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離(三)
陸元瑤來請安的時候,我特地將她留了下來。
“昨兒個京兆尹到青州去任刺史了,現正空缺了這個官兒,我讓吏部先幫我預留著,等你哥哥回來,看他能不能升任。”我舒服的倚在楠木椅子上,眼睛看著手指,采葉剛給我染的鳳仙花汁兒,鮮艷欲滴。
我料她必定極高興,果然,她連忙笑著謝恩,又說回頭她父親留了好東西。我笑笑:“缺兒我是給你哥哥留下了,只是怕他不愿意回來呢。”
她怔住,想起了什么似的,臉上的神色黯淡了下來。
我見她這樣,便說:“若說是本宮傳召,他不得抗旨,只好回來,不過……若是不肯擔任京官,你看如何是好?其實你不說,本宮也知道他的那段故事。”
她的臉上出現了恨意,怒道:“那女人死了就算了,還要拖累哥哥!本就沒有過門,憑什么要將牌位供到我們陸家來!譚家人真是不知好歹!”
這下我算是明白了,我說好端端的陸元儀為何要遠走他鄉,原來是他爹不愿意佳妍的牌位進門。
我笑了笑,說道:“這事兒也拖了好幾年了,你哥哥的脾氣執拗的很,你父親想必又抱孫心切,而你在宮中無所依傍,若你哥哥回京來,你也有個依靠,本宮說的可對?”
她驚愣的看著我,不可置信的問:“娘娘,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依舊笑道:“本宮總不能糊里糊涂的就被人利用吧?元瑤,本宮可是已盡力幫你了,回去和你父親說說,是要多一個孝順兒子,還是多一個政客敵人。”
言盡于此,我不便多說,看到元瑤臉上怒氣騰騰,心下一笑,她畢竟年輕,還不知道其中的利益關系,不過她父親自然是知道的,所以這一點,我也沒什么可擔心。
果然,沒過幾天,樞密使就宴請了參知政事,談妥了牌位放置一事,那日正是陸元儀奉旨進宮的日子。我召見了這位年輕人,不僅風度翩翩,而且知書達理,不像外人說的那樣倨傲。不過,我卻也在他的臉上看到了毅然,他毫無懼色的望著我,一點也不因為我是皇后而對我卑躬屈膝。
我贊賞的點點頭,朝廷需要這樣的人,真是想不到樞密使那么圓滑的人竟能生出這樣一個有正氣的兒子。
我例行公事的問了他一些問題,他一一作答了,對他所管轄的地方非常的了解,的確是一個好官。
待他走后,我又命人將賞賜送達陸府。
過了兩天,樞密使進宮謝恩,我笑盈盈的說:“陸大人有心了,本宮只是微盡綿力,重要的還是大人你,懂得如何進退。”
他忙說不敢。
我又笑道:“等過些時日,本宮幫看看,有哪家女子聰慧可人的,指于你兒子吧!本宮見他極好的,定要好好為他選一門親事。”
他的嘴巴都要笑裂開了,忙不迭的說:“有勞,有勞娘娘了。”
很好,朝廷中的心腹,我總算收服了一個。
可是元瑤看到我,就沒那么高興了,氣嘟嘟的說:“讓譚家人得了逞,想想真是憋屈,娘娘您是不是偏心眼兒啊!”
我也不理她,既然她沒大沒小慣了,我就慣著她!賞了她盒進貢的胭脂膏子,不緊不慢的說道:“用這個擦臉去,瞧瞧你臉上那猙獰樣兒,皇上前兒個還和我說呀,咱們元瑤,不生氣的時候倒是挺招人喜歡,這一生氣,可就……”
“可就什么?娘娘,您快說呀!”她急著問。
我撲哧一聲笑了:“還要我說出來么?你自個兒照照鏡子去。”
她還真去照鏡子了,然后回頭對我說:“罷了,反正這樣子,再怎么樣也討不了他的喜歡,哼,我先走了。”即便說走,也沒忘了桌上的胭脂。
我微微一笑,也準備出去走走。
因是歇了中覺才起,和元瑤說了會兒話,到也不覺得困倦。雖說是初夏,但即便在下午將近傍晚時分,也能感覺到一股熱浪襲來。
擇了一片陰涼的地方坐下,雪女為我輕輕扇著薄扇,頭頂雖是一片清涼,但蟬鳴聲卻響亮的緊,一聲蓋過一聲。
遠遠的見那邊人影晃動,走近一瞧,竟是安若怡。
“皇后娘娘萬福。”她朝我行了個禮,陽光下,她的皮膚白皙,樹葉的陰影打在她臉上,露出幾點光斑,看不清表情。
“我和姐姐真是有緣,諾大的皇宮,這兒也能遇到。”我似笑非笑的說道。
她走到我面前,冷冷道:“不是偶遇,臣妾有話要和皇后說呢!”
“哦?”我詫異的看她一眼,她示意兩邊侍女退下,然后坐在我對面。
大理石的桌面涼颼颼的,手臂放在上面到挺舒服。
“皇上到底得了什么病?為什么要在你的紫宸宮安養?為什么不清院判和院正,而要讓一個御醫問診,并且連藥方也不讓人看?”她盯著我,一連問出這許多問題來。
我靜靜的看著她,這樣的神情,可和原來的安若怡判若兩人啊!想不到,她也會計較的這么清楚,這么的咄咄逼人。
“別看著我了!”不過,就算是發脾氣的時候,也好像顯得很柔弱的樣子……
我笑了笑,“怎么了?值得姐姐這么生氣,皇上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天兩頭兒的……”
“莫不是被妹妹你氣病了吧?”她話鋒一轉,又變得和往常一樣的溫和柔弱,“誰都知道那晚你們大吵了一架,第二天誰也不能見人,只是……你恢復的到快。妹妹,你老實告訴姐姐,風哥哥他到底怎么了?”
我真是受不了她這樣的變化,起身道:“確實沒什么,姐姐稍坐,我得回去了。”
站起身還未走兩步,就覺得衣袖被人扯住,我回頭詫異的看著她,她站起來,貼緊我的耳朵,說道:“妹妹,你何必也要和我爭呢?”
我怔住,微微皺眉。
“好妹妹,你真不該和我爭的,旁人到也罷了,為何偏偏是你呢?”她說的凄切,仿佛隨時都會哭出來一樣。
我冷然道:“為何不能是我呢?”
她渾身一顫,離了我,泣道:“真的是你……你明明不愛他,何必要如此……何必要讓我傷心?我真拿你當妹妹,可你為何一次次的讓我傷心呢?”
我只覺得莫名其妙,看她哭的不成樣子,忙喚了人來,將她送回去了。
滿心孤疑的回到紫宸宮中,福娘就說,皇上已搬離紫宸宮,到關雎宮去了。我聽了怔怔的發愣,心底一點點的冒寒意。
果然……自此之后,邢風再沒來過,連去避暑山莊也沒有叫上我,說是讓我留下打點朝政。
我只是一個女人啊!打點朝政不是我的職責!
看著堆積如山的奏折,我忽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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