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日落紫禁城 中
紫禁城太和殿
慈禧一身正裝嚴(yán)襟危坐,十個手指頭上的指甲套都戴的整整齊齊,這是她在盛典上才穿的服裝,如果不是神情頹喪,臉色青,穿不出平日里不怒自威的感覺,還以為大清又有什么好事情了!
李蓮英臉色煞白的叉手站在旁邊。wwW、qВ⑤、Com<網(wǎng)提供小說在線閱讀>
光緒則是一身便服,板著僵尸臉神色木然的坐著,手里依然在把玩著一塊琺瑯彩懷表。
慶王和小醇王載灃則哆哆嗦嗦的坐在下面。
載灃看慈禧、光緒一言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帶著哭腔道:“太后,皇上,現(xiàn)在形勢萬分危急,兩宮圣駕的安危就是朝廷的安危,奴才愿留在宮里和逆賊周旋,太后、皇上還是出宮吧!”
慈禧苦笑道:“出宮?去哪里?當(dāng)年跟著德宗皇帝木蘭秋狩,庚子年和皇帝又去了一趟西邊,再一再二,哪里還有再三再四的?”
“兩宮這次可以南巡啊!古明阿那里還有一千多人,托克泰也可以擋住了叛賊,趁著這個空,太后、皇上離開吧,奴才留在宮里和他們理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載灃苦苦哀求。
慶王偷眼看了載灃,卻覺他眼睛里似乎有一絲喜色,心里突然一驚,莫非載灃和莊虎臣早有默契?莊虎臣起兵殺到了北京城,卻一直沒有打出旗號,既沒喊什么“反清復(fù)明”,也沒叫嚷著“清君側(cè)”。更沒有宣傳“民主共和”、“排滿革命”,而是一路狂奔,只管往紫禁城里殺。
光說不練是假把式,可這光練不說就成了傻把式了!難道莊虎臣明面上是后黨。實際上是帝黨?他派兵進北京的目的就是為了逼宮,扶光緒正大位?
如果不是這樣。載灃哪里會有膽量主動要求留在北京呢?一定是已經(jīng)和莊虎臣、袁世凱這些家伙通好了氣兒了!如果是這樣地話,這個擁立之功不能讓載灃一個人獨占了,自己也該改換門庭了!何況自己和莊虎臣的交情更是載灃不能比的!
慶王想通了這些。也跪在地上。哀求道:“皇上、太后。兩宮萬全就是大清地萬全啊!醇王年輕。前途遠(yuǎn)大。奴才已經(jīng)是風(fēng)燭殘年。犬馬之軀不足吝惜。奴才忝為軍機大臣、總理王大臣。若不能在國家危急之時為國效忠。那奴才也就不成個人了!皇上、太后出宮。能出京南巡是最好。若不能。無論是德意志、法蘭西、英吉利哪一國地公使館暫時駐蹕些時日。奴才去和莊虎臣、馬福祥、李貴這些人說理去!就是舍了這條老命也斷然保護兩宮周全!”
慶王說著說著。不曉得是不是覺得戲演得過于精彩。唱作俱佳。把自己都感動了。竟然是老淚。慈禧看見慶王哭地鼻涕一把淚一把。也被他弄地鼻子一酸。眼淚流了下來。她嘆了口氣道:“老七啊。你太天真了。這些叛賊是能講道理地嗎?我明白你地意思。你是打算留下來和莊虎臣議和。對吧?他七叔啊!你糊涂啊。這些家奴不比洋人。斷然不是給些銀子就能打地!再說了。我和皇上往哪里去?洋人地公使館能容地下我們孤兒寡母嗎?你又不是不知道。莊虎臣一直和洋鬼子走地親近。那些洋人難保不會把我們娘倆綁了送到他手里!”
慶王磕頭如搗蒜道:“太后啊。現(xiàn)在不走也不行了!這些亂兵要是進了紫禁城。這些個粗坯難保做出什么事情來。那可是玉石俱焚。再沒有后悔藥了!于今之計。莊虎臣、袁世凱雖然已經(jīng)起兵了。可并沒有傳檄反清。而湖廣總督張之洞還沒表態(tài)。兩廣總督岑春煊也沒表態(tài)。兩江總督鹿傳麟也沒表態(tài)。奴才以為他們是在觀風(fēng)色。這三大總督加起來力量也不弱!莊虎臣、袁世凱兩人一直不和。可分化之。朝廷可赦免莊虎臣之罪。獎勵他抗俄收復(fù)東北之功。只要朝廷不吝爵賞。縱然裂土封王也在所不惜。大不了甘肅、新疆割給他。西北之地封為屏藩。再拿出筆銀子遍賞三軍。這事情也就罷了!奴才以為。莊虎臣受恩深重。此時不過是被群小挑唆地。若是他有意謀逆。怎么會不打出旗號呢?”
慈禧聽他說地似乎也有理。點了點頭道:“他七叔啊。你說地在理。莊虎臣莫不是惱怒朝廷不許他出兵收復(fù)東北?或是覺得收復(fù)了大清祖宗龍興之地。功大而朝廷賞賜少了?”
光緒地僵尸臉也閃過狐疑之色。卻現(xiàn)跪在地上地載灃。不停地摩挲自己手上戴地扳指。突然心里一驚。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zhàn)。
扳指?載灃撫摸扳指是什么意思?難道是暗示?
