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門后，時不時有人給秦副廠長打招呼。

　　秦副廠長一路應(yīng)過去，很平易近人的樣子。

　　“都好好做事，啊。”

　　一路帶他們走了幾處，陸懷安都不大滿意。

　　機床不大啊，和他預(yù)想中的小多了。

　　覷著他的神色，秦副廠長打了個哈哈：“這邊是我們的舊廠房，所以機子有點舊哈，新廠房在前邊，我們一道過去吧！”

　　陸懷安哦了一聲，頗為意外：“你們還有新廠房？”

　　這可是之前沒有說過的。

　　“是呢，嗐，那邊管控比較嚴(yán)格，所以我一般是不帶人過去的。”

　　秦副廠長領(lǐng)著他們穿過很長的走廊，又繞了幾個彎，最后過了一道門，才看到新廠房。

　　抬眼望去，這就氣派多了。

　　“平時不讓人來這邊嗎？參觀的也不讓？”

　　秦副廠長點了點頭，有些無奈：“這邊是新廠房，機床也是新的，上頭很重視，所以……”

　　他做出請的姿勢，讓陸懷安走在前頭：“不過你們既然誠心做這單生意，我自然也要誠心以待，這邊請。”

　　這里的車間，也正規(guī)多了。

　　工人們穿著整齊，動作干凈利索。

　　機器轟鳴聲里，秦副廠長一一給他們做著解釋。

　　這里，工人們做事都很認(rèn)真，不再有時不時過來打聲招呼的了。

　　不過這樣陸懷安反而更加放心。

　　帶著他們?nèi)�部轉(zhuǎn)了一圈，最后秦副廠長把他們帶到實驗室：“這里呢，是我們今年的新機器，第三機床廠那邊也有一臺，還上過報紙。”

　　陸懷安也不大認(rèn)得，不過憑著記憶里的報紙上的描述，好像是這個大家伙。

　　“你們的需求呢，我也仔細(xì)研究過了，就是想做些家用電器，既然要求不高的話，建議你們是自己做個主體框架，小零件的話可以找別的廠家進(jìn)。”

　　反正組裝起來，誰知道里頭是哪個廠的呢？

　　從頭到腳全部自己做，那也不現(xiàn)實。

　　陸懷安嗯了一聲，對這一點倒是早有預(yù)料：“這個主體框架……”

　　“哦，對于你們的要求，我也看過了，就是想做些辦公儀器啊家用電器之類的是吧，那我建議你們可以進(jìn)兩條這個生產(chǎn)線，這個這個還有那個，都可以購置一臺……”

　　隨便盤算一下，陸懷安沉吟著，唔，超預(yù)算了。

　　但他面上沒顯現(xiàn)出來，還是很感興趣的聽著他繼續(xù)說。

　　秦副廠長這個人，到底還是有點東西的。

　　給他們列了一張表格，這會子照著念，很多東西都是陸懷安曾經(jīng)想過，卻又不甚詳知，只隱約覺得需要的。

　　這會子被他這么一補充，陸懷安腦袋里那根線，頓時就被補齊了。

　　“……所以呢，大概目前就是這樣，你們前期的話，引入這些機器就夠了，后期如果要擴充或者擴大經(jīng)營范圍什么的，可以再找我。”秦副廠長說完，心滿意足地把表格收起來，仔細(xì)地放進(jìn)上衣口袋：“陸廠長，您覺得呢？”

　　陸懷安嗯了一聲，沉吟著：“我想問一下，關(guān)于這個車間的安排……”

　　這些細(xì)節(jié)方面，秦副廠長有時會給予詳盡的解說，有些大概是觸到了機密，他就會說等簽了合同后，會詳細(xì)地予以解答。

　　機子是沒有問題的，他給的計劃也很完整。

　　沈茂實和崔二兩個人，更是早就看懵了。

　　紡織廠那已經(jīng)算是進(jìn)了不少機器的了，但整個廠子加起來，怕是還沒這邊一個車間的機器多。

　　人家這才叫機器啊，全是大家伙！

　　一運行起來，咔咔的！

　　見他們也說不出啥，陸懷安想了想：“容我考慮一下，對了，上次說的這個資金，如果這張計劃表上的機器全部訂下來的話，首筆款項是……”

　　“是30萬。”這個數(shù)字顯然早就在心里輾轉(zhuǎn)多回，秦副廠長想也不想地：“等機器生產(chǎn)出來，打第二筆，運到南坪市里以后，您這邊檢驗合格了，再付尾款。”

　　為了以表誠意，秦副廠長甚至給出了承諾：如果機器檢驗不合格，尾款不僅不用付，他還得保證機器會換到合格為止。

　　尾款也是三十萬元。

　　這確實是做出了極大的讓步，秦副廠長誠懇地看著他：“請您相信，我們這么大的廠子，絕對是以百分之百的誠意來和您合作的。”

　　陸懷安笑了笑，跟他握了握手：“多謝多謝。”

　　只是卻沒有當(dāng)場應(yīng)下來，只說晚點商量一下再給答復(fù)。

　　秦副廠長有些失望，卻只是一眨眼就恢復(fù)了常態(tài)，微笑著彬彬有禮地道：“可以的，如果您考慮好了，隨時可以聯(lián)系我。”

　　“好的。”

