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卷遼東攻略　　第三十章　　憂天杞人（中）<>

　　“臣等參見大王殿下！”沒有想到今天要上朝的大臣都是被內(nèi)宮侍衛(wèi)從府邸召了回來，一路上連奔帶跑的，進了大殿還在氣喘吁吁。全本小說網(wǎng)

　　“平身吧！”

　　高坐在寶座上的李倧似乎沒有看到臣下的失儀，而是用了很淡定的語氣說道，面上也看不出什么神色。兩班大臣偷偷打量了眼，都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李倧異乎尋常的鎮(zhèn)定，讓他們覺得很是驚訝。

　　大凡君王急召群臣，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議，或喜或悲或焦急一看便知，但今天大王卻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亩俗�在上邊，群臣來了，也不急著開口議事。不過因為是王上相召，眾人還心浮口躁的，誰也沒主動出來問。大殿之中靜悄悄的，只有大臣們粗重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待官員們的喘息聲都平復(fù)下來后，李倧才淡淡開口道：“前些日子，領(lǐng)議政李元翼不幸病倒，朝中失一重臣。此時大明使者來朝，事務(wù)繁多，領(lǐng)議政一職不能空缺，孤想著令一人兼任其職。”

　　“終于來了！”下邊所有的臣子心中無不冒出這個念頭。李倧雖然是輕描淡寫的說著，但伊?xí)P、金自點他們卻緊張得要命，袖中的拳頭握得緊緊的。這幾日兩派互相明爭暗斗為的就是這個位置，現(xiàn)在大王終于提出來了，今日難免又要爭斗一番！誰才會是最后的勝利者呢？！伊?xí)P跟金自點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又迅的將目光移開。南人黨倚仗的是鳳林大君跟大明使者對大王的影響，西人黨憑的是諸多大臣的上書。兩人覺得自己這一派應(yīng)有六成的贏面，都抬頭挺胸的站在班位上，等待自己的人言舉薦。

　　但是

　　李倧沒有給臣下言的機會，他說完后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各位臣下的奏折，孤王已經(jīng)看過，何人調(diào)動升任孤王已經(jīng)有了人選！這也是孤王今日召你們來大殿的緣由。來人，頒王旨！”

　　在群臣的驚愕目光中，內(nèi)侍總管拿出了一卷紅色的書帛－－那是已經(jīng)寫好的旨意。總管直接攤開來念道：

　　“奉大朝鮮國王王旨曰：禮曹判書伊?xí)P，忠君體國，夙秉勤勞，才優(yōu)經(jīng)濟，特擢兼領(lǐng)議政一職。以工曹判書趙翼玉遷禮曹判書，大司憲沈器遠升工曹判書，提學(xué)李顯英為大司憲，大司諫李敏求改為吏曹參判，副承旨趙廷虎任大司諫。欽此！”

　　王旨一出，南人黨頓時得意洋洋，領(lǐng)議政一職最終還是被他們南人所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南人一派人手有限，空缺出來的工曹判書最終讓西人黨沈器遠當(dāng)任。西人那邊自然不甘，參贊金鎏馬上出列道：

　　“啟稟大王，微臣以為伊?xí)P任領(lǐng)議政并不合適！”

　　作為崇尚儒學(xué)的朝鮮國主，在政事上一般都會作出聽取群臣意見的姿態(tài)。金鎏說了這一句話后，按習(xí)慣李倧應(yīng)該會詢問緣由，然后再由臣下闡述。但這一次，李倧卻沒有給金鎏說話的機會，他一句話就堵住了西人黨大臣們的嘴。

　　“此事乃孤王的意思，你認為這個任命有問題，難道金鎏你比孤王還圣明嘛？！”

　　“這個微臣不敢！”金鎏慌忙回道。

　　“既然如此，那就退下吧！”李倧刻意的加重了幾分語氣。

　　回到班列中的金鎏心中那個悔啊，早知道他就一口氣全說出來，然后再跟其他大臣一起拆伊?xí)P的臺，那樣或許有機會讓大王收回王旨，現(xiàn)在卻給皇上堵了回去，其他人自然不能再出來諫言了。想到諫言，金鎏環(huán)視了朝堂內(nèi)一周，頓時現(xiàn)今日來上朝的官員中竟然沒有一個御史，甚至連一個司諫官都沒有！這就等于今日朝堂上大王所旨意，根本就沒有人能站出來駁回。

　　[涅盤中文論壇

　　金鎏偷瞥了眼寶座上的大王，難道今日的一切都是大王刻意安排的？！還是那些南人黨在背后搞的鬼？！大王要是向著南人，他們這些人可就有難了！金鎏又望向他們這一派的領(lǐng)袖人物，左議政金自點，卻看到金大人仍舊一副平靜的神色。金鎏不由暗暗佩服金大人涵養(yǎng)的功夫，這個時候居然也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站在右列位的金自點知道事情已經(jīng)不可挽回，大王要任命伊?xí)P為領(lǐng)議政的想法早已經(jīng)定下，否則不會只是召他們這些三品以上的大臣來。剛聽王旨的時候，金自點確實是很驚訝，很氣憤，他甚至想過帶領(lǐng)西人黨的大臣掛冠諫言。但聽到后邊，那一瞬間的沖動頓時冷靜下來。