努爾哈赤留下的那個翡翠扳指,自己不是托載灃送給莊虎臣,給他作為新婚賀禮了嘛?莫非莊虎臣起兵的目的是要扶自己重新登位?一定是這樣地,要不然為什么當(dāng)年莊虎臣會費盡心機地不許袁世凱當(dāng)北洋大臣、直隸總督?要知道,保舉袁世凱的可是李鴻章啊!而反對袁世凱當(dāng)北洋大臣、直隸總督地則是光緒自己!而再早一點的時候,端王載漪挑唆著小醇王載灃去殺洋人俘虜,又是莊虎臣把這件事情壓下去地,他寧可得罪權(quán)勢熏天的載漪,也要保護載灃,而保護了載灃,就是保護了光緒啊!
莊虎臣明為后黨,實為帝黨忠臣!今天就是QB5難逢的好機會!光緒心里下了斷論。
“皇帝是怎么想的?”慈禧扭過臉看了看臉色一會紅一會白的光緒,以為他嚇出毛病了。
“親爸爸,兒臣以為七叔和載灃說的極是,兒臣剛聽說馬福祥、李貴帶兵進北京的時候,又氣又怕,現(xiàn)在兒臣不怕了!親爸爸多年來,為朝政嘔心瀝血,親爸爸就是大清,有親爸爸才有大清!兒臣以為,親爸爸應(yīng)該出宮,號召天下兵馬勤王,兒臣就陪著慶王爺、載灃留下,縱然身死社稷,也在所不惜!”光緒說的義正詞嚴(yán)。
慈禧聽完,倒是有些糊涂了,什么時候,慶王、載灃、光緒都學(xué)的這么有膽色?難道自己平時看錯了他們?
一個小太監(jiān)急忙從墻根溜了進來,對著李蓮英的耳朵嘟囔了幾句,他的臉色當(dāng)時就變得煞白。
慈禧慍怒道:“有什么事情就說,別嘀嘀咕咕的!”
“老佛爺,馬福祥這個賊子說,他說!”
“說什么?”
“馬福祥說一個時辰之內(nèi)不開城門,他就調(diào)西洋開花大炮,他要炮轟紫禁城!”
慈禧一拍龍椅的扶手,尖叫道:“這個狗賊!他好大的膽!來人啊,把古明阿叫進來!”
古明阿帶著神機營的兵和幾個大內(nèi)侍衛(wèi),早就等候在殿下,一聽宣他,馬上就跑了進來。
“奴才古明阿參見皇上、太后!”
慈禧不耐煩的一擺手道:“行了,起來吧,現(xiàn)在不是講禮數(shù)的時候!”
“!”
“你看這紫禁城能守的住嗎?”
古明阿搖頭道:“老佛爺,現(xiàn)在紫禁城守衛(wèi)只有奴才的一千人加上托克泰的三百人,而叛軍則萬馬千軍,健銳營、神機營承平日久,久疏戰(zhàn)陣,而甘軍則是剛剛打敗俄國兵的虎賁,又?jǐn)y新勝之勢,銳不可當(dāng)啊!而且又收編了數(shù)萬北洋新軍為其羽翼,紫禁城萬萬是守不住的!”
慶王一聽他提前北洋新軍投降甘軍的事情,心里打鼓,忙岔開話題道:“你們看看,有沒有辦法打開一道口子,送皇上、太后離開北京城呢?”
古明阿臉色一變,忙道:“北京城被叛軍包圍的水泄不通,紫禁城好歹有堅城、有大炮,要是出了紫禁城,那恐怕會有臣子不敢言之事啊!”
慈禧看見古明阿就膩味,帶著一萬多人守衛(wèi)山海關(guān),連馬福祥的影子都沒看見,就跑回北京城了,而且兵都跑散了,就只剩下一千多殘兵敗將,要不是實在沒人了,早就砍頭示眾了!
光緒問道:“派出去和各國公使聯(lián)系的人有回應(yīng)嗎?”
“沒有,出去了五撥人了,就沒回來一個!怕是已經(jīng)被叛軍給拿了!”
“那給各地督撫、將軍的電報有回復(fù)嗎?”
古明阿腦袋搖的撥浪鼓一般:“一直沒有回復(fù),現(xiàn)在有線電報也不通了,就一臺無線電報還能用,無線電報遠(yuǎn)的地方不行,只能就近,可是連延慶州、通州的衙門都沒反應(yīng),給洋人公使館的無線電報,人家也是沒答復(fù)。”
慈禧苦澀的道:“罷了,罷了,現(xiàn)在指望誰都指望不上了!就依了七爺?shù)脑挵桑掀摺⑤d灃,你們倆可敢出城和馬福祥這些人議和啊?要是莊虎臣肯退兵,咱就封他個王爵!西北五省的糧秣、稅收由他自己做主!朝廷每年再賞他些錢糧、綢緞,仿朝鮮、安南的例子!只要他還肯繼續(xù)稱臣,西北的事情就由著他了!”
“太后圣明!”慶王和載灃齊聲稱頌。
載灃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光緒,挑了挑眉毛給他使了個眼色。
光緒的嘴角挑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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