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冥婚 4.
楚云聲覺得沒有必要和千年鬼老婆爭論軟硬問題, 于是直接收了結界,帶著沈溢清挑小路下山。
曾家這邊鬧出這樣大的動靜,恐怕很快就會有人敢來查探。
這個世界的道門雖然沒有御空飛行之類的能力, 但坐個直升機趕過來,也用不了多久。
在被人逮個現行前, 楚云聲非常識時務地溜了。
畢竟就如沈溢清說的一樣, 在道門眼中,放任冤魂復仇人類,就是邪魔外道。不論對錯,都是非吾族類, 其心必異。
以楚云聲的水平, 和沈溢清的帶傷之身, 很難和一些道門強者正面抗衡。所以搞完就跑, 猥瑣發育, 才是最佳選擇。
到了鎮上, 沈溢清卻沒有回到發帶里,而是摘了楚云聲的兩根頭發, 把自己化成了豆粒大小的半透明小人, 借助發絲窩進了楚云聲的耳廓邊。
“好位置吶,楚天師。”
涼涼的氣息酥麻繞耳。
縮小版的沈溢清不安分地用兩只小腳踩著楚云聲的耳廓,像是十分好奇一樣,東摸摸西碰碰。
楚云聲好笑地向后瞥了下,抬手將鬢角的長發散下來些,遮住右耳。
在鎮上的車站等了大約半小時, 楚云聲才坐上一輛過路的旅游大巴。
這輛旅游大巴是長途的,要開一天一夜,目的地是鄰省省會, 中途只會停兩個景區,第二個景區就是飛雪山附近。
上了大巴后,楚云聲因為迥異于其他人的道袍長發造型備受車上人注目,四周有不少視線悄悄望過來,前座的幾個小姑娘還在小聲議論著附近是不是有劇組演員。
“這就是現在的車馬?”
沈溢清的聲音微弱,透進耳內。
楚云聲靠窗坐著,閉上眼低低嗯了聲。
沒一會兒,他就感覺鬢角的頭發一緊,垂眼一看,豆粒大小的紅衣小人正拽著他的頭發滑了下來,落到他肩頭上,往窗外望。
他微張開手指攏住沈溢清,不讓他掉下去,沒再說話。
大巴晃晃悠悠,窗外的風景從新鮮到千篇一律。
車內各種嘈雜的聲音隨著時間的推移都漸漸小
了,旅客們昏昏欲睡,靠著座椅打盹兒。
中午時候大巴停在高速服務區,讓所有旅客休息了一個小時。
楚云聲翻遍衣兜,找出最后幾個鋼镚兒,心酸地買了兩包干脆面和一瓶礦泉水。至于原身的手機,很可能是丟在了曾家,連個網上支付都刷不了。
長途大巴坐時間久了,枯燥無聊,渾身難受,都是難免的。
為了減輕這種難受程度,不少旅客都在傍晚就早早睡了。
頂部的車燈暗下來,起伏的呼嚕聲四下響起。
楚云聲也被這氣氛感染,慢慢閉上眼睡著了。
睡了不知多久,前行的大巴忽然狠狠一震,一個急剎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楚云聲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砰地撞在了前面的椅背上。
他驀然睜開眼,忽然感到了一股奇異的寒冷之感。
這時,車上的其他人也都被晃醒了,有情緒激動的旅客跳起來,一時罵聲不斷。
“搞什么呢!”
“怎么開車的!正睡覺呢!”
“他奶奶的……”
在這些混亂的罵聲中,司機卻突然發出一聲顫抖驚恐的尖叫:“前、前面!”
