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上。”陸懷安已經懶得看他了，揮了揮手。


　　崔二最喜歡干這事，立刻歡快地應了：“好嘞！”


　　剛好他汗巾濕了，搭在脖子上忒涼，直接一把扯下來，塞得滿滿當當。


　　要想想，他一個大男人，泥水里滾了兩三天了。


　　擦脖子擦手擦哪都有，他一大老爺們，回去累得直接癱了，洗澡會洗，但洗汗巾就算了。


　　反正就這兩三天活，忙完一起洗唄！


　　因此，汗巾這味兒，那可真是有蠻沖。


　　都不需要動手，才塞進去，牛二東就被熏的翻白眼兒。


　　陸懷安眼風都沒往這邊遞一下，往旁邊一站：“都讓開些，有鬧事的，一根菜都不賣給他。”


　　見識到了他的手段，大家伙也知道他就是這般說一不二的人物，彼此對視一眼，都不敢擋路，乖乖讓開了。


　　攤主們自是毫不猶豫，果斷地進來，一個個地搬東西。


　　第一筐菜出去，人群頓時如潮水般跟著他往外走。


　　全堵在這也沒用，他們肯定不可能在倉庫里頭賣東西的。


　　他們當然是跟著去要緊，好歹能搶個最前排，沒準能搶到最新鮮的菜哩！


　　至于這邊，熱鬧肯定是有的，但哪里有自家利益重要。


　　很快地，人全走光了。


　　留在倉庫里的，都是村里人。


　　尤其是村長和村支書。


　　他倆是走在后頭的，因為要收拾東西，指揮大家灑鹽什么的。


　　來農貿市場，還是陸懷安說來都來了就順便看看。


　　沈茂實他們跟著，也好確認一下最缺哪些，明天早些送過來。


　　結果進來就遇著了這事。


　　村長進來就黑著臉，很是郁悶：“怎么都不吱個聲的，早讓我進來不，他敢不拿出鑰匙看看！”


　　“……”陸懷安心想，很好，這狠話放的毫無水平。


　　就連牛二東，都沒想到今天人會來得這整整齊齊。


　　看到自家爺也在里頭，他眼前一黑。


　　果然，他爺上前就是一巴掌，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再說。


　　然后扭頭給陸懷安道歉，彎著腰實在是沒臉見人：“這實在是，真是對不住……”


　　“牛伯，不急著打人。”陸懷安讓人拿幾張椅子過來，自己拎了張坐下：“先問問到底咋回事吧。”


　　汗巾子扯出來，牛二東立刻扯著嗓子喊冤枉。


　　“我真的沒騙人！這些東西真的賣了的！”牛二東掙扎著想站起來，滿面急色：“陸廠長，我也是村里的，我咋會害你呢！？我是真的找著了人，這些東西他全要了！”


　　果然如此。


　　陸懷安絲毫不意外，冷冰冰地道：“誰？”


　　都到這時候了，牛二東在眾人的凝視之下，沒敢再廢話：“吳高杰。”


　　嗯？


　　這倒是個意料之外的名字。


　　陸懷安皺了皺眉，有些狐疑：“吳高杰？你怎么認識他的？”


　　“他說是來給我們修繕墻面的。”牛二東這會子老實了，反正沒外人，他說得也毫無負擔。


　　要擱他來說，這事他真覺得自己辦得挺漂亮。


　　吳高杰自己有點關系，而且有錢，他說他要把這倉庫里的東西全都買下來，還給了一筆錢做訂金。


　　他給他們修墻，那也是修的漂漂亮亮，利利索索的，絲毫不含糊。


　　更關鍵的是，這活兒，還是陸懷安給他的。


　　想想，那么多工程隊呢，陸懷安連給他修廠房修路的鐘萬都沒用，把這么重要的活都交給了吳高杰，那他肯定是自己人嘛！


　　而且吳高杰都說了，這事其實陸懷安也是知道的，不過是他不好出面罷了。


　　牛二東一尋思，這事確實搞得啊！


　　他都看過了，這一倉庫的貨，年前就囤了，這些東西都是些吃的，都有保質期。


　　尤其陸懷安又講究，過期的都不讓賣了，眼瞅著天氣不好，生意也變差了些，許多人家里囤了幾天的菜，大風大雪的都不樂意出門。


　　這吳高杰愿意全部買了，整個倉庫呢！


　　牛二東還挺高興，覺得在自己管農貿市場的時候，干了這么大一件事，肯定會很受賞識，把這么大一批貨全出了，不說提個什么職位，獎金肯定是少不了的吧！


　　他還在這頭做著升官發財的美夢，沒想到，頂著這大風大雪的，陸懷安就打上了門。


　　“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騙你的，剛才人太多了，實在是不好說啊！”


　　陸懷安仔細確認了一下，牛二東應該說的是實話。


　　其一他沒這膽子在村長村支書和他親爺都在現場的情況下編這謊話，其二他也沒這能力，編得這像模像樣的。


　　“訂金多少。”


