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明天過節(jié)，我們幾個爺們兒商量了一下，重新打開通風管道，拿細鋼管做了個噴槍，用鋼絲控著，拿蚯蚓汁兒噴到管道內(nèi)，又焊了幾個活門籠子裝在管道口，還真逮著了幾只野物。


　　幾只野物像是大老鼠，不過我們告訴娃子們是兔子，娃子們很開心，過了個吃肉的節(jié)。”


　　……


　　“大同七年七月六日，今天是移居到山中一周年的日子，如今算是徹底安定了下來，在第五工作面有水，還有不知道誰丟在里邊的魚，現(xiàn)在我們也養(yǎng)起了魚、老鼠、還有粘到的幾只斑鳩。


　　今年死了十幾個人，有發(fā)病的，有變異的，還有……難產(chǎn)的，但日子比和以前外面相比，好太多了……”


　　“大同八年七月六日，不知不覺兩周年了，今年干了幾件大事兒，一是通風管在山洪來臨的時候會發(fā)生灌水、堵塞，我們成立了搶險隊，開鑿了引水渠。


　　二是收集了五個工作面的可用物資，在第四工作面成立了倉庫，改善了生活環(huán)境。


　　三是找到了煤，有了煤，就能用煤做燃料，甚至燒水發(fā)電，當然這只是備用措施，現(xiàn)在我們還是用工業(yè)區(qū)的電，但是總要未雨綢繆不是？


　　四是我們多了倆孩子，孩子媽要我取名，我說一個叫紀陽，一個叫念光吧。張紀陽，李念光，紀念陽光，挺不錯的。”


　　“大同九年七月六日，三年了，這些年來我們也損失了二十多人，平均一年九個，不過今年最少。


　　很多是生病，要不就是發(fā)生變異，怎么都躲到地底下來了還躲不掉那該死的病毒……”


　　“大同十年七月六日，我得讓娃子們的心空不下來，手停不下來，不然就要出事兒，肯定要出事兒……”


　　“我讓娃子們設計了個程序，能定時向外邊發(fā)送信息，還設計了一個感應程序，如果有人連上網(wǎng)絡，電腦就會提醒，我感覺自己挺會整……”


　　然而工作日志從這里開始，話鋒突變。


　　事情是從幾個年輕人偷偷開鑿通道，打算溜到外面去，然后被巡防隊抓到開始的。


　　幾個年輕人受到了懲罰，但是禍根就此埋下，幾年來因為共同生活中一些瑣事漸漸積累起來的仇恨，很快就在那封閉的空間里無限放大。


　　大同十一年，盡管山外的指揮中心被幸存者封閉得很好，依舊發(fā)生了技術(shù)故障，導致了電力供應的中斷。


　　無盡的黑暗，悶濁的空氣，緊張的心理，仇恨的情緒，見不到未來的絕望，糅合在了一起，一場慘烈異常的爭斗在地下發(fā)生了。


　　根據(jù)事后新任的指揮長恢復的日志中描述，那是一場持續(xù)數(shù)月的爭斗，中間還有人發(fā)生了變異，成了不死人，經(jīng)過異常殘酷的血戰(zhàn)過后，地下礦坑中只剩下了八個人。


　　八個人終于意識到不能再這樣爭斗下去，否則誰都活不了，最后達成了和平協(xié)議，推舉了一人為指揮長。


　　之后又處置了兩個人，因為他們企圖“挑起事端，破壞和平”。


　　所有有仇恨瓜葛的人都被消滅了，秩序重新恢復到剛進洞時的樣子，但是人幾乎已經(jīng)沒了，還人人帶傷。


　　記錄的最后一天停留在了大同十四年九月，是最后一位幸存者留下的。


　　蜀都聚居地過去也發(fā)生過一段類似的黑暗歷史，但是時間并不長。


　　在當政者們的隱瞞下，那段歷史在現(xiàn)在年輕人心目中，印象也已經(jīng)不是太深。


　　畢竟他們的父輩，都是能夠生存下來，且能很好保護家人的那批人。


　　而這一篇血淋淋的“工作日志”，將人性的黑暗暴露無遺，其中無數(shù)強者對弱者，卑鄙對正直，丑惡對美好的殘酷摧毀，讓所有人都感到三觀不適。


　　“如果按照日記所說，里邊已經(jīng)沒人了？那給我們發(fā)警告的人，又是誰呢？”張秋意忽然提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問題。


　　“爸爸爸爸！里邊的人回復了！”


　　“轉(zhuǎn)過來。”


　　“好。”


　　很快，會議室光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對話窗口。


　　“你們……還沒離開？”


　　“謝謝你的提醒，我們已經(jīng)撤離到了漢安，但是請放心，我們一定會救你出來。”


　　“你們是誰？”


　　“我們是蜀州聚居地新入駐漢安城的居民，你呢？”


　　“我叫張紀陽。”


　　“張紀陽？你是在礦坑中誕生的孩子？大同八年出生的，對吧？”


　　“對，我媽媽叫孫寧。”


　　唐寧和張秋意對視了一眼，心底非常震撼，工作日志里活到最后的那個人，名字就叫孫寧，不過大家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是一個年輕的女人。


　　一個女人，在那樣的局面下，還能保護好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這個女人，可以說是非常了不起的。


　　“紀陽你別害怕，我們會救你出來的，你一個人在里邊生活了那么久，應該不害怕的，對吧？”


　　“我……我害怕，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記得就睡了一覺，醒來后，叔叔們沒了，媽媽也沒了，就剩下我一個人。”


