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無題
旭日離開御用的書房,回到自己所住的偏院,剛跨直在院子里來回來去徘徊的知書就沖過來,“你還好嗎?沒什么事吧?萬歲爺喚你過去”
語氣帶著些急迫意思,一邊說一邊用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直到現(xiàn)他完好無損神色如常,衣服更無一絲凌亂,才放下心來,長長吁出口氣。Www、Qb5、cOМ//
拉著他的手進(jìn)屋,親自執(zhí)壺倒了杯茶遞與他,“剛才聽說萬歲爺召你過去說話,娘娘很是擔(dān)心,囑我過來看看……旭日,你有什么為難處,可千萬別一個人憋在心里,跟咱們說一聲,娘娘總歸是會護(hù)著你的。”
“都是我不好,害姐姐擔(dān)心了,娘娘還須靜養(yǎng),千萬別為**心傷神。”陳旭日笑著擺手道:“我能有什么事?整天里怎么打時間,做過些什么,見了些什么人,姐姐還不清楚?你看,我人微言輕,人小力弱,統(tǒng)共也沒認(rèn)得幾個人,能闖什么禍?”
知書神色恢復(fù)了平靜,輕聲道:“四阿哥被立為太子爺,朝中不和諧的聲音一直都有,就皇太后那頭,現(xiàn)在怎么個打算也不清楚。圣駕駐蹕南苑這都多長時間了,一直也沒過來,咱們在太子爺身邊侍候的人,不欲惹眼,也十分的惹眼了,還當(dāng)謹(jǐn)言慎行。有時候,咱們自己不惹事,未必就不會著了別人的算計,多加些小心總是沒錯的。
稍頓了頓,又皺眉道:“這會兒宮里有些不太平,怕是要生出點事來。今年跟著萬歲爺過來的后宮眷屬,除了貴妃娘娘,也就靜妃娘娘了,咱們自個兒知道,兩下里住著,斷沒有什么往來,可備不齊就有人硬要生出些是非……這當(dāng)口,說話也好,做事也罷,千萬留神,別要授人以柄。”
這些道理陳旭日都懂,但面上還是做出受教的表情,誠意十足的點頭答應(yīng),老老實實的保證會做一個本份的好孩子。
知書又問他順治緣何尋他說話,陳旭日半真半假的給模糊過去。
待她一走,便立即進(jìn)到內(nèi)室,撲到床上,仰面躺著出神。
他剛剛親眼見證了順治跟靜妃沖突地尾……
“不問清紅皂白。杖責(zé)刑訊我身邊地宮人。一再問起我說了什么話。見過什么人……”
越說越怒地靜妃揚眉叫道:“用這種手段侮辱我。懷我背著你偷人。嗯?用不用把宮里地嬤嬤叫過來給我驗身?何必硬要從那些奴才們嘴里掏話。大刑逼供。喊打喊殺地。你真是好威風(fēng)!用不著那么麻煩。喊兩個嬤嬤來就是……福臨。我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這七年來你把我當(dāng)擺設(shè)。我還真沒有證據(jù)證明自己地清白!”
早已經(jīng)被人遺忘地陳旭日。慢慢地向后縮。試圖讓人忽略自個兒地存在。
不著痕跡地一點一點地向門地方向移。卻在聽到靜妃地話時。大大地吃了一驚。為著她開門見山地大膽措辭。
忍不住偷偷撇一眼當(dāng)其沖承受怒氣和指責(zé)地少年天子
順治臉上有著恚怒。也露出幾分尷尬。
驗身?那是個最糟糕的法子。如果驗出她是女兒身,傳將出去,外面會如何看他這個帝王?如果被驗出不是,那不是在自找羞辱嗎?
昨晚上一夜輾轉(zhuǎn),理智告訴他,暫且把這事壓下,冷處理最是正確。但他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這不但是挑戰(zhàn)他做為一個男人地理性,也在向皇家權(quán)威出挑釁,天家尊嚴(yán),絕對不允許被如此藐視!
“別扯那些沒用的,問問你的心,外心外心,你有沒有生出外心?”
“我的心一直都在外面,都在草原上,你不知道嗎?從大婚第一天起,從你不管不顧甩袖離開,這幾年來你對我怎樣,你自己不清楚?都這樣了,你還奢望我對你癡心,我是圣人嗎?啊?就是換了個真圣人,也絕對生不出那種心思……我娜仁托婭,還沒有那么下賤!”
靜妃想冷靜的說話。五年了,獨居的日子那么漫長,那么多個日日夜夜,獨對孤燈,她以為她已經(jīng)學(xué)會冷靜,不會再跟從前似地與皇帝對吵,她以為她可以心平氣和的跟皇帝對話。
事到臨頭,竟還是不行,她就是做不到。
隨駕南苑,兩個半月了,她與他地距離十分近,有好幾次,她都看到明黃色的身影,打不遠(yuǎn)處匆匆走過。
可是沒有一次,他跟自己打招呼,整整兩個半月,皇帝對她視若無物!
“福臨,我到底比你差在哪兒?你愛新覺羅氏從舉兵到入關(guān),統(tǒng)共才多少年?我博爾濟(jì)吉特氏,傳承自偉大地太陽汗成吉思汗,已經(jīng)傳承了數(shù)百年!”
