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會說北京話的神父
雷神號下錨時發(fā)出的巨大噪音,讓Urupu島(以下稱為“烏魯普島”)上的圍觀的阿伊努人發(fā)出了一陣陣驚呼。
等海狗帶人坐著快艇沖上灘頭的時候,海灘上的阿伊努人竟然被嚇得一哄而散。不過馬卡留斯神父和費拉蓬托夫神父兩人卻迎著海狗等人走了過去,同時嘴里還念叨著東正教的祈禱文。
“主啊,請賜予我力量,以忍耐今日的勞苦,以及此日所要發(fā)生的一切。阿門。歡迎你,我的......哎呦!”
海狗跳下快艇后,二話不說,舉起手中的鋼管就沖著馬卡留斯的腦袋上砸了過去。馬卡留斯來不及躲閃,只好腦袋一偏,鋼管隨即就砸中了他的肩頭。馬卡留斯疼的齜牙咧嘴,捂著肩膀,驚恐的看著海狗等人。
“把這兩個人捆起來!嗚哩哇啦的說什么呢!”海狗一指兩個沙俄神父,對著手下人說道。
費拉蓬托夫一看同伴受傷,大驚失色的用阿伊努語高聲叫道:“這里是女皇陛下的領(lǐng)土!你們這些野蠻人!”
海狗用鋼管一指費拉蓬托夫,對手下吩咐道:“把他們的嘴給堵上!”
一個沙川族戰(zhàn)士從腰里掏出一塊破布,居然還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然后一扯兩半,嘿嘿笑著,朝兩個神父走了過去。
“上帝啊,你們不能這樣......唔......唔......”
等馬卡留斯和費拉蓬托夫被五花大綁,用一塊不可名狀的破布堵上嘴后,海狗惡狠狠的對二人道:“這里是圖卡大酋長的土地!你們這些外來的入侵者,都該死!”
過了一會,等第二批登陸的沙川族戰(zhàn)士上岸后,海狗抬手一指不遠處的教堂,七八個人手持刀槍的沙川族人就快步?jīng)_了過去。
“唔唔......”兩個沙俄神父看到對方?jīng)_著自己的教堂過去了,拼命的扭動身體,試圖阻止;可是在幾個強壯的沙川族戰(zhàn)士看押下,一切都是徒勞。
又過了一會兒,那些沖進小教堂的沙川族戰(zhàn)士陸續(xù)出來了。他們的手里拿著幾件用黃金制作的十字架、杯子,有個家伙的懷里甚至抱著一塊碩大的狗頭金。
“海狗,里面東西真不少呢!”一個沙川族戰(zhàn)士笑著說道。
“全都搬出來,放到這里。”海狗指著沙灘上的一塊空地說道,他自己也快步朝著木制教堂走去。
這座小教堂面積不大,門朝西開;屋頂被做成了坡度陡峭的高尖狀,頂端立著一個大十字架。海狗走進屋內(nèi),四下打量著。
這里與阿伊努人居住的風格完全不同。進門就是作為教堂主體的圣堂,整個屋子內(nèi),沒有一張椅子。順著圣堂往里走,在祭壇木制雕像的左邊是一間臥室,右邊則是存放物資的庫房。
海狗走進那間臥室門往里看了一眼,里面有兩張木床,墻上也掛著一個小型的十字架。他撇了撇嘴,又去了右邊的庫房。
幾個沙川族戰(zhàn)士正在從里面往外搬著東西。幾袋的砂金、幾十張鹿皮、堆放到屋頂?shù)募Z食、腌肉、腌魚、幾個封閉的大木桶就是全部了。
海狗走到木桶前,打開其中一個的塞子,一股濃烈的酒香就飄了出來......
趙新帶著人上岸時,已經(jīng)是中午了。他看了那兩個被綁著的神父一眼,對一個沙川族戰(zhàn)士問道:“海狗在哪?”
