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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三章 放虎歸山禍南疆


  哈密雖然被拿下了,可北海軍出兵天山的消息也傳進了玉門關(guān)。

  二十天后,一封由陜甘總督勒保發(fā)出的六百里加急奏折星夜抵達了京城,直送乾隆案前。

  “奴才勒保跪奏,為謹陳新疆東路賊匪情形,并分別飛催官兵趕緊剿辦緣由恭折奏聞事:竊查北海賊大股馬隊于八月中旬自科布多南下,進入新疆東路后,仍有賊匪接續(xù)而來,應(yīng)有萬人以上,F(xiàn)古城、鎮(zhèn)西府、哈密三地均已失陷,吐魯番危在旦夕,通往烏嚕木齊驛道均被截斷......”

  養(yǎng)心殿東暖閣里,盤膝坐在大炕上的乾隆微閉雙眼,雖然看上去一副古井無波的樣子,其實心里如同咽下了一口苦澀無比的濃茶。

  當和珅將奏折上內(nèi)容全部念完,過了好半晌乾隆才幽幽的道:“從圣祖、世宗再到朕,幾番征討,七十余年屯墾,化蠻荒為藩籬,筑西域之屏障,如今卻是給趙新做了嫁衣。他在科布多準備了兩年,朕原本以為怎么都要等到明年開春才動手,想不到他們竟然選在了深秋!”

  此時殿里只有和珅陪著老邁的乾隆,嘉親王颙琰過了七月十五便帶著五千京營八旗和家眷去了西安,隨行的有東閣大學士王杰、軍機大臣董誥、內(nèi)閣學士兼禮部侍郎紀昀等一眾滿漢大臣。而和珅的一身榮辱全維系在乾隆身上,只要眼前這位不挪窩,他就只能陪著。

  和珅抿了抿嘴唇,勸慰道:“主子也不必多慮。奴才以為,趙逆這次取天山,怕是要陷進大泥潭去,一時半會脫不開身,如此可為朝廷爭取更多時間!

  “哦?說來聽聽。”

  “主子明鑒。奴才雖然不通軍事,可天山南北的地理形勢和民情也知道一些。那地塊比喀爾喀大,又與喀爾喀不同,回漢同居,民情混雜,以前有白帽黑帽之爭,如今浩罕汗國又再度入寇。北海賊雖說占了哈密,控制了通往北疆的臺站驛道,可他們只要進了南疆,就勢必要一城一城的打過去。以趙逆那寸土不讓的脾性,他肯定會跟浩罕汗國開戰(zhàn)。他能用驅(qū)虎吞狼之計,讓朝廷逼著,幜趾秃土仗嫠〔啬虾途挼;朝廷自然也可以反其道行之,讓他去跟浩罕汗國乃至愛烏罕拼個頭破血流。如此一來,北海軍的上萬兵力就會被牢牢的吸在天山南北,徒耗錢糧,而西北可暫時無憂矣。”

  乾隆越聽眼中越亮,想不到這么會工夫,和珅居然能想出這么大的一盤棋,于是點頭贊許道:“倉促之間,能想到這個地步,看來平日里你沒少用心思。”

  “奴才愿保舉一人,只要主子事先授以機宜,讓他從青海潛回南疆,屆時南疆必亂。趙逆想在那里站穩(wěn)腳跟,沒個三年五載怕是不成。如此,朝廷也就有了更多的緩沖!

  乾隆想了想,沉聲道:“你說的是多羅貝勒哈第爾?”

  “主子圣明燭照,洞鑒萬里!

  哈第爾,前多羅貝勒加郡王銜霍集斯的第四個兒子,襲爵后又任鑲紅旗蒙古都統(tǒng),一直呆在北京城。

  說起這個霍集斯家族,他們從準噶爾汗國時代就已經(jīng)是阿克蘇、烏什一帶的白山派世家大族,兄弟子侄均為伯克。

  在平定準噶爾的過程中,霍集斯家族見風使舵,看到形勢不妙,設(shè)計生擒達瓦齊,為清軍順利進剿提供了巨大幫助,甚至畫像紫光閣,成了平定準噶爾的“前五十功臣”之一。

  但是霍集斯也有自己的小算盤,為了鞏固自己在南疆的勢力范圍,后來又陰求阿睦爾撒納,引起了乾隆警惕。到了大小和卓叛亂時,霍集斯家族一開始跟霍集占混,又進而控制了和闐、葉爾羌這兩大重鎮(zhèn),勢力已經(jīng)跟大小和卓相差不多。雖然他們后來站在了清軍的一邊,但對清廷來說已經(jīng)成了尾大不掉的隱患。