她驕傲的挺胸道:“我科爾沁蒙古,哪一點對不起大
嗯?我在宮里邊算什么?做皇后那會兒,算是個擺件,廢黜這五年來,誰還記得宮里邊有我這么一個人?你想起過我嗎?皇太后想起過我嗎?”
順治眼中閃過濃厚地厭惡:她還是老樣子,口口聲聲不離蒙古,時時刻刻不忘科爾沁,每次爭吵時,都會搬出來提醒他,羞辱他……
“……我要回草原上去,我要回去!”
大聲的、堅定的宣告,終于惹來少年帝王的狂怒。
陳旭日成功溜到門外,隔著一道門,清清楚楚聽到他一迭聲喚著要人擬旨,要通喻主管蒙古事務(wù)的理藩院,頒布大辟條例……
陳旭日有些郁悶的深深吐了口氣,翻個身,把臉埋進(jìn)枕頭里,接著呆。
心里默默念叨著:快點過去吧,這件事快點過去吧,湊一塊就會爭吵的兩個男女,只會給對方帶來痛苦,趕緊的分開算了,這樣彼此折磨算怎么回事?有什么好追究的?不過就是靜妃萌生去意,布日固德無意接受朝廷的指婚,與其斤斤計較這些,最后兩敗俱傷,何不各退一步……嗯,順治到底是個不成熟的帝王,遇事實在是由著個人喜惡,沖動行事,不能在第一時間里靜下心來,冷靜的權(quán)衡利益得失……
這種性格上的弱點,究竟如何從中周折,才能既保得自身平安,又能謀求到最大利益呢?
遇到這樣一個皇帝,是噩夢,也是機(jī)遇。
陳旭日陷入了另一輪沉思之中……
紫禁城,慈寧宮里邊,孝莊聽到兒子的旨意,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第一時間就有一種直覺泛上心頭:此事一準(zhǔn)與她那個內(nèi)侄女靜妃有關(guān)!
疏忽了,大意了,真是疏忽大意了。
這三兩個月來,怪她把注意力都放到董鄂妃母子身上,因為皇帝先后出的幾道法令,在滿蒙親貴們中反響劇烈。她雖生皇帝的氣,畢竟是自個兒的親生兒子,總歸是人心安穩(wěn)的大局為重。她忙于居中調(diào)解,整日里與一些命婦們約談,以一種和風(fēng)化雨之態(tài),安撫她們的不憤,力圖通過她們,再影響站在她們身后的男人們……
孝莊反復(fù)思索著兒子的旨意,揣摩著他出這道圣旨的初衷。
不對勁,很不對勁。
當(dāng)初兄長求到她跟前,求她應(yīng)允靜妃隨駕幸南苑,她就該有所警覺呀,那女人行事向無顧忌,肆意縱情,從來就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跟皇帝一向不對盤。這幾年足不出戶,表現(xiàn)的雖說乖巧,未必就不是裝的,好比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但有契機(jī),怕是要更猛烈的暴……
“太后要往南苑去么?”
聞訊而來的懿靖大貴妃步履匆匆,卻在邁步進(jìn)門前,換了一副懶洋洋的悠閑表情,笑盈盈揮了揮手絹,坐下來問:“這會兒氣候轉(zhuǎn)涼,夏天都過去了,怎么想起去那邊啦?”
孝莊吩咐蘇苿爾道:“昨兒皇后不是新呈上來一道滋補(bǔ)湯水?端來給大貴妃一道嘗嘗,看合不合口味。”
蘇苿爾答應(yīng)著退下,孝莊拂了拂袖子,笑著解釋道:“這不是秋天了嗎,秋風(fēng)一涼,哀家覺得胃口越來越好,皇后新近研究出一品湯水,里面加了幾道中藥,最是適合秋季進(jìn)補(bǔ)。大貴妃來的正是時候,哀家今兒吩咐廚房仔細(xì)燒了,剛才還尋思著讓蘇苿爾給你送一盅過去。”
“那我這會兒可是來著了,省得蘇苿爾特地為我跑一趟,怪麻煩的。皇后一片孝心,尋思的幾款菜式,都是蒙古風(fēng)味的,咱們吃著正合口。這道新研究的湯水,一準(zhǔn)是好的,我今兒也跟著太后您沾個光了。”懿靖大貴妃用手絹按了按嘴角,“太后胃口漸開,可見這身體真真兒是將養(yǎng)好了的。
在宮里悶了一個夏天,的確是怪悶的,趁著冬天到來前兒,也當(dāng)出門走走,活動活動腿腳。”
說話間,蘇苿爾送上冒著熱氣的湯水。懿靖大貴妃端到鼻前聞嗅,連連稱贊其香。
孝莊低聲囑咐蘇苿爾往各宮嬪妃處都送一盅,尤其是壽康太妃和康惠淑妃處,“大貴妃喜歡就好,回頭我讓人把方子抄給你,有空兒時不妨依著自個兒口味做些調(diào)整。”
捧起杯碗啜飲一口,臉上浮起滿意之色,“哀家年紀(jì)大了,有時候也稀罕圖個熱鬧,秋狩就在跟前,哀家這時候過去,正好能趕上,看著年輕人熱熱鬧鬧的打獵,心里邊就覺得歡喜。”
“聽說,皇上又有新的旨意到了?”
孝莊微微一僵,卻又不動聲色笑道:“大貴妃消息靈通。”
“才剛聽別人議論來著,”懿靖大妃話有所指道:“這法令布的倒好,可惜晚了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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