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憶苦思甜
山西的秋天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候，路邊到處可見的柿子樹，菱形的葉子被陽光照耀,半透明的那種金紅，小燈籠般的果實(shí)壓的枝條都彎了腰。小孩子用帶著鉤子的長桿摘著柿子，掉到地上一個，就有人過去搶，弄的滿身滿臉的土。咬上一口，又給吐了，沒烘過的柿子還是滿澀的，逗引的大人哈哈笑。
“大捷！大捷！娘子關(guān)大捷！殺敵一萬！俘虜兩千！”快馬飛騎身上背著黃絹包裹的信筒子，一路高叫道。
“好啊！”沿途的百姓自動的邊讓路邊高聲叫好。快馬還沒走遠(yuǎn)，“劈劈啪啪”的鞭炮聲就響了起來。
每到一個城鎮(zhèn)，都是鞭炮齊鳴，過不多時，腰鼓、龍燈、旱船、大戲就開始表演，人們抹了彩臉，穿上花衣，扭著秧歌，踩著高蹺，轉(zhuǎn)眼間就是萬人空巷，仿佛是盛大的節(jié)日，百姓甚至不去辨別消息的真?zhèn)危瑢幵赶嘈抛约旱能婈?duì)打了一場空前絕后的大勝仗。在這滿街都是壞消息的時候，人們太需要一點(diǎn)好事情的刺激了。
陜西巡撫衙門的二堂，滿桌子的豐盛宴席好象也是過節(jié)的樣子。“五鳳捧壽”、“八仙過海”、“嫦娥奔月”、“八寶稀飯”、“泡油糕”，陜西名菜應(yīng)有盡有，“艾窩窩”、“馬蹄燒餅”、“鴨包魚翅”、“紅扒熊掌”，宮廷御宴種類也是不少。三張八仙桌一字并齊擺了老長，起碼有上百種的菜肴。但是吃飯的人好象都是憂心憧憧，沒什么胃口，幾乎就沒見人動筷子。
一個小太監(jiān)在一道菜里用銀筷子夾起一點(diǎn)，送到銀碗里，然后用另外一雙筷子放到嘴里，吃了以后，張口給人看看，示意沒毒，這才又到另外一道菜里去夾，反復(fù)了無數(shù)次。不問用，吃飯擺這么大譜的，除了逃到西安的慈禧那就沒別人了。
“這個是什么東西？爛糊糊的？”慈禧嫌惡的看著一個大碗道。
李蓮英彎著蝦米腰，笑著道：“回老佛爺?shù)脑挘@個是陜西名吃，端履門老孫家的羊肉泡饃。”
慈禧白了他一眼道：“端下去，瞧見就惡心，黏糊糊的一大碗！”她看了一眼下面低頭不語的榮祿道：“仲華，你在西安的時候，就天天吃這個東西？十多年了，也是苦了你啦！”
榮祿起身一打馬蹄袖。慈禧一擺手道：“坐下說吧，要這么說話，這飯就沒法吃了，今天留你們幾個軍機(jī)吃飯，一來是這一路辛苦了，你們都陪著受了累，二來就是有的人好些日子沒見了，也掛念著你們！”
幾個軍機(jī)大臣趕緊都跪在地上，齊聲道：“謝皇上、太后恩典！”
慈禧笑道：“都起來吧，怎么說著說著又跪下了？這里不是朝會，再弄這些虛禮數(shù)，也忒累人了！”
“謝老佛爺！”幾個人慢慢的爬了起來，歲數(shù)大點(diǎn)的，半天起不來，小太監(jiān)上前給攙扶著又坐到椅子上。
“剛才說到哪兒了？哦，對了，仲華，你在陜西當(dāng)將軍的時候，是不是天天都吃這個？”
榮祿起身又要跪，慈禧道：“坐下吧，你不累，我瞧著也累！”
榮祿笑了笑道：“回老佛爺?shù)脑挘攀菐П那鸢顺錾恚腥獬阅蔷褪巧虾昧耍倌苡袀�旱煙抽，奴才就知足了。”
