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那邊坐著呢。”
  “新娘掩唇輕笑，纖纖玉指一劃拉，又指向了角落處的幾桌席面。”
  孟賀堂嘴里說的，跟身段一致。
  隨著他自己掩嘴笑著一抬指，臉色再次有了變化。
  “那幾桌上，竟然轉眼間坐了大概有幾十個人，誰也沒有看到是怎么進來的，又是什么時候坐在那里的，好像就是一瞬間便多出來這些人。”
  “而這些人也服飾各異，面無表情，大口大口地吞吃著桌子上的食物，始終不發一言。有自來熟的人上前向他們打招呼，他們也不理會，只顧埋頭苦吃。瞧那架勢，當真跟餓死鬼投胎一樣。”
  “但畢竟是新娘的家人，眾人覺得怪異，也不好多說什么，就這樣宴席很快到了尾聲。”
  “新娘的娘家人忽然全部站了起來，他們七嘴八舌地喊著，‘恭喜姑娘如愿以償’，邊說邊退出了宴席。”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更不明白他們這是怎么回事。”
  “就在這時，新娘哈哈大笑起來，她抬手輕輕一揮，眾人接連軟倒在地，她唇角帶笑，走到了瑟瑟發抖的劉成面前。”
  “‘你，你這是怎么了？’劉成趴在地上心驚膽顫地問道，‘要是對婚禮有什么不滿意，我們可以再商量。’”
  “‘我很滿意呀。’新娘咧開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不過，我瞞了你一件事情，現在打算告訴你。’”
  “說著，新娘周身泛起了一陣黑霧，待霧氣散去，人們驚愕地發現，新娘變成了穿著大紅喜服的玉嬌。”
  “‘你，你不是死了嗎？’劉成驚叫出聲，他拼命掙扎，試圖挪動身體往外跑，但這只是徒勞。”
  “‘對呀，我是死了，被你勒死的。’玉嬌幽幽說道，‘但你不是說想和我成親嗎？所以我回來了，和你結了冥婚，你高興嗎？’”
  孟賀堂說著，折扇再次拍桌，正色道：“村民們聽聞這話，瞪大眼睛看向劉成，見他一臉灰敗地委頓在地，便知玉嬌說的話都是真的。”
  “當真是個好劉成，以前便豪橫無比，現在竟然還敢做下如此惡行。”
  “可他明明半年未回來，又是如何犯下這等滔天大罪的呢？”
  “這邊新娘子盯著劉成便道，‘兩個月前，你趕夜路回了鎮上，又悄然摸進我家里，趁著我娘和弟弟熟睡，殺了他們。’”
  “‘待我驚醒時，他們已經全部死了。’玉嬌臉色恨恨，‘我待喊叫，你又一把捂住我的嘴，讓我莫喊，說你是因為愛我，想娶我才如此的。我哪里肯信，結果剛沒掙扎幾下，你便侮辱了我，還把我勒死了。’”
  “‘我倒要請諸位評評這個理，天底下還有比他更禽獸不如的人嗎？’”
  “‘我是真的愛你如骨，實在想同你做夫妻啊。’劉成嚇得眼淚都出來了，結結巴巴地說道，‘可我的條件實在無法滿足你的要求，所以……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我也不想殺你的，真的，天地可作證。’”
  我得了件稀罕的首飾，想著給你送過去，才闖進了你家，后來也是你執意不肯嫁我，我一時生氣，才做了錯事。我是因為太喜歡你了，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事，你饒了我吧。”
  “我之前已經明確拒絕過你很多次了，我說我不會嫁給你。難道你喜歡我就可以傷害我嗎？”玉嬌臉上浮現出嘲弄的神色，“你這喜歡可真是讓人不能接受。不過無所謂了，我們已經結了冥婚，你就跟我一起死吧。”
  “玉嬌兩眼流下了血紅的淚水，也好似聽到天大的笑話般，癲狂的大笑起來。她的笑聲尖銳刺耳，院子里也灰霧滾滾，寒意逼人。”
  “就在眾人實在難以忍受時，玉嬌終于停了笑聲，她又看向其他村民，‘剛剛那群‘娘家人’都是孤魂野鬼，我以一頓飯的報酬請他們幫忙，以陰氣鎮壓活人的陽氣，所以你們才渾身無力。但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會傷害你們，只是想把真相說出來，見不得光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他劉成。’”
  “交待完，玉嬌轉身要走，劉成涕淚橫流，哭著哀求玉嬌饒過他。玉嬌回頭沖他露出了一個陰森的笑，‘你好好珍惜你僅剩的這幾個時辰吧。’說完，便不見了蹤影。”
  “等到天亮后，眾人終于恢復了力氣，紛紛從地上爬起來。”
  “但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里長便急忙帶著他兒子往外跑，想去找道士和尚這些方外之人救命。”
  “誰料，倆人剛出了屋，陽光灑在劉成的身上，他突然發出凄厲的嚎叫，身上冒起了白煙，不一會兒就化作飛灰，隨風消散。這時，眾人都想起了玉嬌的那句話，見不得光的人是劉成。”
  “但眾人剛唏噓完劉成的下場，轉眼又看到他爹的眼睛也冒著白煙，三下兩下之后，眼睛竟然沒了。”
  “對，就是沒了。眼眶里的眼珠子不翼而飛，空空如也，好似從來沒有長過似的。”
  “眾人大驚失色，紛紛出言詢問里長這是怎么回事。”

  “誰料，瞎了眼的里長竟然瘋了，瘋瘋癲癲的往外跑，嘴里還哈哈大笑，‘報應啊報應，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當真有神明啊！’”
  “原來啊，他兒子劉成那晚回來，是有一個人看見了的，這個人就是里長自己。”
  “他撞見兒子犯下如此惡行，卻不思還玉嬌一家公道，反而指使劉成連夜再次外逃，只當沒有回來過。”
  “后來他說他家出錢埋葬玉嬌三口，其實也是為了盡快把這件事情壓下去，而并非出于什么良善之心。”
  “本以為此事處理的天衣無縫，誰料，天理昭昭，果然報應不爽。”
  “既然白長了一雙眼睛，那便干脆瞎了吧。”
  “唉~~~~”
  隨著孟賀堂最后一聲長長的嘆息，故事終于全部講完。
  而那一聲嘆息，也讓臺下的觀眾，愈發沉浸在故事的悲情之中。
  等到緩過神來，孟賀堂已經鞠躬下臺，人都快走到幕布了。
  觀眾們突然反應過來，咦，今天的故事，竟然聽到了全部。
  這個小孟到底比他那不要臉的師父和師兄更有良心啊，而且故事講的也還不錯。
  于是，剛下臺的孟賀堂，便聽到了前場傳來的陣陣掌聲。
  不過，他此刻來不及高興，因為李賀東正在下場口堵他。
  東哥滿臉憤憤：“這就是你說的好事？讓我穿裙子，還穿著上臺，我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
  “嘿嘿嘿，哥，我的親哥哥誒，你這是為藝術犧牲的，境界極其高尚，歷史會記住你的，觀眾也會記住你的。”
  “哼，再有下次，我先把你腿打折。”
  “誒，別介啊，咱明天還有呢。”
  “玩兒去，誰再穿誰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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