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 三 第七十五章 這場風(fēng)雨
雨來了，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雨，從天而降襲遍整個城市，驅(qū)散悶熱和暑氣，洗凈空中彌漫的塵埃，烏云翻翻滾滾涌上天空，變幻著形態(tài)，像一道陰沉沉的大幕，從幕后潑下密密麻麻的水珠。ｗＷＷ.ｑВ5。ｃｏM\風(fēng)托著云、推著雨、卷著清涼、吹著舒爽，緩慢有序地滲透每個角落。這個城市中的人因此被聯(lián)系起來，無論是誰，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在做什么，此時此刻都在感受這場風(fēng)雨。
來吧，讓我們比劃比劃——
花花轉(zhuǎn)瞬間化身為一架古琴，我的雙手每次觸碰她的身體，就會引起連綿不絕的反應(yīng)，高音、低音、中音、急促的短音、延緩的長音，從她嘴里不斷吟唱，我就這樣成了一個杰出的演奏家，用她的身體彈奏只有我們聽得懂的音樂。
花花哭似的唱：我是你的寶，我被你捧在手里含在嘴里，我是獨一無二的稀世珍寶……
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小院里積滿了雨水，雨點噼里啪啦打在瓦瓣上，老屋的木制窗格隨風(fēng)搖晃，雨水濺落窗臺，花花的歌唱就有了伴奏。
我埋頭在花花白皙嬌嫩的身軀里，用我的唇舌在她肌膚表面涂抹色彩，于是我又變成一個偉大的畫家，她全身油光水滑紅暈密布，就像畫紙上添加的濃墨重彩，她的形態(tài)也逐漸變得模糊，扭曲顫動中更有一絲奇妙的韻律，漸漸成為一副只有我們看得懂的畫。
花花喃喃自語：我是干渴的禾苗，你是久違的雨露，我被你滋潤，被你滲透，我需要你的清洗……
雨聲漸漸輕柔，語聲愈發(fā)響亮，小院里充滿花花公然的吟叫，所幸這老屋早已無人居住，是我和花花最隱秘的溫床，我們躲開人間、避過塵世，就在這里隨著風(fēng)的輕吟和雨的清唱認(rèn)真作畫。
我結(jié)束彈琴和繪畫，還原為一個純粹的男人，花花也褪去油彩停止琴音，我們陰陽互補，就在小院屋檐下的這張竹榻上跳起我們最純粹的雙人舞。
花花再度歡聲放歌：你是海風(fēng)，我是海浪，你推著我向前、向前、繼續(xù)向前，你把我推上沙灘，又帶我返回大海，連綿反復(fù)，無休無止，我無法自控，我任你操縱……
唉，你有那么豐富的想象力，如實表述你的幻想，讓我不得不緊跟其上，一會兒把你想成海浪，一會兒把我想成海風(fēng)，或者禾苗，或者雨露，想著想著我就真的成了輕飄飄的風(fēng)，成了透明的雨，我一個勁地跟上你的思路，結(jié)果卻變不回一個陽性動物。
花花的想象力隨著**的逐漸奔放而變得愈加豐富，她又哭又笑肆無忌憚地喊道：我們突破驚濤駭浪，我們承受狂風(fēng)暴雨，我們攜手穿越千山萬水，我們無可分割，我們多么快樂……
好好好，我讓你嘗嘗狂風(fēng)暴雨和驚濤駭浪，我緊跟你的思路不放，誰叫我們正在男歡女愛中。
問題是，這一輪激烈進(jìn)攻雖然令花花疲于應(yīng)付而停止呼喊，我自己卻不由自主展開了聯(lián)想，我感覺我是一個大氣泡，我在不斷膨脹擴(kuò)大，突然綻開成幾十上百個小氣泡，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的能量隨著這些氣泡漸漸發(fā)散，急速穿過一條幽深的峽谷，一瞬間我又變成一股穿堂風(fēng)，我在峽谷里瘋狂肆虐，卻什么也席卷不了，雨還在下，歌還在唱，舞還在跳，我迷失在神秘的峽谷中。
完了，被她害死了，主動的陽性進(jìn)攻變成了被動的思考，我身不由己地成為花花的俘虜，她強烈的吸納能力讓我難以自拔。