  當大小和卓走死巴達克山,清廷一統(tǒng)天山南北后,為了保證南疆穩(wěn)定,乾隆首先要考慮的便是讓霍集斯家族留居京師,而且慎之又慎,密諭定邊將軍兆惠辦送。于是當霍集斯帶著五個兒子跟著其他伯克一起進京陛見后,一道恩賞諭旨下來,他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之后除了一個老實木訥的三兒子托克托索丕被遣回阿克蘇負責祭掃家族墓地,其他四個兒子不是襲爵就是擔任內(nèi)大臣或者侍衛(wèi);總之就是高官厚祿好吃好喝的養(yǎng)著你,想回南疆那是萬萬不可能。

  乾隆可以想見,一旦哈第爾兄弟幾個回了南疆,他們肯定會和浩罕汗國勾結(jié),天山南路必定會再度陷入紛亂的局面,白山和黑山之間的內(nèi)斗也會再起。他覺得甚至在必要時,還可以讓伊犁將軍加以配合,把天山南北的局勢徹底搞亂。

  雖說這么干會讓自己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讓曾引以為傲的十大武功成為黃粱一夢,乃至無數(shù)百姓流離失所,可對此時的乾隆來說,只要能遲滯北海軍入關(guān)的步伐,什么下三路的手段他都不在乎了。

  如今隨著大批滿人西遷,為了籌集足夠的糧食和資金,獲得在西藏和廓爾喀立足的本錢,清廷在稅賦上也發(fā)生了調(diào)整,主要手段便是田賦和鹽茶稅的加派,這其中大部分出自和珅的主意。

  比如兩江和湖廣地區(qū)的田賦,在原本每田賦銀一兩的基礎(chǔ)上,加征津貼一兩。此外,由于乾隆深恨汪中等八人投了北海鎮(zhèn),以及歙縣曹家出了個查不清來歷的反賊頭目,特意下旨對徽州、揚州、常州、泰州四地加征“畝捐”;每畝捐錢200~400文不等,讓當?shù)匕傩战锌嗖坏?br />
  而在鹽稅上,各地鹽場加價尤為嚴重,比如淮鹽從儀征運到宜昌府,層層設(shè)卡報稅,導致每引(二百斤)完稅后的批發(fā)價就高達二十兩。

  至于茶稅更是不用說了。由于喀爾喀的丟失,導致晉商私販茶葉北上賣給北海鎮(zhèn)的情況查不勝查,于是經(jīng)和珅奏準,所有茶葉除納正課三兩外,每引在行銷地還要納一兩的附加稅;要是想出張家口運進察哈爾,那就必須再納銀一兩。

  此外,和珅還讓戶部設(shè)在濟南的寶泉局配合劉墉,將大量的官私小錢通過民間的錢桌和錢鋪投放進登州府,賺多少錢不是主要的,重點在于破壞北海鎮(zhèn)治下的經(jīng)濟。

  你北海鎮(zhèn)不是要搞土改,分縉紳的地給窮人,不讓縉紳放高利貸嗎?那我們就用私錢把損失奪回來。只要私鑄大行其道,就算通過高產(chǎn)種子或是水利改造讓農(nóng)民豐收都沒用,包括糧價在內(nèi)的物價一漲起來,同樣可以實現(xiàn)對底層農(nóng)民的掠奪。

  乾隆考慮了半晌,終于下定決心,對一旁侍立的太監(jiān)道:“傳諭,著多羅貝勒哈第爾、內(nèi)大臣呼岱巴爾第明日遞牌子覲見!

  “嗻!”

  新疆的事議的差不多了,乾隆又想起一事,隨即問道:“參加北海鎮(zhèn)科舉的士子名單還沒拿到?”

  和珅連忙伏地叩頭道:“奴才辦事不力,懇請主子責罰。自從吉林烏拉失陷,咱們跟富爾丹城那邊的聯(lián)系就斷了!

  “安平港呢?”

  “奴才的人去了兩次,都沒接上頭,恐怕兇多吉少!

  從五年前開始,滿清刺探北海鎮(zhèn)情報的渠道主要有三條。其一是以吉林烏拉為核心,輻射黑龍江城、寧古塔、富爾丹城、伯力等地;其二是以安平港為核心,在往來貿(mào)易的商人里安插探子,打探消息;第三就是與琿春一江之隔的李朝會寧府,那里離北海鎮(zhèn)最近。

  此外還有膠東,不過那里關(guān)于北海鎮(zhèn)的很多消息都是傳聞,必須和前面的信息相互印證才可以。

  然而隨著吉林烏拉丟失,北海軍兵鋒直抵柳條邊墻,再加上中秋節(jié)前琿春的北海軍突然越過圖們江,滿清最主要的兩條情報傳遞渠道便遭到了嚴重破壞,使得獲取情報的及時性愈發(fā)滯后。目前尚虞備用處稟報上來的很多情況,都是夏天那會的事。

  乾隆無奈的嘆了口氣,知道這事急不得。北海鎮(zhèn)的“黑皮治安警”如今可是鼎鼎大名,手段神出鬼沒,讓無數(shù)密探都栽在了對方手里。他恨恨的道:“目無君父,陰私結(jié)匪,全都是不安分的混賬,其罪當誅九族!”

