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太監(jiān),太奸
臨洮驛,這里離蘭州府不過二百里地,驛站的驛丞點頭哈腰的給里屋送進來炭盆,被守候在門口的幾個大漢給攔在了外面,門都沒許他進去。\\WWW。qb5、coM
里屋的火烤的暖融融的,一個臉色白皙沒胡子的中年人坐在炕邊,一個年輕人正在給他洗腳。
中年人抬起頭,用公鴨嗓子親切的道:“小德子,這些事情你以后就不要做了,交給下面的猴崽子就行了。”
年輕人的聲音比女人還陰柔:“奴才能伺候張公公,那是奴才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老平常是伺候太后的,奴才是在皇后宮里當差,這要是在宮里,奴才想伺候還趕不上趟呢。”
這個被稱呼為張公公的,不是別人,就是李蓮英的心腹太監(jiān)張順,他心情復雜的嘆了口氣道:“小德子,現(xiàn)在不比平常,咱們就別分的那么清楚了,你、我都姓張,又都是河間府的鄉(xiāng)親,一筆寫不出兩個張字,我看咱們兄弟就拜了把子吧!”
“那小的怎么高攀的起?”
“就這么定了!怎么,你看不起咱家?”張順微笑道。
小德子翻身跪地,納頭便拜道:“小弟張德蘭給哥哥行禮了!”
張順一把將他扶了起來,笑的無比親切道:“兄弟,你這樣就對了!”
小德張半個**坐在炕上,張順攬著他的肩膀,低聲道:“兄弟,你覺得咱們這趟差使該怎么辦?”
“兄弟想起來這要命的差使,心里就怕的慌!要不,咱們回北京城吧?”小德張的臉拉的比驢還長。
張順臉色一沉。陰惻惻地道:“回去?旨意沒傳到就回去。那不就是個死?橫豎是個死。索性就拼了這把!你和莊虎臣地心腹愛將馬福祥是把兄弟吧?”
“不錯。當年拳匪和洋人在北京作亂地時候。馬福祥跟著董福祥軍門到北京勤王。我和馬福祥就拜了把子。張公公連這個都知道?”
“是真地就好。我和莊虎臣也有舊交。他當年地那個糧臺地差使。還是我?guī)退\地。德蘭兄弟。你說說。咱們朝廷和洋人。哪個厲害?”
“自然是洋人比朝廷厲害!”
“那就是了。你想啊。洋人那么厲害都打不過莊虎臣。朝廷不就更白給了?這莊虎臣要造反那是肯定地了。到時候。還有咱們地好?咱們要是不去蘭州。那回北京也是個死。不如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張順壓低聲音。磨著牙道。
張德蘭倒吸了一口涼氣道:“張公公地意思是說。咱們投靠了莊虎臣?”
“不錯。歷朝歷代不論是誰當皇上,也不能不要太監(jiān)不是?咱大清剛入關地時候,也說過廢了太監(jiān)制度,可臨了還是少不了,哪個皇上不怕穢亂內宮啊?既然是這樣,不如咱們趁這次傳旨的機會,預先就攀上這條線,沒準今后,你我就是內廷大總管、二總管了!”
“這能行嗎?”
“怎么不行?富貴險中求。你、我都是六根不全的人,早就斷子絕孫了,還怕什么?這次傳旨是天賜良機!你看看,滿朝的文武都沒人敢去蘭州,這些年傳旨都靠電報了,什么時候送過圣旨?太后親自派咱們去給莊虎臣升官晉爵,明擺著朝廷是怕了他!兄弟啊,不能再猶豫了!現(xiàn)在要是不提前做準備,等到甘軍殺進北京城的時候。那可就玉石俱焚了啊!我的好兄弟,現(xiàn)在這個年頭,不長前后眼不成啊!”張順苦口婆心的勸道。
張順和小德張是奉了慈禧的懿旨,給莊虎臣加官晉爵的,結果才走到西安,就看見了報紙,莊虎臣在蘭州大學堂對著學生說自己是個漢人,這個意思太明顯了!朝廷可是滿人地朝廷,這是和朝廷提前撇清關系啊!再聯(lián)想到莊虎臣不顧朝廷的旨意。擅自和洋人開戰(zhàn)。造反的心思已經(jīng)是昭然若揭了。
“兄弟,你想想看。壽元你認識吧?咱們宮里爺們地月供銀子就是他送的,他可是正經(jīng)的滿人啊,還是個紅帶子的覺羅,連他都跑到蘭州了,說明什么?莊虎臣起兵已經(jīng)是箭在弦上了,壽元這樣的覺羅,半拉子的鳳子龍孫都要反了,何況咱們?”張順繼續(xù)給小德張打氣。
“那,我就聽哥哥您的!”