　　“你以為你們南人黨就贏了嘛？！”

　　金自點帶著一絲冷笑望向?qū)γ娴囊習(xí)P！升任領(lǐng)議政大人的伊?xí)P剛謝恩回位，看到了對面金自點的眼神，他多少明白些金自點的意思。今日大王頒下王旨，看似乎是南人黨贏了，實際上兩派卻是半斤八兩，誰也沒有占到便宜。只是比起期望來，西人黨一派的收獲少了點而已。

　　在李元翼未病倒之前，朝內(nèi)左右議政，左參贊，吏曹判書，戶曹判書，大司憲這幾個要職上都是西人黨的人，而南人黨只有領(lǐng)議政，右參贊，禮曹判書，工曹判書，大司諫。其余各曹都是中間派，或者是跟王族有密切聯(lián)系的人。大王的旨意中確實是讓南人黨保留的領(lǐng)議政跟禮曹判書兩個高位，但同時也將工曹判書給了西人黨作補償，這樣西人黨在六曹中就占據(jù)了一半！為了平衡，王上又將大司憲給了南人黨的李顯英，李敏求這個大司諫改任吏曹參判，作為南人黨的棋子打入西人掌管最久的吏曹之中，空缺出來的大司諫一職則由趙貴人的族人－－外戚趙廷虎當(dāng)任。

　　從總的來說，南人跟西人在這場變動中都沒有壓倒對方。實力仍舊保持著平衡，但兩派卻丟失了九卿之一的大司諫一職。如今外戚中，具氏兄弟的具宏是刑曹判書，具仁垕是義興府使，申景禛是御營廳兵馬使。趙廷虎當(dāng)任大司諫，使得外戚在朝中政治上的實力得到提升。

　　領(lǐng)議政一職的爭奪就這樣落幕，大殿里各臣的想法不一，有的看得透的，有的看不通的，有的想下朝后商議的，也有似乎什么都沒有看見的。不過大殿上卻沒有人站出來說話，國主李倧似乎也沒有說話的意思。

　　新上任的領(lǐng)議政伊?xí)P自然不能讓朝會出現(xiàn)冷場，否則大王興師動眾的召集大臣來，沒有幾刻鐘就無事可議，然后再大家散朝回去，這面子上也不好看。他靈機一動，便出班道：

　　“啟稟大王殿下，大明使者來我國已有十?dāng)?shù)日，所舉方略應(yīng)盡快予以回復(fù)。拖延過久，恐上國見責(zé)！”

　　李倧沒有想到伊?xí)P會在這個時候提出方略的事情，他本打算臣子們對他的旨意沒有意見后，便散朝算了。不過他轉(zhuǎn)念一想，趁著現(xiàn)在將事情解決掉也好，免得到了上朝人多嘴雜，言官風(fēng)聞奏事，弄得兩派又要爭執(zhí)。他挺正身子道：

　　“孤亦正慮于此，伊卿家的意見如何？”

　　伊?xí)P自然推行他們南人一[涅盤中文論壇派的主張，當(dāng)下回道：“回稟大王殿下，北虜女真屢屢犯界，燒殺擄掠罄竹難書，既無上使來朝，我國亦當(dāng)臥薪嘗膽，以雪昔日之恨。今使者奉詔書而至，約朝滅虜，大明乃我朝宗主之國，北虜乃朝鮮之世仇，親明應(yīng)約自不待言。且，公主嫁于天子，明朝兩國亦是親家，出兵助明乃份內(nèi)之事。微臣以為，使者之方略可行。”

　　李倧尚未回應(yīng)，右議政李適便站出來反對道：“微臣以為伊大人所言不當(dāng)，使者所提方略并非出兵，而是堅壁清野，備戰(zhàn)北虜，如此耗費巨大，敢問伊大人，可知北虜何時會犯界？”

　　李適提的問題相當(dāng)?shù)筱@，女真人什么時候會侵犯朝鮮，除了皇太極估計沒有人知道。既然都不知道女真人是否會打朝鮮，就這么勞民傷財?shù)母銈鋺?zhàn)，豈不是杞人憂天！朝堂上的目光一下子集中的伊?xí)P身上，看這個新任的領(lǐng)議政如何應(yīng)付！

　　伊?xí)P畢竟任禮曹判書多年，這點應(yīng)變之才還是有的，他微微一笑道：

　　“李大人，這北方三道備戰(zhàn)抗虜一直來都是本朝國策，難道也是多余的？”

