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 137 章
李肅沒有給張安眠在宮外安排公主府, 這個原因他跟張安眠說了,但他的態度是商量的,最后的決定他要張安眠自己來做。如李肅篤定的那樣, 張安眠聽從了他的建議,不出宮建府, 堅定地留在了宮中。
二人身處在這座宮殿中,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何為權力的中心, 一旦離開這里想再回來就沒那么容易了,甚至會難于上青天。于張安眠來說, 不管最后贏的是不是李肅,她留在宮中都比離開這里強。
在公主大婚后,半年的時間里, 李肅時不時地會來元尊殿,與王承柔只談風花雪月,一句現實都不提,當然他還是天一黑就走從不留宿。直到有一天,夜已至深,李肅又來了元尊殿,他來元尊殿沒什么稀奇, 稀奇的是這一次他留了下來。
然而還是出乎了王承柔意料,這一夜他們和衣而眠,李肅什么也沒有做,他甚至連抱她都沒有,只是全程拉著她的手。夜里有幾次王承柔睡不踏實醒了過來,感受到李肅還在拉著她,好像從來沒有放開過一樣。
他也不像以前那樣,什么都不做的夜晚會跟她說很多的話, 這一次他全程緘默,沉默異常。
到了天明時,因為一宿沒睡好,王承柔反倒在這個時辰睡得很熟,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
李肅看著她熟睡的樣子,這才輕輕地抱了她一下,輕語道:“大承已丟了大半城池,我現在才來后悔,后悔不該把你的名按在國號上面,真是不吉利啊。不過,你若是一直陪著我,吉不吉利也無所謂了。”
王承柔在李肅抱住她的時候就醒了,他說的話她全聽到了。她理解的意思是,李肅要死也要拉著她作陪,她的命都沒了,承載著她名字的國號沒了也就不算事了。
李肅走了,王承柔徹底清醒了過來,這幾次出宮,她與哥哥商量過提前作準備的事。
王承柔本意是王亭真跟著母親嫂嫂一起走,王亭真的意思則是把母親與妻兒弄走,而他自己要留下來,最后的結果是,嫂嫂執意不走,要陪著哥哥走到最后一步,只把孩子們都交到侯夫人手上,讓她們走。
從張安眠的身上,王承柔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個人意愿,所以這一次她同哥哥尊重嫂嫂一樣,同樣尊重了所有家庭成員的意見。好在母親憐弱,并沒有要陪著兒子兒媳堅守的意思,她決定聽從大家意見,帶著孫兒們離開暫避。
而王承柔問了自己的內心,她不愿陪著李肅去死,更不愿李肅因要在陰間拿捏她而讓別人跟著陪葬。
李肅這人有一套自己的原則,他因存了求下一世的意愿,所以決不會傷害與她有血緣關系的親人,那么會被他用來“祭天”的只剩下清心清香與趙陸了。
這三個王承柔能想到的人,哪一個因她去死她都不能接受。所以,她不能死,她在乎的人也不能死。
在與眠眠談了那一次后,在看到眠眠婚禮與婚后的樣子,王承柔就釋然了,把這一個包袱從心里放了下來。她終于明白,眠眠只是她的女兒,不是她的附屬品。
眠眠想過的人生,她再擔心再不贊同,那也是女兒的人生,不是她的,她們誰也替代不了對方,過好自己的人生就好。
李肅臨走那段話還傳達了一個意思,大承可能真的要撐不下去了,南禹大軍攻進都城指日可待。王承柔想到這,馬上就召了清香進宮。
清香告訴王承柔,若娘娘不召她進宮,她也正想進宮來的,嚴濤已經三日沒回過府,他的親衛這幾日也開始跟在她身邊,像今日知道她要進宮,竟大膽到阻攔她,被她喝斥了才作罷,但卻執意親自護送她前來,可見現在的局勢很不好,很緊張,嚴濤該是做好了隨時送她走的準備。
王承柔聽她說完,拿出一個包袱,她打開給清香清心看,清香看后放下心來,她的娘娘終于想通了,她這是已做好逃走的萬全準備,不再一味地想要犧牲她自己,而是要再去爭取一次,再次出逃,改變命運。
主仆三人又商定了一番,此時不比平常,清香不宜在宮中留宿,她要及時跟上嚴濤的計劃,然后才好做自己的事。
清香臨走時忽然又回身,從懷中掏出一柄短刀,她對王承柔說:“娘娘,這是大人給的,對于兵器我還是懂一些的,這是個好東西,待那一日到來,什么復雜情況都可能發生,你帶在身上能安心一些。”
“那你呢?”王承柔問
清香:“大人府里還會缺武器,我再找他要一柄就好。”
王承柔覺得是這個道理,也沒多想就把匕首收了。清香心里是清楚的,嚴濤給她的這柄利刃,決不是凡品,她不可能讓他知道她把此物給了出去。
清香離了皇宮剛一回府,嚴濤就回來了,聽了護衛的話,他對清香道:“今日可是入宮了?”
