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中國人來了
當北海軍登船離開后,尼布楚城的居民這才敢走出家門和教堂,而那些從教堂匆匆趕回家的人驚訝的發現家里居然什么都沒丟。
耕地的牛老老實實的呆在牲口棚里,雞鴨鵝在窩里不安的吵鬧著,自家的屋門也沒有被強行破開的痕跡。進屋再一細看,家中存糧乃至寶貴的瓷器、銀制品也一個不少。
這些人大張旗鼓的打了半天,什么都不搶,圖什么啊?
波利婭小心翼翼的走出雙體客船的船艙,甲板上的水手對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報以和善的笑容。她怯生生的看了眼對方,緩步走到船頭。看到兩側不住向后退去的江岸和樹林,波利婭頓時感覺有些頭暈,過了好一會才適應了過來。
她斜倚在欄桿上,轉頭望著船艙的頂部,連根桅桿都看不到,只有一個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白色小長條在不停的旋轉。然后她又好奇的俯在欄桿上向船外張望,也沒有發現她想象中存在的密集船槳。
好奇怪啊,這船怎么能跑的快?從葉尼塞省一路坐船來到尼布楚,波利婭還從沒見到過這樣的怪船。
范統趴在駕駛艙的臺子上,居高臨下的打量著船頭那個如同希臘雕像般的美麗少女,胖臉都恨不得貼到船艙玻璃上去了。
女孩穿著一件三色紋錦花樣的小袖細腰連衣裙,肩上搭著一塊孔雀藍色的方披肩,恰好蓋住了她那雪白的的脖子和已經發育起來的胸部。這個猶如從油畫里走出的姑娘,有著水潭一樣澄澈清亮的藍色眼睛,一頭金絲般的頭發又軟又密。因為之前在船艙里做過梳洗,原本的兩條辮子也被打散開,在江風的吹拂和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近乎銀白色的光澤。
“小范?......小范!”通話器里,傳來的劉勝的大嗓門,喊了好幾聲,才把范統已經飄到船頭的魂兒給拉回了駕駛艙。
“什么事?”
“悠著點,您那哈喇子都快順著玻璃流下來了,我在巡邏艇上都看的真真的。”
“哎喲~我靠!”范統撂下通話器,急忙走到駕駛艙外向前張望,只見坐在打頭第二條巡邏艇上的劉勝正沖自己揮手呢。范統抄起駕駛臺上的望遠鏡看過去,只見劉勝一臉壞笑。
范統氣的朝對方比劃了個中指,嘴里大叫道:“大劉,你特么太壞了!”
等他喊完再向船頭看去,只見一抹靚麗的孔雀藍晃動了一下便消失不見,人家小姑娘被嚇跑了......
乾隆五十三年陰歷八月初,北海鎮在山東攻打榮城、文登兩縣,用數艘大船帶走膠東數萬人口一事終于曝光,引發朝野再度嘩然。
清廷拿北海鎮的大船毫無辦法,孫士毅從英國定購的風帆戰艦還在路上,遠水解不了近渴。于是只能一方面派重兵加強大沽口的防御,生怕北海鎮的大船去直隸攪合;另一方面下旨嚴厲斥責山東巡撫長麟,將被北海軍放還的文登、榮城兩縣的駐防千總鎖拿進京,與這兩位一起同行的,還有成山汛的水營守備和兩位倒霉的縣令。
跟那位梁振羽梁秀才預料一樣,本次事件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榮城縣的李教諭。這位不僅獲得了乾隆在上諭中“臨危不亂,拒守有方”的稱贊,同時還接任了榮城縣令。至于梁秀才,也如愿拿到了今年山東“科試”的內定名額。
七十七歲的乾隆對于北海鎮這一次在山東的舉動給嚇著了,他終于發現自己治下的海防竟然是窗戶紙一張,一捅就破,可此時他即便想改變也是有心無力。
經過兵部和戶部的測算,乾隆發現光是增加山東一地的沿海炮臺和水師戰船就要耗費三百萬兩白銀。那么從北到南外加盛京將軍轄下的遼東一共八個省份,這得花多少錢?