隨著他的聲音,大巴和周遭所有車輛的車燈毫無征兆地齊齊滅了,就連接二連三焦躁響起的鳴笛聲都仿佛被掐斷了一樣,瞬間消失了。
周圍陷入一片詭異冰冷的黑暗。
“這、這是怎么了……”
車內的旅客都被嚇了一跳,不由都驚悸地噤了聲。
那股奇異的寒冷氣息越來越近,周圍的溫度身體可感地在不斷降低。
楚云聲將體內稀薄的靈力覆蓋在眼睛上,抬眼朝前望去。
透過大巴車前窗可以看到,這片道路車流的前方是一座幾百米長的跨江大橋。
橋上似乎是有些擁堵,車輛非常多。
但此時所有車燈全部暗下,整座橋就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漆黑之中,所有車輛都停滯不動了。
傍晚細長的一道的落日紅霞只停留在了橋的這一端,而對面的另一端,卻像是提前迎來了冰冷的午夜,漸染上陰沉的黑暗。
那里的景色逐漸變得模
糊,遙遠的燈光閃了幾下,徹底消失。
突然,一陣響亮嘶啞的嗩吶聲虛渺傳來。
隨著這聲嗩吶,曲調陰冷的哀樂帶著陰森的喜調飄飄蕩蕩,被江風送來。
與此同時,大橋的盡頭突兀地出現了一頂鮮紅的花轎。
花轎滴滴答答落著血,慢悠悠,一晃一晃地過著橋。
抬著轎身的是四個等人高的白色紙人,紙人的腦袋隨風搖著,裂開的嘴勾著詭異的弧度,像是在對著前方的路人微笑。
花轎一路行來,越來越近。
凡是它經過的地方,橋身碎裂,一寸一寸無聲地崩塌陷落。頂端的鎖鏈飛快腐朽斷裂,混凝土與鋼筋爛開。
就好像只是短短一瞬,這座大橋卻經歷了千年,再也承受不住時光的摧殘,猝然衰老。
橋上的車輛人類全都栽進了江水里,連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
“什么……什么鬼東西!”
“啊——!”
靠近這一段的橋上突然爆發出后知后覺的尖叫聲。
如同被驚醒,一堆堆擠在一起的車全部車門打開,里面還活著的司機乘客驚恐萬狀,拔足狂奔。
但可怕的是,當他們跑到橋的邊緣時,卻無論如何也邁不出一步,就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一樣,根本不能突破。
有人恐懼地嘶吼著,拼命往外沖,一次次被彈回去。
也有人瞪著眼睛左顧右盼,滿心驚懼地直接翻下大橋,跳入江中。
“開門!快開門!”
大巴上突然有人反應過來,拼命撞向車門。
其他乘客被這一吼喚回了驚惶的神智,有人撲到駕駛座,按開了大巴的車門,乘客們爭先恐后地往外跑。
但也有膽子大的,居然邊跑邊打開手機開始錄視頻,只是錄了一段之后就突然臉色煞白,尖叫一聲就像觸電一樣扔開了手機,連滾帶爬地沖刺。
短短幾秒,大巴上只剩下了楚云聲一個人。
道路上一片混亂,所有沒有上橋的車輛不管不顧地往外撞,人群四散逃跑,拿出手機拍攝的人都像那名乘客一樣,驚駭地拋開手機,甚至還有幾人握著手機,突然七竅
流血,栽倒在地。
楚云聲撿起一個摔落到地上的手機。
上面正停留在相機界面。
只是這個界面卻并沒有拍到什么大橋與花轎,而是顯示著一個坐在紙糊的白色木床上的紅衣新嫁娘。只是微微一眨眼,那新嫁娘頭上的紅蓋頭就突然掀了起來,一張沒有五官的青白的臉瞬間放大貼近。
饒是楚云聲早有準備,定力不凡,也被結結實實地驚了一下,呼吸微緊。
“不逃命,你想動手?就憑你這點靈力,是上趕著給它送菜呢……”
沈溢清的嗤笑響在耳邊。
楚云聲按滅手機,看向橋面上越來越近的紅花轎。
一張張驚恐的人臉聚集在橋端,涕泗橫流。花轎后方的一切光線和景象全都被吞噬成了虛無,看不到任何東西。
橋這邊道路上已經空蕩,能跑的全都跑了,只剩下一堆亂七八糟的車輛擠錯著。
黑暗也向著橋外蔓延過來。
“你覺得人死之后變成鬼的原理是什么?是否擁有一些必要條件?陰氣可以被捕捉量化嗎?靈力呢……”
楚云聲一邊從懷里往外掏飛雪山的家底兒,一邊低聲道。
沈溢清扒著楚云聲的發絲皺了下眉:“你……你說什么?”
