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夢初醒
燈火搖曳,人影浮動,癡癡地望著眼前女子,不覺心魄動矣。求凰有些羞嗔地瞪了張麟軒一眼,示意他不要胡思亂想,趕緊安心看書。張麟軒一臉茫然,眨了眨眼,無辜之余竟然還幾分委屈的味道。
張麟軒此刻實在是沒什么翻書的興趣,于是便將手中的書卷暫且放在一旁,歪著腦袋,眼神溫柔,輕聲笑道:“聽哥說,不及冠也沒什么關系。”
聞言后,求凰不禁握著書卷,然后輕輕地在少年的頭頂敲打了一下,臉頰微紅,好似動人的明媚春光,有些羞惱地說道:“看書!”
張麟軒雖然嘴上答應,但卻沒有立刻照辦,而是將身體前傾,輕輕地撩起她鬢角的一縷發絲,然后嘴角貼近女子的耳畔,柔聲喚了兩字,未等求凰反應,他便欲擒故縱般地退了回來,一手托起下巴,一手搭在桌邊,作敲擊狀,嘴角微微揚起,眉眼一挑,滿臉得意地壞笑道:“小生不才,為人懼內,所以其他女子的話,一概不聽。”
方才的“娘子”的二字,著實令女子羞紅了臉頰,半晌還未回過神來。見求凰不言語,張麟軒便抬起手,動作輕柔地戳了戳她的眉心,打趣道:“莫不是傻了?”
求凰打掉他那不規矩的手,然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雖然心中歡喜,但言語還是故作嗔怪道:“不能亂叫!”
張麟軒歪著腦袋,故意裝糊涂道:“難道我家小鳳凰不喜歡這個稱呼?那么夫人,或是世子妃,這兩個你覺得怎么樣?”
求凰羞惱地輕哼一聲,臉頰羞紅地轉過身去,背對張麟軒道:“夏蟲不可語冰!”
張麟軒站起身,緩緩走到她面前,單膝跪倒,拉起她的手,神色認真地說道:“按照父王定下的家規,家中子女娶妻或嫁人都不會大操大辦,所以日后可能要委屈你了。一場如何盛大的婚宴,我張麟軒雖然無法保證,但此生白首不相離,絕不是什么承諾,而是必須做到的事情。說實話,老天爺待我已經很不錯了,雖然不知緣故,但兄長能歸來便是好事。除此之外,我身邊還有你,沒有什么比這更好的了。”
求凰明知他心意,但卻未曾領情,而是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明日記得將這些話原封不動地說與溪亭,若是敢遺漏半句,或是多說些什么……”
求凰停頓片刻,以手作刀,在脖子前一抹而過,然后面帶微笑道:“公子如此聰慧,應該懂我的意思吧?”
張麟軒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神色尷尬地笑了笑,然后雙手豎起大拇指,贊嘆道:“我家娘子著實大度。”
不得不承認,或許分心喜歡他人,是張麟軒此生唯一一件有負眼前人的事情。奈何年少時的喜歡,就只是一種純粹的情感,既想著兩不辜負,可惜事到臨頭,卻又兩者皆有所負。
求凰輕哼一聲,撇過頭去,神色有些猶豫,貝齒咬了咬朱唇,然后便好似一股腦地用盡了所有女子的大度。盡管言語間沒有多余的意思,但聽著卻讓張麟軒十分心疼。
“本姑娘再怎么說也是準世子妃,未來的鎮北王妃,又豈是沒有肚量之人,所以我最多……最多可以容忍你有兩位側妃!”
久居竹樓的白衣小姑娘李溪亭自然包括在內,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剩下的那一位是誰,竟是連張麟軒自己都有些犯迷糊。張麟軒認真地想了想,好像是真的沒有,不禁眼神疑惑地看著求凰,哭笑不得道:“還有誰啊?”
求凰頗有幾分怒意地瞪了他一眼,“你問我啊?!”
張麟軒一時語塞,趕忙安慰道:“小鳳凰,真沒了。本公子紈绔不假,但又不是個情種。桃李相依,此生足矣,又豈會奢望更多?”
求凰頓時殺氣騰騰地看著張麟軒,微笑道:“要不要我與公子提個醒?聽說那位宋珺宓宋姑娘,對公子可是情深意重,數月前不是還傷了公子的嘴角嗎?”
張麟軒趕忙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用喝水的方式來掩飾尷尬,“你說她啊,她只可能有殺我的情意,卻無半點兒女私情。作為宋淵之女,她是萬萬不會嫁入王府的。”
求凰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看來若是宋姑娘自己愿意的話,公子倒是不介意將她收入房中?”