說起來,北海鎮從海上搞滿清還是沒打疼。此時朝野上下雖然議論紛紛,各省督撫條陳不斷遞到軍機處,說的都是如何防御北海鎮在沿海登陸,根本沒有“海權”的觀念。
在另一時空的歷史上,經歷了第一次鴉片戰爭的滿清被英國人把沿海捅的到處是窟窿,可一眾官僚的想法還是守衛外洋還不如守衛海口,守衛海口呢又不如守衛內河。甚至是到了晚清時代的李鴻章也想的是以守為攻,所謂太平時就揚威海上,一有戰事則“收進海口,以守為戰”。
到了現在,清廷上層已經看出北海鎮的軟肋就是人口。不管是蘇北還是山東,北海鎮這幾年從中原地區至少弄走了十多萬人。于是,清廷內便有人再度提出了“遷界禁海”的條陳,為首的就是文淵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王杰。
可乾隆看完王杰的折子就批了三個字,知道了。
無他,此時的滿清已經不是剛入關的時候,再想搞禁海遷界,要砸掉多少人的飯碗?要是按照王杰的建議,光是山東一地就要拋荒數百萬畝田地。先別說能不能防住北海鎮,山東的老百姓就得鬧事。
到了八月中旬,乾隆又收到了從黑龍江將軍府傳來的奏報,北海軍在黑龍江城大敗羅剎上萬,之后揮師北上,進攻雅克薩。
“打吧,去跟羅剎拼個你死我活,朕是眼不見心不煩。”
1788年9月,劉勝他們在火燒尼布楚后第四天,終于抵達了赤塔。此時天上已經開始飄落雪花,東西伯利亞的初冬來到了。
相較于另一時空中擁有三十多萬人口的工業城市,本時空的赤塔不過是個只有一百人出頭的小村落。
這地方說是監獄,卻連個圍欄都沒有。每個囚犯家庭都能分到一間木屋,既是住所也是監獄。反正周圍幾百里都是荒無人煙,到了這里想跑都沒地方可去。事實上沙俄在東西伯利亞的這些城鎮之所以后來能得到發展,主要依賴于19世紀大批被流放至此的“十二月黨人”。
北海軍船隊靠岸的時候,村子里居然根本沒人示警。等先頭上岸的北海軍包圍了村子里唯一的小酒館,俘虜了正在喝酒的幾個哥薩克和啤酒廠老板后,通過伊戈爾那半生不熟的漢語外加手勢比劃,帶隊的北海軍連長這才知道本地的青壯就剩了這么幾塊料,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女人和孩子。
在蘇沃洛夫的征兵令發布前,赤塔本地攏共就六個哥薩克家庭,十三個被流放至此的平民知識分子,以及四戶農民。而隨著征兵令的發布,俄國人將東西伯利亞所有監獄村鎮的囚犯全都送去了雅克薩當炮灰。
等村子的各處都被北海軍控制住后,已經投靠北海鎮的伊戈爾在兩名北海軍士兵的陪同下,開始挨家挨戶的敲門,讓每家都去啤酒廠的院子里集合。好在村子里人不多,一個小時后,本地僅剩的女人、孩子還有幾個因為體弱多病沒能被征兵的流放者就聚集到了那里。
伊戈爾走上用啤酒桶搭好的臺子上,清了清嗓子,對在場眾人道:“我的名字是伊戈爾.伊萬諾維奇。告訴各位一個好消息,從今以后,從赤塔到涅爾琴斯克(尼布楚),不再是俄國領土,這里已經被中國人占領了。”
谷</span> 見你的鬼吧,這算哪門子的好消息?!