清香點頭,嚴濤道:“以后不要再去了。”
他從來沒有用這樣強硬的態度與她說過話,清香沒急著反駁,只問道:“是南軍要打過來了嗎?”
嚴濤沒有否認:“時時準備著吧,不要再與你身邊的親衛對著干,你要記得,他們是來保護你的。”
“你這話可不讓人安心,他們不過是聽你的命令,卻不是我的。若真出了什么岔子,我手上什么都沒有,可不是指使不起他們。就像今日就算是為了保護我,卻也差點禁了我的足。人身自由都沒有,何談保護,這個問題,大人你想過嗎。”
嚴濤沉吟不語,最后他道:“是我考慮不周,你跟我來。”
清香暗自握了握拳,心跳快了幾拍,跟上了他。嚴濤書房后面有一個內室,他進去后拿了一物出來,清香見了眼睛一亮。
“這是我的令牌,有此令牌你可去往任何地方,也可命令護衛隊里的任何人,持牌者就是他們的主上,主上的命令他們必須聽。”嚴濤說著把令牌遞了過來。
清香接過后小心地放好,做完一切后,這才想起嚴濤來,她抬頭滿眼感激地看著他,把嚴濤看得問她:“怎么這么看我?”
清香走向他,雙手從他雙臂中穿過去,環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胸前,她心里涌上愧疚與無法難說的難受。愧疚是應該的,但難受是為了什么呢?
這種情緒于清香來說很陌生,可它卻又是那么地強烈,無法忽視。尤其是現在,她聽著嚴濤溫柔軟語地哄勸,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好難受啊。
她喜歡嚴濤嗎?可能是喜歡的吧。他真的是個好人,能被這樣的人喜歡并善待,哪是她玄女后人該有的好命,可她偏偏就得到了。還是好難受啊。
有了這個令牌后,清香試過幾次,那些親衛真的不再掣肘她要做的任何事,她兩次進宮也十分暢快,不得不說這令牌真是個好用的東西。
這樣還算平靜的日子又過了一段時間,直到那一日的到來。那一日來得很平靜也很突然,先是城外開始亂,在城內就能看到火光。
清香知道是時候了,嚴濤這一次不歸家時間更長,算上今日已經四天了。清香自然不會管他,只是心里有一點遺憾,沒有好好地跟他道個別。不過她很快就把這念頭拋開,關鍵時刻,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拿出令牌,帶上自己為自己準備的匕首,朝著那些護衛她的親衛說道:“都隨我進宮。”
可清香沒想到的是,這些平常看了令牌就十分聽話的親衛們,都站在原地,沒有一個動的。
“好,這是看大承亂了,要沒了,所以它都統的令牌也不管事了?”清香舉著令牌說道。
打頭的親衛上前一步道:“夫人,令牌是大人的,大人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然大人的命令是讓我等誓死守護夫人的安全,顯然此時進宮太過危險,恕屬下不能聽令。”
他說完與身后的其他護衛全部跪了下來。
清香此刻明白了,她是沒有辦法支使這些人了。她決定不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她轉頭就走。可惜她連門都出不去,這些上一刻還在恭敬跪著的護衛把她團團圍住,讓她寸步難行。
清香怎么可能這樣就退縮了,她的娘娘還等著她拿著令牌帶她出宮呢。她不管不顧地向前沖,以身體為武器,那些護衛不敢真觸碰到她,開始后退,但包圍圈依然沒有破綻。
這樣僵持了一會兒,兩邊都急了,清香強闖,而對方也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去涉險,于是只能得罪,把她綁了起來。
令清香吃驚的是,她明明使出了玄家推手,卻被對方輕松化解了。要知道嚴濤的武藝并不比這些護衛低,當年,她第一次使此推手時連嚴濤都被她騙了,她才得以逃脫。
雖然后來嚴濤把她的推手局破了,但這些人可是從來沒與她交過手,他們是如何做到輕松化解的?這個疑問清香只得暫壓心下,她著急的是在被捆綁的情況下,如何能脫身。
就在這時,院中進來了一人,正是嚴濤。他的劍雖在腰間,但手卻一直沒有離開,可見外面情況的混亂與緊急。
清香一見他來了,馬上對他道:“你讓他們放開我!”