“在里面,進去好久了。”
“去把他叫出來,我在這里等他。”
趙新又走到堆放戰(zhàn)利品的地方,看了看從教堂里搬出來的東西。
“呵,黃金還真不少啊!”
當馬卡留斯和費拉蓬托夫看到趙新和他的手下時,很快就意識到這些人不是阿伊努人。因為趙新他們都穿著一件厚厚的深藍色短款大衣,腦袋上戴著一頂樣式奇特的厚帽子。
不過當趙新看著那堆從教堂里拿出的物資,開口說話時,馬卡留斯的眼睛突然瞪的老大;因為這語言他曾經(jīng)學了很久。于是他不顧肩膀的疼痛和嘴被堵著,拼了命的扭動身體,嘴里不停的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趙新果然被馬卡留斯的動靜所吸引,皺著眉頭對手下說道:“把他們的嘴里的東西拿出來。”
“呸呸~~嘔~~”兩名神父終于從那塊不知名的破布下解脫出來,濃烈的氣味讓他們連膽汁都吐了出來。
四十歲的馬卡留斯神父吐的差不多了,這才看向趙新,用一口怪異腔調(diào)的北京話問道:“閣下是清國人?”
“呀?!”趙新驚訝無比,他沒想到眼前這個神父居然會說北京話。他蹲下身子,好奇的問道:“你是誰?你怎么會說中國話?”
“在,在下叫馬卡留斯,是正教的神父。三年前,我才從貴國的京城回國。”馬卡留斯說的很慢,幾年不說中國話,已經(jīng)讓他忘了不少詞匯。
趙新越發(fā)好奇了,于是他命令手下將兩人押回雷神號上看押,等自己回去后再說。
被士兵推搡的馬卡留斯對趙新大呼道:“閣下,你們不能對主的領(lǐng)地無禮!這座島是女皇陛下的領(lǐng)地!”
趙新面色一變,冷聲道:“這里是阿伊努人的領(lǐng)地,而你們,只是一群侵略者。押走!”
喝的醉醺醺的海狗被兩個手下扶了出來,趙新一見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命令一個沙川族戰(zhàn)士取來一桶水,兜頭就朝海狗澆了下去。
趙新也不管海狗被刺骨的冷水激的大呼小叫,對身邊的勝海舟說道:“把那教堂里的東西搬空,然后一把火燒了!”
勝海舟作為一個曾經(jīng)的島國武士,對西方天主教壓根兒就沒好感。他馬上命令一個排的士兵執(zhí)行趙新的命令。
人手一多,東西搬的就很快。等教堂內(nèi)所有的糧食都搬完后,幾個士兵將裝著伏特加的木桶打破,烈性白酒流了一地,接著一根火把就扔了進去。
正要登上雷神號的兩個神父看到了島上升起的熊熊大火,那叫一個傷心啊!幾年的辛苦成果瞬間化為灰燼。兩人一步三回頭的望著烏魯普島上的大火,被士兵押著走上了舷梯。可當他們站在甲板上時,嗓子里不由自主的“嗝嘍”一聲,被眼前的一切給嚇住了。
“上帝啊!這些人是從哪里來的魔鬼?”
被冰水刺激后,清醒的海狗不好意思的沖著趙新傻笑了幾下。趙新道:“別忘了之前怎么跟你說的,叫你的人馬上開始!”
海狗看到趙新眼中的冷酷,不由打了個哆嗦。他連忙吩咐手下的沙川族戰(zhàn)士,將島上的阿伊努人都找出來。
趙新對勝海舟命令道:“派兩個排配合沙川族一起行動。記住,我們要的是黃金,盡量不要傷人!”
勝海舟敬了個禮,就帶著人一起出發(fā)了。
有了沙川族這五十個人打頭,烏魯普島上的阿伊努部族很快就派出人進行交涉。十三年前,島上的阿伊努部族因為無法忍受沙俄探險隊的壓迫,憤然發(fā)起反抗。他們雖然殺死了21名稅吏,但接踵而至的就是沙俄派出軍艦進行鎮(zhèn)壓。
木制的弓箭和長矛如何能是馬刀和火槍的對手?這座島上的阿伊努人已經(jīng)被俄人殺怕了。
所以當膽戰(zhàn)心驚的部落頭領(lǐng)見到海狗等人時,不禁連聲抱怨。說明年春年赤發(fā)夷人的大船還會南下,到時候可怎么辦?!