慈禧笑道：“你啊，就是不懂得養(yǎng)身啊！李鴻章也是帶兵的，人家那是多懂得惜福，天天的西洋牛奶煮西洋參粥，又不大吃肉，就是好個活鱸魚，他手下的兵都私下叫他‘李鱸’！”
軍機(jī)大臣聽著這個公開的秘密，不好笑的笑話，都是湊趣的哈哈大笑。榮祿心道，李鴻章這條鱸魚恐怕還是松江產(chǎn)的，四鰓絕品，得用上等的紫芽姜才能把他燒出味道，要不然怎么長的出那么七竅玲瓏的心。
榮祿心里想著，嘴上還是謙遜道：“奴才怎么敢和李中堂比，他是前輩了，又是翰林出身，奴才是靠祖蔭做的官，和李中堂那是天上地下！”
“祖蔭做官也是正途，又不是花銀子買的，有什么丟人的？旗人和漢人自然還是有些分別的！”慈禧看著他道。
幾個科舉出身的漢人軍機(jī)也不敢說話，自從在祁縣，趙舒翹被慈禧痛斥了一番后，再沒人敢提什么科舉正途了，眼下最紅的幾個沒一個是科舉出身的。
慶親王陪著笑道：“老佛爺見事最是圣明了，岑春煊、吳永，這幾個得用的新人，都不是科舉出來的，卻都是處事練達(dá)，可用的材料啊！”
桂春湊趣道：“老佛爺?shù)难哿δ亲匀皇菦]說的，那莊虎臣不也是個好的嗎？”
慶王和榮祿都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他一眼，這混蛋真是老悖晦了。那個半吊子惡少，前幾天剛剛殺了剛子良的侄兒，要不是命好，趕上剛毅死了，那還不知道是什么下場呢！這剛毅也夠沒材料的，去侯馬的路上，居然撿路邊的一個爛西瓜吃，結(jié)果發(fā)了痧，冒肚子死了。你說剛毅啊，你一個堂堂的軍機(jī)大臣，居然撿別人扔的爛瓜皮啃，這樣的死法，算哪一出啊？這謚號都不好起啊！剛毅死了，這一劫莊虎臣運(yùn)氣好，躲過去了，可娘子關(guān)那邊還不知道怎么樣呢，他就是個沒宣判的斬監(jiān)候，你桂大軍機(jī)沒來由的提起他干什么？
慈禧臉色一變道：“也不知道莊虎臣在娘子關(guān)那里怎么樣了？洋兵要是打過來，這西安怕是也呆不去了！”
榮祿趕忙接茬道：“老佛爺放心吧，娘子關(guān)天險(xiǎn)，劉光才、方友升又是宿將，料也不妨事吧！”
慈禧半晌不語，李蓮英急忙道：“老佛爺，你看看這個點(diǎn)心，這是陜西的名點(diǎn)叫‘寥花糖’，又酥又甜，您嘗嘗！”
慈禧也是覺得氣氛有些沉悶，用筷子夾了一塊，放在嘴里品了品道：“嗯,這個還湊合，你們都嘗嘗！”
下面又是一片稱謝之聲。
慈禧嘆了口氣道：“以前在北京的時候，一頓飯何止數(shù)倍？現(xiàn)在國事艱難，就節(jié)約些吧，這么點(diǎn)菜都沒下筷子的地方，你們也都跟著我吃苦了！”
眾人都是連忙稱道老佛爺體諒國家的艱辛，然后開始對著這頓豐盛的“憶苦飯”發(fā)起了沖鋒。
眾人正吃的津津有味，外面一個公鴨嗓子興奮的高叫道：“老佛爺，大喜啊！”滿屋子的人都驚呆了？這大清國還能有什么喜事不成？
(https://www.dzxsw.cc/book/17380/9360544.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