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氣溫回暖，家長們不再逼著學(xué)生穿秋衣秋褲，寬大的校服里也不再鼓鼓囊囊塞著毛衣時，新學(xué)期已經(jīng)過去了將近三分之一。

        教室外面的花壇種了不少蘭花，白色的花盛開點綴在草叢里，春風(fēng)吹過，帶來一襲淡香。

        高二五班在調(diào)座位，按照成績排名自行選擇，易洲是第三個進教室選的，一眼就選中最后一排靠窗座位，轉(zhuǎn)頭就能看見窗外的操場。

        上課時，微風(fēng)拂面，易洲眼皮沒撐住，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十分鐘后，他被同桌喻峰推醒。

        迷迷糊糊站起來還以為下課了，“走，是不是要打球去？”

        話音落地，鴉雀無聲。

        易洲這才發(fā)現(xiàn)全班人都注視著他，包括臺上的語文老師。

        語文老師是位一向嚴肅板正的中年女性，她鏡片下的目光沉靜平和，身上有著不怒自威的氣場，她推推鏡框，“易洲同學(xué)，不要以為自己報了藝考就可以不把文化課當回事了。”

        “老師，我沒有這個意思。”易洲站直了，悄無聲息地瞪了喻峰一眼。

        好在語文老師并未再做計較，她垂眸看看粉筆盒，向易洲指示：“你去隔壁班借盒粉筆過來，正好走動走動解解困。”

        隔壁班是六班，正在上物理課。

        易洲在前門站定，敲了兩下門，引起張維鴻的注意力，“老師，我們班沒粉筆了，李老師讓我過來借一盒。”

        剛在自己班被注目，此刻又被六班全體同學(xué)盯著看。

        他真是感覺渾身都不自在。

        “行，沒問題，你來拿……”張維鴻欣然應(yīng)允，正要指著講臺下的粉筆盒，然后話音頓住，“我們班粉筆也沒了，這真的是！”

        盒中只有幾節(jié)零碎的粉筆頭。

        “沒事，老師，那我去儲物間拿。”

        說完易洲轉(zhuǎn)身就要走，然后就聽見身后張維鴻叫住了他：“等下，讓慕河跟你一塊兒去！我們班也要拿幾盒！”

        易洲回頭，對上斜對面慕河的方向，然后道：“不用，我多拿幾盒，等會送來。”

        “用不著你好心，我們班的粉筆，我們自個拿！”米欣看熱鬧不嫌事大，張口就回。

        張維鴻睨她一眼：“怎么說話呢？”

        “老師！這是我們班跟他們五班學(xué)生之間的恩怨！您別管！”米欣裝模作樣，又沖身后同學(xué)問了聲，“你們想讓易洲幫這個忙嗎？”

        “不想！”“不想！”“不稀罕！”

        一呼百應(yīng)。

        一盒粉筆，硬是讓他們弄出了沖鋒上陣的架勢。

        易洲站在門口，心想：咱們兩班也沒到這么水火不容的地步吧？

        “老師，我去拿！”慕河懶洋洋地舉起手，從座位上起來，往前門走去。

        路過米欣座位時，狀似不經(jīng)意地瞥了一眼。

        后者心虛地縮了下脖子，竭力壓下要上揚的唇角。

        慕河和易洲并肩往學(xué)校儲物室去。

        一路無言。

        到儲物室跟管理員老師報備登記過后，兩個人各自端著幾盒粉筆簽字。

        走出儲物室。

        刮了一陣風(fēng)，撲面而來的是那股蘭花香。

        慕河走在前頭，正好香味入鼻腔，他輕嗅了下，脫口道：“這玩意兒還挺香。”

        易洲埋頭走在后面，他鼻子不太靈敏，壓根沒聞見什么香味，倒是扭頭看了眼旁邊的……廁所。

        一時對慕河眼露復(fù)雜，評價：“你的感官還挺特別。”

        “什么？”慕河沒明白他意思。

        易洲大踏步往前走，沒繼續(xù)說，轉(zhuǎn)而問：“這周末你得回家了吧？”

        “當然，你難道不回？”

        易洲搖頭：“不回。”

        慕河眼神探究地看過來，片刻，他“嘖”了一聲，促狹道：“易洲，你是不是跟你家里關(guān)系不太好啊，也沒見你爸媽催你回家，你自己也沒想家。”

        “嗯，關(guān)系是不好。”易洲一本正經(jīng)，突然停下腳步，緩聲告訴他，“你不知道么，其實我不是他們親生的。”

        猛然聽到這么一句話，慕河手一抖，最上面的粉筆盒啪嗒掉地，他沒顧上撿，瞳孔大震，“不是吧？真的嗎？”

        “不信你回家問你媽，長輩們都知道。”易洲語氣平淡，彎腰將他掉下的粉筆盒拾起放上面。

        神情自然，看不出絲毫表演痕跡。

        慕河心頭一時五味雜陳，忐忑看了易洲半晌，“對不住，我真不知道。”

        易洲沉默半天。

        實在沒憋出，笑出聲來：“騙你的。”

        慕河：“……”

        操。

        春末夏初，溫度最是涼爽適宜。

        儲物室和高二教學(xué)樓不在同一棟，每層有空中回廊連接，他們并肩走在兩棟樓中間的廊間，能聽見每間教室傳來的不同聲音。

        有在上自習(xí)的安靜，也有正在氣氛活躍的班會課，更多的是帶著小型喇叭的老師教課聲。

        “有點智商的都不會被騙，慕河同學(xué)，你這全校第一有點虛啊！”易洲顧忌到在上課期間，他壓低聲音，憋著笑，臉都紅了。

        慕河橫眉就要踢他，“你再說一遍，誰虛？”

        易洲眼疾手快躲過，往前跑了幾步，護著粉筆盒，又嘆：“說不過人就動手動腳，全校第一沒風(fēng)度啊！”

        “你給老子站住！”

        “全校第一智商不行啊！”

        “靠！有種你別給老子跑！”

        “你小點聲，別人還上課呢！”

        ……

        安靜的廊間傳來打鬧聲，引來了樓上幾間教室學(xué)生的注意力，有同學(xué)偷偷拍下照片，發(fā)在宣桐中學(xué)某個校友同好群內(nèi)——打情罵俏實錘！慕河易洲szd！！

        也有同學(xué)發(fā)在了學(xué)校的公開交流論壇上，帖子名為：就我一個人覺得六班慕河和五班易洲這學(xué)期關(guān)系變好了嗎？

        下課鈴響起。

        帖子下方跟了兩三頁的回復(fù)。

        -我也。

        -我也

        -身為六班成員，我也

        -五班成員表示，我也

        直到放學(xué)后，一條回復(fù)將這個帖子擠上了論壇首頁——

        -特意注冊了個小號上來，爆料一下，其實慕河和易洲在校外同居，就在我家小區(qū)，好幾次我都偷偷撞見了，還穿過情侶裝。

        [圖片][圖片][圖片]……

        一共十來張偷拍圖。

        最為顯眼的是那次他們一塊兒去菜市場穿的那身黑白同款羽絨服，并肩走在一起，看起來和睦又親密。

        剩下的幾張，都是不同時刻拍的他們前后腳進單元樓，前后腳出單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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