海狗不以為意的笑著說道:“怕什么,赤發(fā)夷人算個屁!我們明年開春也會來,一定會殺的他們片甲不留。”
部落頭領(lǐng)一臉懷疑,指著海狗手中的鐵棒問道:“就憑這個?”
海狗轉(zhuǎn)頭對身邊的勝海舟解釋了一下,勝海舟聽了微微一笑,對手下的一個班長吩咐了兩句。
那班長敬禮后,轉(zhuǎn)身對著自己的士兵命令道:“全體集合。”
在上百個烏魯普島上阿伊努人驚訝的目光中,十個北海鎮(zhèn)士兵迅速集合,排成整齊的一行等待命令。
那班長四處打量了一會兒,指著三十米外的一塊大巖石命令道:“全體舉槍!”
十個士兵同時舉起了手中的SKS步槍,槍口朝天。
“目標,三十米外的巖石。”隨著班長的命令,士兵們將槍口對準了那塊石頭。
“瞄準!”
“打開保險!”
“射擊!”
“砰砰”的槍聲如同爆豆一般響起,巨大的聲音讓那些阿伊努人被嚇得紛紛后退。
部落頭領(lǐng)看著遠處的巖石上暴起一團煙塵和亂濺的石屑,眼中閃動著驚恐的神色。等到槍聲和硝煙散去,他不顧一切的跑到了巖石那里。看到石頭上的一個個的彈孔,不由驚訝萬分。
這些人的火器可比赤發(fā)夷人的厲害多了!
想到這里,他又走回來對海狗問道:“你們明年春天會來多少人?”
“五百人夠不夠?”海狗滿是自信的說完,又指著海面上的雷神號說道:“還有雷神。”
看著比赤發(fā)夷人的軍艦還要大的雷神號,部落頭領(lǐng)點點頭。他跟俄人交往久了,懂得“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于是對海狗問道:“你們要什么?”
海狗從懷里掏出一塊他在教堂里繳獲的黃金,對部落頭領(lǐng)道:“我們要這個,用糧食和鐵器換。”
雷神號在烏魯普島停留了五天,最后帶著一千多公斤的金礦砂和上百塊的天然金塊離開了。而留給島上阿伊努人的,除了五百袋糧食,還有大量的食鹽和鐵鍋。為了表示誠意,趙新還讓勝海舟送了一些清軍的制式刀槍給對方。
在這五天里,隨著趙新和馬卡留斯的不斷交流,他也弄明白了為什么這個沙俄神父會說中國話。
康熙七年,也就是1668年,從雅克薩之戰(zhàn)得勝回朝的清朝大軍中,夾雜著被俘虜以及投誠的羅剎戰(zhàn)俘。盡管對未來的命運一無所知,但這些戰(zhàn)俘卻把東正教帶到了中國。
這群戰(zhàn)俘里,有40個人被安置在了盛京,剩下的50多人來到了北京。出乎戰(zhàn)俘們的意料,他們居然受到了康熙的赦免。隨著他們結(jié)婚生子,這些人中有后代的人便請求留在北京。
經(jīng)康熙同意,他們被被編入鑲黃旗,單獨成立了一個佐領(lǐng),授予四品到七品的官銜;有的還同滿人結(jié)婚,繁衍后代。
(歷史上,經(jīng)過兩百多年,他們發(fā)展為五個大家族,即羅、杜、姚、賀、何等中國姓氏,截至1850年時,共有99戶人家。)
這些沙俄戰(zhàn)俘不但加入了八旗,原本的宗教信仰也受到了清廷的保障。他們在離開雅克薩之時,帶了一些簡單的教堂圣器及圣像,并且強行擄走了雅克薩城的馬克西姆·列昂節(jié)夫神父。此人隨身帶著一幅圣尼古拉圣像以及若干本《圣經(jīng)》。