　　唐寧心頭“登”的一下：“紀陽，你睡了多久？”


　　“我不知道哪里錯了，我記得是十二年，可醒來后，服務器時間變成了二十二年。”


　　“你一個人在里邊生活了三年多？”


　　“嗯，媽媽說一定要讓這臺服務器保持工作狀態(tài)，但是我不會用那個鍋爐，我只能到處找還有電的電池……”


　　“紀陽你太棒了！現(xiàn)在我們在往服務器充電，你放心，我們會幫助你的，你現(xiàn)在生活有沒有問題？”


　　“沒有什么問題，我有蘑菇，還有魚。”


　　“很好，你讓我們趕快撤離，還說夜晚會有危險，現(xiàn)在你能告訴我，那危險是什么嗎？”


　　“是媽媽說的，她說外面有很多吃人的怪物。”


　　“那媽媽有沒有跟你說，那到底是什么樣的怪物呢？”


　　“媽媽說，有些怪物是鎮(zhèn)子上的人變的，有的怪物是水庫里長出來的，水庫里的怪物想要到廠區(qū)，鎮(zhèn)子上的怪物擋住了它們，后來鎮(zhèn)子上的怪物擋不住了，媽媽和其它人就來到了這里。”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警報尖叫了起來，王愛文焦急的聲音也在通話頻道里響了起來：“頭兒！陸家鎮(zhèn)方向有異常！”


　　“小智，用同伴功能繼續(xù)和紀陽聊天，注意語氣，紀陽可能只有九歲的心理年齡！”唐寧扔下餐盤就朝三樓虛擬艙大廳跑：“秋意，我去操控冥王戰(zhàn)士。”


　　光幕上是銀碟無人機轉(zhuǎn)發(fā)過來的紅外熱成圖像，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小光點從船石湖中爬了出來，成群結(jié)隊地爬上了高速公路，一部分朝著陸家鎮(zhèn)跑去，一部分沿著高速公路，朝著威遠方向慢慢推進過來。


　　鏡頭拉近，高清圖像轉(zhuǎn)了過來，竟然是一種類似老鼠的水生生物。


　　那東西個頭不大，最大的個體身子只有二十多厘米長，加上扁平的尾巴，也不過四十多厘米。


　　但是這種生物種群龐大，牙齒異常尖利，一條在夜晚穿越高速公路的大蛇遇到了它們，盡管大蛇異常兇悍，翻滾噬咬搞死了不少，但是很快就被鼠群淹沒，在公路上形成一個黑色的山丘。


　　片刻之后山丘崩塌散開，只留下一具盤在一起的巨大骸骨。


　　所有人都明白了過來，陸家鎮(zhèn)無數(shù)不死人和變異體，為何最終都化為了白骨。


　　“頭兒！它們快到工業(yè)區(qū)了。”


　　“我已經(jīng)進艙了！”唐寧鉆入生態(tài)艙中，戴上頭盔。


　　遠在釩鈦工業(yè)區(qū)中的冥王戰(zhàn)士轟然啟動，從身上取出備用的天網(wǎng)中繼接收器和一塊電池，將之替換下指揮中心已經(jīng)報廢的天網(wǎng)中繼。


　　從指揮中心鉆了出來，來到室外打開電力模塊，接上戰(zhàn)士身上的電力接口：“小智，關(guān)閉中心！”


　　“收到爸爸！”


　　中心金屬大門開始緩緩合攏，這里非常重要，除了各種還未獲取的資料外，也是天網(wǎng)連接到坑道內(nèi)部的中繼站。


　　“叔叔？叔叔？”


　　“紀陽乖啊，叔叔遇到了一點技術(shù)故障，正在處理，你稍等一等，哈，好了！”小智的人工智能陪伴工具工作聊天兩不誤，通過剛剛的天網(wǎng)中繼繼續(xù)安定張紀陽的情緒。


　　無數(shù)老鼠從工業(yè)區(qū)的四面八方鉆了出來，循著唐寧留下的氣味，朝指揮中心奔了過來。


　　當鼠群出現(xiàn)在指揮中心大院邊緣的時候，合金大門終于關(guān)上了，唐寧收起供電模塊，合上裝甲。


　　“爸爸爸爸，它們在追蹤氣味，有些朝著坑道去了，快超過它們！”


　　坑道門口還有自動車，唐寧可不想它被老鼠毀掉，冥王戰(zhàn)士將離子發(fā)動機瞬間推到最大，踩著鼠群快速邁步，朝山上跑去。


　　無數(shù)怪鼠撲到了冥王戰(zhàn)士身上，但是光滑的裝甲讓它們無法立足，又紛紛滑落。


　　“嗡——”唐寧開啟了次聲波攻擊，周圍的怪鼠中樞神經(jīng)頓時被震得稀爛，嘩啦啦死掉了一大片。


　　得到機會，唐寧立即擺脫了鼠群，搶先跑向了山路。


　　冥王戰(zhàn)士的奔跑速度遠勝怪鼠群，來到礦場，鼠群還在半山腰兩里地外。


　　小智控制的自動裝甲車已經(jīng)開到了路口，高射機槍對著下方的路面開始掃射起來。


　　“噠噠噠噠噠……”脈沖彈在路面上不斷爆出一圈圈藍色的小光圈，收割這無數(shù)怪鼠的生命。


　　“爸爸爸爸！需要切斷氣味通道才行！它們視力很弱，只會跟著氣味走！”


　　“但是怪老鼠實在太多了！”


　　“噠噠噠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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