張麟軒立刻義正言辭地拒絕道:“天地良心,本公子絕無此意,絕無此意!若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按照話本里的橋段,女子本該在此時捂住男子的嘴,不讓他說這些話,但求凰之所以沒有按部就班,一來是因為張麟軒方才的語速實在太快,二來也是因為從“若有”二字開始,朔方城上空便已陰云密布,雷光閃動,話音未落,一聲驚雷便已經炸響于天際。
求凰強忍著笑意,靜靜地看著少年接下來的舉動。
張麟軒一臉苦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求凰善解人意地將他扶起,柔聲道:“好了,方才都是與你開玩笑的,真當我不知道你的心意啊?溪亭是打小一起長大的自家妹妹,我又怎會容不下她。至于那位宋姑娘,也是個苦命人,但愿公子能夠好好待她。”
張麟軒撒嬌地靠在女子肩頭,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我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世界,所以這輩子才會如此幸運的遇到你。”
隨雷聲而至的灰衣道人剛好來到門外,正欲敲門,便剛巧聽到了這句話,不由得會心一笑,輕聲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倒也……”
未等道人的話語結束,身后便有一身著長褂布鞋,面容消瘦的白發男子作揖道:“小十三,見過陸師兄。”
灰衣道人猛地轉過頭去,神色錯愕道:“夢醒了?!”
無論是白衣白發,還是黑衣白發,或是一襲青衫的教書先生,再或是一念墮入魔道的那襲紅袍,歸根結底,其實都是某人一夢萬年所生的諸般幻象。以青衫鹿衍勘破白衣與黑衣兩者,可謂之曰第一層夢醒,紅袍由炎谷歸來,可謂之曰第二層夢醒,而城內相逢,青衫鹿衍與某位林姓老者“一笑泯恩仇”,可謂之曰第三層夢醒,如此一來,青衫體內深藏的本我之心便會徹底醒來,一念所起,從而徹底收回所有夢境。
未等面前的鹿衍答話,灰衣道人便搖了搖頭,眉頭隨后不禁微微皺起,沉聲道:“為何你的道還沒有行至山巔?先生當初曾說過,夢醒之時,便是你鹿衍證道之日,但如今一見,似乎卻并非如此。”
鹿衍微微一笑,輕聲道:“先生所言,絕大多數自然是對的,但也不乏少數的錯處。昔日神靈作客大地,于修行之法而言,可謂是漏洞百出,之所以能夠如今日完善,我等做弟子的亦有功勞。”
灰衣道人懶得去爭這些所謂的功勞,只是問道:“如今夢醒,意欲何為?”
鹿衍反問道:“師兄來此又是要做什么?”
“玄黃十二殿。”
“師弟亦是為此而來。”
灰衣道人輕揮衣袖,暫且隔離天地,沉思良久后,這才開口說道:“劍客登天而去,暮雨終落荒原,九為陽數之極卻不得不散道天地,今夜計騙陳堯踏出樓外,如此看來,他們的布局也很長遠,竟是不輸于你。”
鹿衍笑了笑,輕聲道:“總不能自己與自己下棋吧?那樣該多無趣啊。”
“說實話,我很好奇他們當年避世不出的原因。雖然修道晚了一步,但當時明明已經趕了上來,費心如此,事到臨頭卻選擇了放棄?我不理解。”灰衣道人神色疑惑道。
鹿衍不急不緩地解釋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十二之數較之于十層樓外又三層,剛巧少了這看似無關緊要,實則最為關鍵的一。一朝勝敗已定,想那十二殿的老宗主不會連這點都看不到,畢竟像烏龜一樣縮起來,總比丟了性命要好。”
“當年為何還要選擇加入十方閣?若依著心性而言,好像是玄黃十二殿更適合你一些。”灰衣道人又問道。
鹿衍忽然眼神溫柔,嘴角微微揚起,輕聲道:“既然她不希望我孤獨,那我自然不會去山巔吹那冷風。有些事,男子漢大丈夫,自然是說到就要做到!”
剎那間,鹿衍眼神冷漠,一念所起,便將灰衣道人隔絕天地的神通破去,鏡面碎裂,只聽嘭的一聲,一手伸出,緊緊地扼住某位不速之客的咽喉,對方毫無掙扎的余地,而鹿衍也懶得廢話,手腕稍稍用力,便擰斷了他的脖子,然后往空中一丟,頓時青炎燃起,那人身軀連同神魂在內一并被灼燒殆盡。
屋內,張麟軒方才心湖波瀾不斷,以至于整個人神色痛苦,令求凰憂心不已,但下一刻卻忽然風平浪靜,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屋外,灰衣道人明知故問道:“很生氣?夢剛醒,殺意便如此之盛,不像你啊。”
鹿衍一笑置之,然后目光望向南方,淡淡地說道:“第九層樓失去了一位樓主,十二殿之一的困心殿自然也要失去一位殿主,如此才算公平。”
一聲聲怒吼響徹天地,“鹿衍!你欺人太甚!”
“諸位若是不怕死,盡管來便是,本君在此靜待十二殿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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