“哈哈,這就對了,好兄弟,看著吧,過不多久,李蓮英、崔玉貴的大總管、二總管的位置就是咱哥們地!”張順哈哈大笑。
張順這些日子一直心里虛,庚子年的時候,他站錯了隊,巴結著大阿哥,把光緒得罪苦了,慈禧、光緒西逃的時候,所有人都給安排了,唯獨光緒連床被子都沒有,還是李蓮英把自己的鋪蓋送給了光緒,等到大阿哥倒霉以后,要不是張順給李蓮英送了厚禮,早就被修理了。現(xiàn)在眼看著太后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再要是不及早做準備,光緒一旦親政,恐怕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宮里得罪過自己的太監(jiān)全部杖斃,而他張順怕是頭一個!
而莊虎臣造反,就給他提供了另外一種選擇,可要想投靠莊虎臣,必須要拿出足夠的籌碼才行,而能夠給他提供籌碼的,就是這個隆御皇后地心腹太監(jiān)小德張!
所以,張順就不惜折節(jié)下交,和小德張拜了把兄弟,而小德張也看出來朝廷不行了,不改換門庭就是死路一條,所以也就和張順一拍即合。
張順突然想起什么來,忙對小德張道:“德蘭兄弟,你和下面的猴崽子說清楚了,這趟差使不同尋常,稍有差池,咱們的腦袋就得丟在蘭州,告訴這些混賬王八蛋,收起他們平常的手段,敢有在蘭州地面勒索地方,尋釁滋事的,本公公絕不姑息,要是差使辦的妥妥當當?shù)模奂一氐奖本┮院蟆H巳硕加兄刭p!”
“哥哥放心,這個兄弟早就交代過了!”
“哈哈,還是兄弟你會辦事,哥哥是多慮了!”
兩人相視一笑,都是奸計得授的洋洋自得之色。麻,東北的仗居然打成了膠著。
王天縱帶著兩萬五千甘軍。孫明祖在旅順受降之后,又派出了三萬人支援王天縱,加上馬福祥地五千殘兵,在奉天一線,王天縱手下已經(jīng)有了五萬五千人,火力更是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甘軍一個鎮(zhèn)就有大炮七十二們,其中重炮就有三十多門,迫擊炮還不在其列,每個鎮(zhèn)更是多至百門。馬克沁重機槍也在百挺之上,彈藥也不缺,簡直是武裝到了牙齒!而俄國兵則是槍支、彈藥、糧食、被服、藥品無一不缺。西伯利亞鐵路本來就是單線鐵路,又時常被東北地土匪和巡防營破壞,甘軍騎兵又多,破壞交通線本來就是騎兵地專長,弄地俄國補給無比困難。
俄國司令奧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將卻是個難得的將才,他在王天縱的大軍和日軍合圍之前從黑溝臺耍了個金蟬脫殼,順利跳出包圍圈,而在奉天,他居然學起來了馬福祥。深溝高壘玩起了塹壕戰(zhàn)。塹壕戰(zhàn)其實沒什么難學的,最難得是在俄國補給這么困難的情況下,他居然還能鼓舞起士氣,激勵俄國士兵在零下二十多度地嚴寒里戰(zhàn)斗。
莊虎臣對俄國的忌憚又添了幾分,塹壕戰(zhàn)是種最缺德的戰(zhàn)法,不僅是敵人的噩夢,對于自己的士兵也是折磨,血肉橫飛、污泥濁水橫流的戰(zhàn)壕,幾乎就不是人呆的地方。甘軍是經(jīng)過三年的磨練才適應了塹壕戰(zhàn)的,而俄國士兵前幾個月還是農夫呢!居然扔下鋤頭就是精兵了!除了射擊技術差點之外,其他地方面都無可挑剔!
日軍是最重視拼刺訓練的,結果前線回的戰(zhàn)報說,日本士兵和俄國人拼刺刀,戰(zhàn)損比例是三比一,也就是說三個小日本才能對付一個俄國老毛子!
俄國6軍名將如云,士兵又能耐苦戰(zhàn),真是勁敵啊!而日本海軍在看到旅順已經(jīng)被甘軍收復以后。準備回鎮(zhèn)海灣休整幾天。就要尋找顧小五那支掛羊頭賣狗肉地“波羅的海艦隊”決戰(zhàn)了!
顧小五哪里是對手啊?
東北戰(zhàn)場上,甘軍的6軍雖然占據(jù)優(yōu)勢。但是還沒獲得決定性的勝利,而日本海軍的士兵和軍官的素質,更不是陳鐵丹、顧小五手下那幫旱鴨子能比擬的。偏偏在這個時候,又被逼著和朝廷翻臉了,現(xiàn)在是舉步維艱,四處樹敵啊!
表面上看,甘軍高奏凱歌,但是莊虎臣的心情卻一天比一天沉重了。
李叔同樂呵呵的走進簽押房,手里晃著一份電文道:“大人,好消息啊!”
莊虎臣急忙搶了過來,看得臉上光,拍著桌子大叫道:“好,果然是好消息啊!”