為了滿足沙俄戰(zhàn)俘的宗教信仰要求,清廷將東直門內(nèi)胡家圈胡同的關(guān)帝廟撥給他們,以作祈禱之用。不久之后,此廟便改建為東正教教堂,取名為“索菲亞教堂”,又稱圣尼古拉堂,北京人稱其為“羅剎廟”。(現(xiàn)俄羅斯大使館位置。)
那位孤獨的馬克西姆神父在京城的生活十分艱難,當康熙征討準噶爾時,他也和滿人一樣剃頭留辮,隨同羅剎牛錄一起出征。
雖然經(jīng)歷了雅克薩之戰(zhàn),但在清俄兩國在邊境上的商貿(mào)和外交往來一直沒有中斷。孤身在北京的馬克西姆神父很快受到了彼得大帝的注意。
康熙三十四年,即1695年,俄國東正教區(qū)都主教專門派人送給馬克西姆神父一份承認北京東正教的證書,并指示他今后“不僅要為沙皇祈禱,而且也要為中國皇帝祈禱,以便在中國找到一個真正的立足點”。
又過了幾年,馬克西姆神父以年老體衰為由,請求清廷允許從俄國派神職人員來接替。
經(jīng)康熙同意,沙俄于康熙54年,即1715年,派出了以修道院院長伊拉里昂·列扎伊斯基為代班大司祭所組成的十人布道團來到北京,其中有三名專門來學習漢語的學生。也就是從這個時期開始,北京東正教教會臨時機構(gòu)成立了。
歷史上,沙俄政府和東正教教會大體上每隔十年,便會派出傳教士團輪換更替,每屆的教士團成員有十人左右,加上隨從共計兩百多人。包括神職人員、學生、醫(yī)生、畫家、科學家、外交官。他們來華后,首先的任務(wù)是學習中國語言文字(漢、滿、蒙、藏語)。
被海狗俘獲的馬卡留斯神父,恰恰就曾是駐扎京城的教士團成員。他在十幾年前跟隨教士團到了北京,又用了幾年的時間學習語言文字。停留期間,他還曾進宮為乾隆講解過西方醫(yī)學。
當輪換期結(jié)束后,對北京城依依不舍的馬卡留斯沒有跟隨使團返回莫斯科,而是去了勘察加半島繼續(xù)傳教。一年前,當他聽說烏魯普島上的神父得病死了,于是便和費拉蓬托夫一起來到了這里駐守傳教,以維持沙俄對本地的統(tǒng)治。
趙新陸陸續(xù)續(xù)的聽完馬卡留斯的解釋,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來。
他之前聽瑟爾丹匯報過,滿清以為北海鎮(zhèn)是被沙俄占據(jù)的。那么現(xiàn)在眼前就有兩個沙俄神父,正好可以用來迷惑清廷,不用白不用啊!
而且趙新從對話中了解到,這個馬卡留斯是學過醫(yī)的,而那位費拉蓬托夫居然懂得煉鋼和造炮!
雖然十八世紀的西醫(yī)治療方法,除了減液放血就是灌腸導瀉;未來醫(yī)學中的麻醉術(shù)、消毒法、滅菌術(shù)、安全輸血法都還沒有發(fā)明,外科手術(shù)仍處在“以手腳快慢論英雄”的時代,但現(xiàn)代醫(yī)學的雛形已經(jīng)有了;像內(nèi)科、外科、眼科、產(chǎn)科這些已經(jīng)在歐洲大陸上出現(xiàn)。
把馬卡留斯扔到洪濤那里學習一段時間,怎么也能成為一個幫手。就算再差,發(fā)配到劉錚那里當獸醫(yī)總行吧?
至于費拉蓬托夫,打發(fā)到工坊去幫著趙亮煉鋼吧。
就這樣,兩位沙俄神父從此便開始了一段奇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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