  “主子息怒,別氣壞了身子!

  “再讓兵部和尚虞備用處加派人手,一定要搞到名單,上面的人一個都不能饒過!”

  “是是是!”

  提起讀書人,乾隆又想起一事,隨即問道:“曲阜孔家的事安排的如何了?他們打算什么時候啟程去西安?”

  和珅一愣,孔家的事前天已經(jīng)說過,怎么今天又問起來了?他來不及多想,回道:“主子,孔養(yǎng)元病的下不了床,前日太醫(yī)已經(jīng)去他府上看了,的確病的很重,恐怕挨不過年底。”

  孔養(yǎng)元就是孔府第七十一代衍圣公孔憲培,這位沒后,將胞弟孔憲增的兒子孔慶镕過繼為后。可問題是那孩子如今才六歲,況且孔憲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孔慶镕肯定得扶靈回曲阜安葬,一時半會兒也走不掉。

  乾隆聽了有些不滿,可也沒什么好辦法。他沉吟了片刻又道:“衢州那邊的事怎么樣了?”

  和珅道:“吉慶還在想辦法,奴才已經(jīng)跟他說了,年底前無論如何也要讓南宗把楷木像交出來,由撫標兵馬秘密送往西安。”

  乾隆搖頭道:“吉慶雖是宗室,可為人過于忠厚迂腐,這事他辦不了。此事關(guān)系重大,還是讓閩浙總督伍拉納秘密操辦。朕會下道密旨,你讓尚虞備用處的人也過去配合。”

  “嗻!”

  兩人所說的,正是被供奉在衢州孔廟里的孔子夫婦楷木像,乃是孔家的傳家寶。北宋末年金兵南侵,當時的衍圣公孔端友帶著楷木像逃到了杭州,后來落戶衢州,南孔自此開枝散葉。后雖經(jīng)元明清三代,可楷木像卻一直留在了衢州的孔廟里。

  別看只是兩尊木頭雕像,對天下讀書人可是有著莫大的號召力。乾隆覺得只要把木像搞到手,再加上衍圣公,北海鎮(zhèn)就無法讓天下的讀書人臣服,儒家的正統(tǒng)還是在滿清手里。

  “主子,奴才還有一事。禮部已經(jīng)將阿中堂的謚號擬定,恭請圣裁!

  “朝廷又失一棟梁……”乾隆起身下炕,在殿內(nèi)漫步散蕩著,目光幽幽看著地,又轉(zhuǎn)頭看著窗外的漫天大雪,許久才道:“定的什么?”

  “文襄!

  兩年前阿桂曾率兵進喀爾喀和范統(tǒng)對陣了一場,回京后就一直臥床不起,后經(jīng)過一年多的調(diào)理,乾隆又多次派太醫(yī)上門診治,已經(jīng)略有起色,今年正旦的時候,還在孫子的陪同下進宮謝恩。乾隆本想等他再調(diào)養(yǎng)些日子,然后就派去西安輔助颙琰。

  誰知當趙新再度逼迫朝廷取藏南和緬甸的消息傳出,阿桂當即口噴鮮血,一病不起。他當年可是跟著傅恒遠征過緬甸的,深知那里有多兇險;想到堂堂大清居然被逼迫的只能去煙瘴之地求存,心里是又恨又氣。

  僅過了一個多月,這位曾經(jīng)上馬治軍、下馬治民,四次繪像于紫光閣的乾隆朝重臣終究沒能熬過去,在兩天前歿了,享年七十六歲。

  “文襄”的謚號已經(jīng)不低了,所謂辟地有德,甲胄有勞曰“襄”。阿桂一生屢次統(tǒng)領(lǐng)大軍東征西討,大小金川、平定大小和卓、緬甸、督師陜甘回亂。當然了,跟北海鎮(zhèn)也打了兩場,結(jié)果大敗而歸,成了一生抹不掉的污點。

  乾隆沉吟了片刻,覺得還是太輕了,他隨即道:“謚文忠吧。阿桂的本事不光是武功,慮國忘家,廉方公正,他當?shù)闷穑 ?br />
  乾隆一邊說著,緩步走到案前,提筆沾了朱砂在紙上寫了,然后遞給了和珅。

  和珅面無表情的接過,心里頗有些不自在。要知道自滿清立國以來,得到“文忠”謚號的只有兩個人,一是順治朝老臣索尼,再一個就是傅恒。阿桂何德何能,在乾隆的心目中居然比肩傅恒。

  不過很快他又釋然了,兩人明爭暗斗了十幾年,如今人都沒了,再在謚號上糾結(jié)實在沒必要,把阿桂留下的盤面趕緊攏過來才是關(guān)鍵。

  “跪安吧!順道去看看那彥成,教他不必過來謝恩,等喪事辦完了再說。”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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