于是花花又開始她的幻想和描述，用一種歡快之極的曲調(diào)揚聲歌唱：我們是南歸的天鵝，我們是遠(yuǎn)征的大雁，我們突破禁忌，我們沖出牢籠，我們飛向自由，那里有我們共同的家，我們自由的家……
你是一個了不起的詩人，是博覽群書的文學(xué)青年，可我只有中專文化，實在跟不上你變幻莫測的思想，我還在那兒苦苦對付大峽谷和穿堂風(fēng)，你又把我變成天鵝和大雁，拜托，我快撐不住了。
梅雨天就像花花的想象力，總是變化多端，雨突然加大，瓢潑似的傾瀉下來，斜風(fēng)卷著雨點來到屋檐下，我的身子被打濕，瓦片上四濺的雨水落在我身旁，叮咚作響，竹榻在我和花花的身下劇烈搖晃，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窗框輕輕擺動，四五根晾衣桿在雨中呻吟。
花花**的身子像她的情緒一樣陡然爆發(fā)，變成一束在雨中燃燒的火花，她嘶聲大叫：這是我們的交響樂，這是大自然的合唱，這是我的愛情，我們的愛情啊……
行，我配合到底，我們一起大合唱，于是我和她齊聲叫喊，用最激烈的動作走向終點，那頭有她向往的自由，還有她幻想中的愛情。
花花嘴里吐出一串音符，只能算是音符，因為這時她已神智不清，高音低音長音短音此起彼伏交織錯落，大雨滂沱，風(fēng)聲陣陣，她在交響樂中品味快樂，我在大峽谷中體驗失落。
總是這樣的，男人完事后就會空虛失落，女人卻能長久快美，這就像陰陽兩性的結(jié)構(gòu)一樣，陽性釋放干凈，只能迎來空蕩頹喪，陰性盡情吸納，于是越來越充實美滿，老天爺對陰性的偏愛遠(yuǎn)遠(yuǎn)超出陽性，我也只能這樣被花花吸納，填補她的空白。
我和花花緊疊在竹榻上，雨水打濕我的背脊，流到花花身上，她的汗水和淚水被雨水混合，成了同一種液體，她喘著氣和我接吻，又喘著氣對我說：這是最美妙的樂章，這個世界只有你和我，我們不分彼此，分享一切……
傻女人，哪怕你的比喻再豐富多彩，這也只是一次性生活而已。也只是一次偷歡而已。
你叫蘇月華，二十五歲。我叫王明，二十九歲。我們剛建立情人關(guān)系。如此而已。
——比劃完了，讓我們回到現(xiàn)實世界吧。
生活就像這場**，感受醉生夢死的同時也在經(jīng)歷風(fēng)雨，我們都活在危機中，隨時準(zhǔn)備迎接風(fēng)雨侵襲，只能抓緊時間享受快樂，因為極樂之后很有可能就是傷痛。在這個光怪陸離的城市中，每個人都是那么微弱，包括感情，就像鋪天蓋地的豪雨中的一粒小雨珠，那么微不足道。你是感性的，我是麻木的，她是敏銳的，他是遲鈍的，最后大家都是彷徨的，生活的意義只是在迎來傷痛前及時尋歡作樂。
大雨夾帶著清洗一切的氣勢恣意肆虐，如同你對現(xiàn)實生活的一次反抗，哪怕你有充足的力量，最后仍不免偃旗息鼓，待烏云散盡陽光重現(xiàn)，依舊塵土漫天，你用短暫的清涼迎來下一場骯臟。這個城市像一個巨大的漩渦，肆無忌憚地吞噬著一切，你的抗衡只能令你深刻意識自己的渺小。我們總是無能為力，任由自己在漩渦中越陷越深。
你在風(fēng)雨中幻想，又在風(fēng)雨中清醒，這個世界沒有永恒，一切都是短暫的，每一次試圖抓住你想要的東西，卻只是抓住你的傷痛，這就是最無可奈何的現(xiàn)實。你身體的熱度漸漸消失，適才狂野的漏*點緩緩?fù)嗜ィ憧辞辶饲胺降挠辏部辞辶酥苓叺沫h(huán)境，你掙扎徘徊，也長眠不醒。我們舉目觀望眼前的世界，長風(fēng)疾掠，云浪翻涌，大雨滂沱，水花綻放，天地間一片清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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