　　“可天啟七年來，北虜有八年未曾犯界！”

　　李適說的是實話，八年都沒有打戰(zhàn)了，為什么就要備戰(zhàn)呢？！這代表了很大部分人的心聲，伊?xí)P回答得更絕：

　　“既然如李大人說，八年未有戰(zhàn)事，為何此時大明天子下詔朝鮮備敵？”

　　伊?xí)P是將備戰(zhàn)的理由全推到了大明天子身上，天子既然這么下詔，自然有其下詔的原因。這個緣由他不清楚，金自點也不知道，但都不能否認大明必定是因為某個原因才遣使者來下詔書的！否則，為什么使者是現(xiàn)在來呢！

　　“這個”金鎏不由語塞。大明是宗主國，天子猶如君父，背后說天子壞話自然是說不出口的，既然天子無錯，那應(yīng)詔又有何錯！

　　趙翼玉也添一把火道：“我朝出兵助明，此乃大義。虜人得知，必會遷怒于我國，備戰(zhàn)抗虜并非多余。且，北虜受制于西面，北方乃荒蠻之地，南侵我朝也在情理之中，凡事預(yù)則立，不預(yù)則廢。一旦騎兵突至，我等以何為戰(zhàn)，身為大臣豈可以國祚犯險。”

　　原本郁悶的金鎏憤而出言道：“諸位大臣顧得大義，就不顧本國之黎民百姓乎？！”

　　趙翼玉毫不留情的反駁道：“舍身存義，此乃圣人所教！”

　　金鎏話一出，連西人黨的人都不禁搖頭，南人黨則大喜。在這個問題上，西人黨沒有大義作前提，如何爭得過他們！但金鎏仍出聲抗辯道：

　　[涅盤中文論壇“百姓乃國之根本，徒損百姓何益？‘百姓為重，社稷為輕，’，‘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此亦圣人所言。”

　　金自點當(dāng)然不能坐看自己這派的人被詰難，他也站出來解圍道：“啟稟大王殿下，孔圣人立儒學(xué)，以仁義禮信為本，仁者愛人，卻是以仁在前邊。近年來，我國雖未有戰(zhàn)事，然丁卯胡亂致使北方各道破敗嚴重，至今未能復(fù)原。加之各處時有災(zāi)情，國力并不寬裕。再者，北虜兇蠻惡煞，毛飲茹血，人人以劫掠為樂，微臣斗膽一問，誰敢言領(lǐng)兵與其對陣可贏乎？！”

　　金自點這話讓在場所有武將都變了臉色！因為李成桂開國是以兵權(quán)奪位，李朝建立后，實行兵將分離制度，無定將亦無定卒。太宗后更是以儒學(xué)為治國之典，重文輕武，是以朝鮮數(shù)百年來兵威不盛。而北虜之善戰(zhàn)已經(jīng)越了蒙古人，一強一弱高下立判。讓朝鮮軍去跟女真人作戰(zhàn)，那簡直就是去送死。這個問題，不管再怎么顧及面子，滿朝上下都有這個覺悟！

　　金自點見沒有人搭話，便繼續(xù)道：“既然如此，我軍派出人馬更多是維持地方，負責(zé)后勤，完全可在形勢明朗之時再出兵。如此既無需擔(dān)心引起北虜南侵，也不致失信于大明！”

　　伊?xí)P針鋒相對道：“如此鼠兩端，只怕未出兵已見罪于雙邊！”

　　金鎏還要出來駁斥，只聽見李倧出言道：“罷了！這樣爭吵就能解決問題嘛！”

　　大臣們見大王話斥責(zé)，都躬身謝罪道：“臣等惶恐！”

　　李倧滿意的看著群臣們，他們都必恭必敬的站著等他話。對于大明使者這件事情上，商議了這么久，他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主張，那就是折中之法。多年來，李倧夾在兩派之間，學(xué)會了如何用平衡之策協(xié)調(diào)朝內(nèi)黨爭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既然兩派各有相反的主張，那就折中實行好了！

　　“孤曾命弘文館修撰光海君實錄，書成之后，孤在里邊看到一句話：‘二百年忠誠事大，死生一節(jié)’。廢人李琿能有這番見識，何況孤王乎？！不論兩百余年來朝鮮乃大明之藩國，就以宣祖時，大明救朝鮮于水火，此兵便不可不！忘恩負義，孤有何面目為君，爾等又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涅盤中文論壇李倧這話說得斬釘截鐵，西人黨那邊沒有臣子敢出來反對！而伊?xí)P恐夜長夢多，早站了出來道：

　　“大王圣明！大王既有定見，宜召大明使者共同商議，亦可早報天子知悉！”

　　李倧點了點頭應(yīng)允道：“如此甚好，來人，去請大明使者上殿議事！”<>（全本小說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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