　　牛二東見他沒生氣，又有些得瑟了：“五千塊！”


　　整整五千塊呢！


　　為了讓人相信他說的是實話，牛二東激動地看著倉庫角落的抽屜：“我真的一分錢沒動！全都在這！”


　　他真的蒼天可鑒！他真的是清白的！


　　見他們去拿，牛二東還努力解釋：“不是我不拿回去，實在是雪太大了，也打不通村里電話，這雪太深了……”


　　錢他是一分沒動的，全在抽屜里頭。


　　“我這幾夜都沒睡好哇，好多錢的……”


　　也幸好這幾天沒怎么賣菜，收入不多，也就顯得這五千塊大團結格外扎眼。


　　陸懷安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垂著眼沉思著。


　　其他人也大氣不敢喘，連牛二東他爺都只忐忑不安地盯著他瞧。


　　等著陸懷安給出最終判決。


　　“我之前認識一個人。”陸懷安沉默片刻，才慢慢地道：“是我們縣的，當時混得很開。”


　　牛二東愣住，他不知道陸懷安突然說這個做什么。


　　“那年他想到了一個賺錢的法子，趁著過年，他干了一票大的，賺了一大筆錢。”


　　錢，確實是賺到了。


　　但是，沒命花。


　　囤積豬肉，哄抬物價，判的很快。


　　“就這樣子，當天就斃了。”陸懷安拿手做槍，對著牛二東比了一下：“嘭。”


　　牛二東嚇了一跳，后背都濕了，聲音直抖：“我，我沒有……”


　　“外面大雪封了路，東西運不進來，大家買不到菜，你囤了一倉庫的菜不賣，你這就是囤積貨物。”陸懷安聲音平靜，說的話卻毫不留情：“你把普通的蔬菜，翻了數倍來賣，而且并沒有平價的蔬菜做底，這就是哄抬物價，如果不是今天我們來了，等到上頭開始查，天王老子都保不住你。”


　　“我，我，我沒有這樣想！”牛二東腿一軟，壓根都不用摁著了，幾個人都扶不住他。


　　他癱成了一團泥，呢喃著：“我，我就是賣個好點的價錢，都說這雪天，新鮮菜難得……”


　　“是啊。”何止新鮮菜難得，陸懷安冷笑一聲：“當時豬肉也挺難得的。”


　　想明白了關竅，牛二東渾身直哆嗦：“我知道錯了，我，我真的沒有那樣想，陸廠長，你救救我，我真的沒有……”


　　看著他哭了一會，陸懷安才嗯了一聲：“幸好，你還沒有鑄成大錯，看在你認錯態度好，現在我先不追究你的責任，先起來吧。”


　　“我，我還是先趴著吧。”牛二東捂住臉，有些無奈地：“現在我起不來……”


　　腿軟了！


　　不少人都笑了。


　　還行，知道這家伙還是好兄弟，問題就不大。


　　村長也吁了口氣：他就說嘛，他們村里出來的人，咋個會有那害人精呢？


　　都怪那姓吳的！故意害人！


　　陸懷安也是這么想的，這賬當然要算，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解決送菜問題。


　　安排起來也挺容易，倉庫里的東西全都做一個清算，這雪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停呢，得做長久打算。


　　畢竟下雪之前誰也不知道它會下這么久，市里的人也沒地窖什么的，許多人家里頭還沒冰箱，肯定沒囤多少菜。


　　吃個幾天也就沒存貨了，就不止現在這么點人出來買菜了。


　　如果供應不上，那肯定會到處找菜，驚動上頭。


　　解決肯定是得解決的，回頭清算，農貿市場肯定是第一個被問責的。


　　就牛二東這個事，沒事還好，有事他就是活靶子。


　　村長和村支書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臉色很是凝重。


　　“繼續鏟雪，回去后附近村子里都看一遍，有菜都讓留著，養豬廠這邊安排一下，每天多殺一頭豬，如果不夠，想辦法找人送，再不夠，往小豬殺。”


　　陸懷安有條不紊地安排著事情，樁樁件件全都在腦海里過一遍就吩咐下去。


　　沒辦法，事情緊急，顧不上太多細節了。


　　先把整體把控住再說。


　　等到把事情全都安排完，外頭天都黑了。


　　冬天天黑得早，外頭又還下著雪，幸好沈茂實和崔二幾個因為沒安排他們做事，便借了輛車，把新安快運這些人全帶回去，各自開了車過來。


　　開的大貨車，全村人都帶了回去。


　　“今天都辛苦了，一起吃個飯再回去吧，也省得回去還要額外起灶了。”


　　沈媽和嬸子沈如蕓都在食堂等著，這是陸懷安出門前就安排好的。


　　飯菜一早就燒好了，一直放在鍋里熱著，只是沒想到他們這時候才回。


　　“行吧，一起吃吧啊。”


　　明明該是熱熱鬧鬧的，可這會子，誰都沒心情。


　　這老天爺啊，這雪下的，咋就不停呢？


　　要是一直下到明天早上，又把路面給凍住了，那可咋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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