人收斂笑容,盯著那條黃狗,道:“福禍無門,惟人自召,日后機緣都看你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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