俄國革命黨果然如約在俄國各地動了罷工、游行、集會,十四萬人集合在冬宮門口,向沙皇尼古拉二世遞交請愿書,俄**警開槍打死一千多人,傷了數(shù)千人。沙皇地鎮(zhèn)壓加劇了俄國的騷亂,參與罷工的工人達到了八十萬之多,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這還不算完,戰(zhàn)爭之前,曾經(jīng)干過日本駐德、駐俄武官的明石元二郎就秘密勾結了芬蘭、土耳其等國,并且動了德國的反俄國勢力,而各國看到俄國在遠東屢戰(zhàn)屢敗,俄國的鄰國都爆了大規(guī)模的反俄國示威游行。俄國本來在歐洲就不招人待見,現(xiàn)在更是破鼓萬人捶,連波蘭都躍躍欲試,調兵遣將準備對俄國下手。
俄國現(xiàn)在是內憂外患,沙皇的統(tǒng)治岌岌可危。
莊虎臣拿著這份情報,喜不自禁地對李叔同道:“怪不得法國公使哈爾蒙德急著要給咱們和俄國人調停呢!原來俄國內亂已經(jīng)起來了!”
李叔同微笑道:“遠遠不止這些。”
“哦,還有什么?”
李叔同看著莊虎臣的公案道:“大人是不是能賞碗茶喝?你這個屋子的地火龍燒的太旺了,烤的嗓子疼。”
莊虎臣忙吩咐道:“快,給息霜先生看茶!”
一個親兵給李叔同送上了蘭州特長的八寶茶。
李叔同喝了兩口潤潤嗓子才道:“大人。現(xiàn)在俄國不僅僅是民間亂了,宮廷更亂,原先地遠東總督阿列克賽耶夫一直造謠說俄國遠東總司令庫洛帕特金大將畏敵如虎,而這位大將又怕和王天縱對陣的奧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將打了勝仗,一再催促他撤軍,而俄國海軍部在催波羅的海艦隊地羅杰斯特溫斯基去和日本海軍決戰(zhàn)。哈哈,俄國老毛子哪里能想到,這位海軍司令官已經(jīng)是咱們地俘虜了!大人可知道,為什么俄國海軍部急電羅杰斯特溫斯基去和日本海軍拼命?”
莊虎臣想了想道:“是不是希望他和旅順的俄國遠東艦隊匯合?以優(yōu)勢火力擊敗日本人?”
李叔同詭秘地笑了笑,然后搖頭道:“非也,非也,俄國宮廷的權貴們是希望羅杰斯特溫斯基干脆就死在中國算了!”
“哦,這是為什么?”
“羅杰斯特溫斯基是沙皇最寵愛的大臣,俄國宮廷里妒忌他受寵的人多了。都希望他早點死,至于搭上個俄國艦隊,那就不在這些俄國老爺們的考慮范圍了!”
莊虎臣覺得越聽越新鮮。這個羅杰斯特溫斯基按照中國人的觀念,可是個奸臣啊!奸臣和奸臣一般不都是沆瀣一氣的嗎?
事實卻不盡然,奸臣陷害忠臣,固然是手段毒辣,但是奸臣和奸臣斗起來,那是更加的不留余地,奸臣陷害忠臣,如果失手,不過是道義上被譴責而已。而奸臣斗奸臣,一旦失敗,那是后患無窮,故此下手就是死手!
莊虎臣聽完哈哈大笑:“俄國宮廷也太亂了吧?比咱們的朝廷還熱鬧!”
李叔同笑道:“俄國此番必敗!”
莊虎臣苦笑著搖頭道:“俄國6軍空有精兵良將,可是還是難逃一敗啊!”完了感慨,馬上變臉道:“告訴那個法國公使哈爾蒙德派來地特使,咱們可以和俄國人議和,息霜,議和條款你來擬一下。然后送給我看,條件要苛刻,也該輪到咱們獅子大張口一回了!”
“那俄國人不答應怎么辦?長期打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
“你放心吧,在俄國沙皇看來,咱們是癬疥之疾,而國內的革命黨是心腹大患,不由得他不答應!他不會讓仗打個沒完沒了的!”莊虎臣自信地道。
莊虎臣的自信來自于對官場的了解,這個俄國朝廷看樣子和大清的朝廷沒什么兩樣。
我就不信,尼古拉二世不懂攘外必先安內的道理!
該是和俄國人議和的時候了。不過這次議和可不是四年前在北京議和了。刀俎和魚肉終于換位置了!
莊虎臣看著李叔同道:“息霜,給孫明祖報。不要怕浪費炮彈,迅擊潰奉天的俄國兵,他們打的越好,我從老毛子那里討來的好處就越多!”
李叔同點頭稱是。
一個親兵走了進來,對著莊虎臣行禮后道:“大人,北京城來了幾個太監(jiān),說是來傳旨地。”
莊虎臣一愣,這倒新鮮了,好幾年都沒見過傳旨的太監(jiān)了!朝廷的諭旨都是用電報的,這個時候,來幾個傳旨的太監(jiān)是什么意思?
“讓他們進來吧!”莊虎臣不屑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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