看沈溢清的反應,這些問題應該得不到答案,所以楚云聲轉了口,道:“不用擔心,不等花轎過完橋,道門的人就要到了。”
當然,楚云聲現在之所以這么平靜沉著,并不是因為這半吊子水平足夠虐打花轎上的鬼物,而是因為他記得原劇情中的這一段沉橋事件。
這是唐南處理過的相當棘手的一個靈異事件,最后雖然被唐南和道門的人解決了,但卻描寫得相當含糊,并沒有揭示沉橋事件的原委和那些怪異。
在原劇情中,道門的人來得很快,現在在他還沒有大幅度改變劇情的情況下,應該也不會慢才對。
沈溢清詫異:“你怎么知道?”
楚云聲沒有回答。
他跳下大巴車后,就手持符箓,運轉靈力,直接將幾張原身師父留下的克陰符射了出去。
符箓如流光激射。
楚云聲飛快越過那些車輛,向前疾跑,想要破開那層擋著橋上眾人的屏障。
等著道門的人是一回事,但施手救人又是另一回事。他信奉獨善其身,但卻不代表見死不救。
“這是個什么東西?”
楚云聲問。
沈溢清臥在他的耳廓內,狹長的眼微瞇:“看不出……我被鎖了太久,外頭的事早就不知道了。不過你我現在可不是它的對手,就算你們那些正派道門來了,恐怕也滅殺不了它。”
說曹操,曹操就到。
沈溢清的話音還未落,后方的天空就傳來了由遠及近的凜凜呼嘯聲。
兩架直升機趕到,艙門打開,低空投放下十幾個人。
落下的人迅速往腿上貼了御風符,勉強緩解下墜的速度,平穩落地。
為首的一名穿著灰色道袍的中年男人甫一落地,就看到了孤立在橋頭的楚云聲和不要錢一樣漫天飛舞的克陰符,當即就面色一喜,快步走來:“楚山主,你竟在這里!”
楚云聲甩符箓的間隙回頭看了眼,冷淡的視線直接越過中年道士的肩頭,看向了那名穿著一身隨意休閑裝的俊秀年輕人。
那名年輕人似乎感應到了楚云聲的視線,朝這邊看過來,溫和的目光暗藏鋒銳,在掃過楚云聲的右耳時微微一頓,眼底浮出了一絲疑惑和探究。
沈溢清低聲笑了笑,踩了下楚云聲的耳廓,示意他不用擔心。
“王道長,救人要緊。”
楚云聲不動聲色地收回靈力,避免暴露真實實力,朝中年道士略一拱手。
這名道士是道門香鼎山的掌門,王碧日。
王碧日聞言卻并不著急,淡淡掃了眼橋頭掙扎哀嚎的人群,目光的重點落在楚云聲的那些克陰符上,施施然笑道:“楚山主真是大手筆呀。這樣多的克陰符恐怕也只有飛雪山這樣的大戶才能拿得出來了,楚山主用這樣多的珍貴符箓,來救這些凡人,可是一點都不心疼,但我可聽說我香鼎山派人去買,飛雪山還舍不得呢……”
“想買嗎?”
楚云聲冷淡地瞥了一眼王碧日:“二十萬一張,回頭批發給你。”
二十萬……批發?
王碧日:“……那個,還是先救人吧。克陰符我們也不是那么急需哈。”
話未說完,王碧日就看到楚云聲冷漠地露出了一個看窮逼的眼神。
王碧日:“………”
作者有話要說: 楚云聲:為什么不賣你心里沒點數,窮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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