　　這一趟，沈茂實和崔二大受震撼。

　　以前，他們覺得自家諾亞已經(jīng)是超級厲害的廠子了。

　　人比人，比死人。

　　現(xiàn)在跟人家的一對比，感覺他們就是個荒郊野外的野路子。

　　也難怪人家一直拖延著，不大樂意跟他們合作。

　　“我覺得，他們就是覺著我們這單子太小了，也怕我們拿不出錢。”崔二嘆口氣，有些郁悶：“不然咋之前不帶我們?nèi)バ聫S房，轉(zhuǎn)了半天，才去的新廠房。”

　　沈茂實也覺得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應(yīng)該還是錢的問題：“我覺得，他們這應(yīng)該是在看我們的態(tài)度了。”

　　見他們望向自己，陸懷安卻沒說這方面，反而問道：“如果諾亞再擴建的話，我們應(yīng)該建哪里？”

　　這話題跳的。

　　崔二無語，但陸懷安都這樣說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努力地去想。

　　“還要建廠房啊……”沈茂實有點為難。

　　雖然現(xiàn)在新安村已經(jīng)全然不一樣了，但是它到底還是個村子。

　　后邊還有山，諾亞現(xiàn)在廠房占的位置還是整個村子里頭最好的呢，還要擴，那恐怕是只能挖山了。

　　但這肯定國家不會準(zhǔn)許的。

　　“沒地方擴了吧……”沈茂實撓著頭，很不能理解做得好好的，陸懷安為什么突然又說要擴：“而且那里地勢雖然高，但運東西還挺不方便的，要我說的話……如果實在要擴，還不如換個地方再搞個分廠。”

　　這也是上回陸懷安說過的，分公司啊，分廠啊，不都是一個意思嘛。

　　陸懷安手指合攏，在扶手上輕輕一叩：“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這才是正常人的思路。

　　原廠址能擴則擴，擴不了，那就建分廠。

　　崔二哦了一聲，開始有點明白陸懷安的意思了：“你是說，今天這個機床廠，明明中間有那么長的長廊，中間大片大片的荒地，卻都留在那里不動，倒把新廠房建的離舊廠房這么遠(yuǎn)，偏偏又叫成一個廠子……嗯……”

　　之前不覺得，現(xiàn)在想起來，的確非常不合理。

　　“而且，秦副廠長的態(tài)度也太奇怪了。”陸懷安想了想，拿自己比了個例子：“像諾亞，現(xiàn)在雖然生意已經(jīng)挺不錯了，但有人來訂貨，而且是意向明確，甚至親自來考察，說明這樣的人是非常有誠意合作的，哪怕是單子再小，我也會很樂意合作。”

　　這么一想，秦副廠長的行為確實很不合情理。

　　要說他愿意合作吧，他不先帶他們?nèi)バ聫S房，偏偏帶他們?nèi)ヅf廠房，瞞無可瞞了，才帶他們?nèi)バ聫S房——簡直可笑，居然還有人故意揚短避長！

　　要說他不愿意合作吧，從頭到尾他又特別熱情，從計劃書到安排的賓館，都非常高水準(zhǔn)，顯然是花了大心思的。

　　連陸懷安都想不明白，他按了按額角，有些頭疼：“我是確實想不通。”

　　太沒邏輯了。

　　秦副廠長整個人，像一團(tuán)迷霧一般，看不透。

　　帶著無限疑問，陸懷安還專程抽空去外頭打了個電話給許經(jīng)業(yè)。

　　許經(jīng)業(yè)聽了這細(xì)節(jié)，也挺無語的：“不應(yīng)該吧……定州這邊，他還結(jié)識了不少廠長什么的，有兩個還給他簽了合同呢。”

　　不過都不是像陸懷安這邊整機引進(jìn)的，而是更換機器或者零件什么的，事情辦得都還挺漂亮的。

　　“嗯，可能是我對他不熟悉，所以有點不習(xí)慣他這樣的行事風(fēng)格吧。”

　　聽說有人已經(jīng)跟許經(jīng)業(yè)合作過了，陸懷安也覺得自己可能太杯弓蛇影了。

　　沒準(zhǔn)，只是秦副廠長當(dāng)時一時思慮不周全呢？

　　或者是他想帶他們先看看舊廠房，告訴他們第五機床廠歷史悠久，底蘊深厚？

　　許經(jīng)業(yè)也笑，覺得陸懷安可能是離了故鄉(xiāng)，無法全心相信人：“這人我雖然不甚了解，但從他的行事作風(fēng)來看，應(yīng)該是不缺錢的，但做事可能沒你這么嚴(yán)謹(jǐn)吧。”

　　“也許是吧。”

　　不過許經(jīng)業(yè)轉(zhuǎn)念一想，也挺理解的：“畢竟這么大的生意，可不是一筆小錢，你謹(jǐn)慎點是應(yīng)該的。”

　　陸懷安笑了笑，沒說什么。

　　回去之后，沈茂實都還沒睡，聽到腳步聲就急切地迎上來，壓低聲音：“許總怎么說？”

　　把許經(jīng)業(yè)的話說了，陸懷安喝了杯水：“明天再談?wù)劙伞！?br />
　　第二天，秦副廠長給他們帶來了一份更加詳細(xì)的計劃書以及合同。

　　不僅把陸懷安昨天的疑問都解答了，合同上也盡量偏向了陸懷安他們。

　　可以說，出了這道門，陸懷安再找不到比這個更好的合作商了。

　　秦副廠長也是一臉疲憊，笑得有些累：“因為你們工程緊，我昨晚叫人趕了個工。”

　　這態(tài)度的確是非常誠懇了，沈茂實不禁有些內(nèi)疚：他這么全心全意為他們著想，他們卻還在一直懷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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