在場的赤塔村民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個替入侵者做事的“俄奸”,一言不發。
伊戈爾有些尷尬的看了看身后的范統,只見對方沖自己報以鼓勵的微笑,于是轉身硬著頭皮繼續道:“蘇沃洛夫上將帶領的軍隊在雅克薩城遭到了慘敗,那里的軍隊已經全部向中國人投降了。”
此言一出,在場的聽眾全都抬起頭愕然的看向伊戈爾。
“是的,我說的都是真的。事實上,我本人就是被中國人在黑龍江城俘虜的。”
“伊戈爾先生,我想知道的是,中國人會怎么處置我們?他們是不是要把我們全都殺掉?畢竟我們曾入侵了他們的領土。”
“他們是要向我們征糧嗎?上帝啊,我們可沒有多少糧食。”
“不,你們只要不做危害中國人的事,不對外通風報信,那就不會受到傷害。與此同時,中國人可以向你們出售糧食。”
“我們可沒有多少錢。”一個之前被堵在酒館里的哥薩克冷冷的說道。
“哦,親愛的朋友,你們可以用羊換,我之前在村子里可看見你們養了不少的山羊。中國人的價格很公道,10普特(163.8公斤)的小麥粉可以用兩只羊來換。”
什么?不搶糧食還可以拿羊換糧食,在場的村民一下都愣住了。
此番講話之后,當一個抱著試試看心態的女人竟然真用兩只羊換了10普特雪白的小麥粉后,赤塔村民對占領者的敵視情緒便蕩然無存。
都被流放到這破地方了,還能指望什么呢?能吃上雪白的面包,已經是他們做夢都想不到的事了。
劉勝他們在赤塔村等了兩天,趙新才和烏希哈一行人才姍姍來遲,他們乘坐的是兩條由興凱湖船廠自行建造的木船。
在一位叫許慶春的電廠眾指點下,北海鎮今年設在在興凱湖南岸的船廠發展的還不錯,趙新他們前年從澳門帶回的澳葡工匠和疍家船工有一半人都被送到了那里,等冬天湖面封凍后再回富爾丹城過冬。
船廠目前建造的主力船型就是這種加裝了四沖程柴油發動機和外掛螺旋槳的平底內河木船,載重五百噸。隨著北海鎮在黑龍江中游的伯力大興土木修建貨棧和兵站,大量的物資和人力便通過平底船運抵伯力。
原本趙新的計劃是把赤塔建設成北海鎮在黑龍江上游的據點,可看了這里的環境,他立刻就放棄了這個打算。首先赤塔的居民太少,其次就是本地土質沙化十分嚴重。
別看赤塔村人少,可山羊養的真不少,各家林林總總養了得有兩千多只羊,而本地稅收的主要來源也是羊皮和狼皮。雖然山羊比綿羊更容易飼養,但是飼養山羊有一個缺點,它吃植物的時候會用蹄子刨土,把下面的草根都刨出來,對當地的植被破壞十分嚴重。
本地的居民都是粗放式養羊,村子周邊別說灌木了,連草皮都被啃的干干凈凈。歷史上到了19世紀中期,赤塔就成了一座沙城,沙子無處不在。
趙新到了赤塔就一頭扎進帳篷,一連兩天都沒露面。等到他再度出現在眾人面前,包括劉勝和范統在內,所有人都被他帶來的東西給驚呆了。
十輛高近四米、寬三米、長十四米的巨型機器怪獸,一字排開的停在赤塔村以東一公里外的曠野上,這就是他為了這次遠征伊爾庫茨克所準備的超級陸地運輸工具,DT-10PA-1鉸接式履帶運輸車。
話說這種車輛無視任何惡劣環境,在荒原沼澤乃至冰雪地形上如履平地,連三米深的河都能自由穿行。整車車體采用全密封的全焊接結構,前后車體通過液壓式鉸接式機構連接。
在駕駛室的后部,是巨大的發動機倉,發動機采用了1臺V-46-5十二缸多燃料柴油發動機提供動力,這是從T-64坦克上的發動機改進而來的,動力強勁不說,并且為了應對西伯利亞低溫環境,這款發動機配有低溫啟動預熱系統,可在-50℃低溫條件下啟動。
每輛車最大載乘人數42人,陸地最大行駛速度每小時37公里,加滿油一次可以跑五百公里。考慮到本時空北海軍士兵的身高和體型,車廂里擠一擠的話能坐五十多人。
范統爬上駕駛艙,口中不住的道:“我的乖乖,這貨可真帶勁!趙總,這得多少錢一輛?”
“傻數,二百五十萬。”趙新笑著道:“也就是荒原上能用,要是公路上開,路面就全毀了。”
事不宜遲,跟隨烏希哈一起北上的二十幾個農機組駕駛員開始跟趙新學習如何駕駛這種車輛,他們來的目的就是應付這個的。
DT-10PA-1啟動和開起來并不是很難,方向盤操作,檔位桿十分小巧。開這車的難度在于如何操作液壓鉸接,以便讓車頭揚起或是向下。
一幫開慣了巨型拖拉機的農機組成員苦學了兩天,等他們基本上能正常操作車輛行駛和爬坡后,趙新便讓六團的一個營登車,開始向烏蘭烏德進發。
18世紀的烏蘭烏德被稱為“上赫紐丁斯克”,烏蘭烏德這個名字是20世紀以后才有的。從17世紀開始,這里便是沙俄與中國進行大黃和茶葉貿易的中心;同時還是外貝加爾最大的軍事和行政中心。
相較于赤塔,上赫紐丁斯克的占領價值更大,因為從這里坐船順著色楞格河向南可一路直達恰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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