護衛馬上稟道:“屬下該死,實在是為了夫人的安全著想屬下才出此下策,大人恕罪。”
清香明白硬來沒用,她開始醞釀情緒,眼圈發紅后可憐兮兮地道:“大人,好疼,救我。”
嚴濤走上前,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繩扣,好像是有些緊。他替她松了一些,剎那間,清香多中多了一把匕首,一下子把繩子挑開了,緊接著她就把刀子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后退!你知道的我真的會劃下去。”
嚴濤向他的人做了個手勢,護衛們全都后退了幾步。
清香轉個身,背對著門口,她道:“是你教他們的推手破法,你早就在防著我了。”
嚴濤:“不是防著你,是為了更好地護你周全。我時間不多,你告訴我,你要去哪,還有我給你的匕首呢?”
此時還有什么不能說的,清香道:“我要進宮,匕首我給皇后娘娘了。”
嚴濤:“進宮做什么?”
清香:“進宮帶娘娘走,若她走不了我會陪在她身邊,若她……我也會陪著她。”
嚴濤苦笑一下:“搭進性命也在所不惜嗎?我雖與圣上一起長大,可我也不知他會做出什么事來,到時,我可能保不了你。”
“不需要你保,你只要放我走,我記你一輩子的恩情。”
“只是恩情嗎?”
清香:“我時間也不多,你讓他們開門,我要出去。”
嚴濤咽下所有情緒:“你別急,我不僅會放你走,還會讓他們跟著你去,由他們護著,帶著你的娘娘去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自由了。”
他說著朝清香扔過來一個東西,清香空閑的那只手接住了此物。她一看竟是另一把匕首,與她給皇后娘娘的那把竟是一模一樣,只握手位置的一塊寶石顏色不一樣,看來是一對了。
“這是圣上賞的,原就是一對,這支也給你了。”嚴濤說著讓人把院門打開,“所有人聽令,護送夫人進宮,她要做什么都聽她的。”
“是。”院中聽令聲眾多且渾厚。
清香正要往外走,就聽嚴濤在她身后道:“你知道的吧,我背了主,我可能會把命丟掉,這可能是我們今生見的最后一面了。”
清香身影一頓,終于回過頭來快步向他走去,不顧在場有多少人,以自己的唇去碰他的,然后她道:“咬我,我要個疤。”
嚴濤微楞后,狠狠地咬了下去,清香的唇立馬見了血,她放開他,朝自己嘴唇上抹了一把,然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義無反顧地轉身就走。
望著離開的清香,嚴濤輕輕地低語道:“可能我上一世欠了你的吧。”
嚴濤不知道,上一世也是她欠了他。這世上始終有公平正義存在,但嚴濤是被公平漏掉的那份不公平。他與清香之間從來不對等,但他甘之如飴,這是他的命。這又何嘗不是清香的命,玄女窺天機,行烈罡,是以一生不得真情,若得,終不能長久善終。
嚴濤把腰間的劍撥了出來,他走向嚴府后門,這里有一隊人列隊在等著他,他騎上大馬,長劍一揮:“隨我誓死保衛皇上!”而后縱馬而去。
大承皇宮,李肅坐在圣康殿前的臺階上,看到前來的嚴濤,他笑了:“你來了。”
嚴濤正要行禮,就聽李肅道:“把他綁了。”
嚴濤因在清香一事上背叛了主上,所以他毫無反抗之意,只道:“圣上,可否先讓屬下護衛您,完事后您要怎么處理都好。”
李肅:“你還是不明白自己錯在了哪里。隨朕來吧。”
嚴濤被綁著被帶到了元尊殿,他緊張了起來。他以為這種混亂的時候,皇上可能會顧不上元尊殿,皇后娘娘與清香能趁亂跑出去的概率很高,更別提還有他親挑的一隊護衛來護送。
可當他隨皇上踏進這里,就見清香與他的護衛都被綁了起來。這元尊殿的院內,只余皇后娘娘一人好好地坐在院中石凳上。
“蹭”的一聲在嚴濤耳邊響起,這聲音他太熟了,這是皇上那把陪伴他多年的配劍出鞘的聲音。
李肅以劍尖點地,一路劃進元尊殿院內,朝著王承柔所坐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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