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君飛升

        風雨過后，天邊垂下彩色的絲絳。湛盧君從空中落下，身上的衣物因為抗過了雷劫，沾染了些許的灰燼，但是雷劫過后靈氣饋贈的洗禮使得這件普通的法衣此刻隱隱散發著一股仙靈之氣。

        孚歲快步上前，奉上溫度適宜的茶水。“恭喜龍君順利渡劫，飛升成仙。”她低著頭，琥珀色的眼中燃燒著貪婪的火焰，期待著湛盧君說出她想聽見的那句話。

        “我還能再留幾天，這幾天龍宮的一應事務都由你掌管。”湛盧君飲盡了茶水，把杯子遞給了孚歲，轉身消失在了建筑的碧瓦飛甍之間，“我去看看澈泠。”

        孚歲直起身子，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發出了一聲嘆息，滿是惆悵和惋惜，但是她也知道事不可為，起碼對于她而言她需要換一個目標來達成自己的愿望了。

        湛盧君消失的方向就是清風丘，那也是他的兒子澈泠居住的地方，整個龍君府邸就圍繞著清風丘建立，把這座不高的丘陵牢牢包裹在內部。這是龍君和他的夫人對于子嗣的拳拳愛意。

        等她趕回府邸，龍君府中早已看見了渡劫成功的種種奇景，此刻已是一片歡騰雀躍的氣氛，她一進入大門，喧嘩的眾人便安靜了下來，訕訕的看著她。

        “且慶祝去吧，別去清風丘便是了。”等她話說完，方才鵪鶉似的的躲在各個地方的人便陸陸續續探頭出來看她，見她臉色還好，沒有生氣的樣子才拉著別人跑了出來，開始興奮的吵鬧。

        孚歲看著擠成一團的眾人，不由的浮現出一股無力感，龍君寬厚，府中的仆人不限種族，龍君在時有他壓著自然出不了什么問題。只是現在龍君渡劫成功不日即將飛升去玩天界，留下來繼任龍君的少主也不過堪堪十二歲，到時候仆人中起了什么沖突就頭痛了。

        拒絕了他們熱情的邀請，孚歲避開了擁擠的人群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作為龍君府的管家，孚歲有自己單獨的小院子，包含了書房和臥室，她從書房抽屜的隔層里找出了一個儲物的戒指，又從里面翻出了一本書，四指厚的書冊很快便被付之一炬。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封面上寫著《龍君攻略計劃書》幾個字。

        她重新取出了一沓白紙，在封面上寫下了《龍君養成企劃》，既然湛盧君即將飛升，而且把澈泠君留在了人間，那就說明他更不會帶著她飛升，所以孚歲果斷的結束了自己試圖攻略湛盧君的計劃，轉而把目光投向了即將上任的新龍君。

        雖然面對湛盧君的時候打感情牌不起作用，但是那是因為湛盧君已經年長，而且已經有了妻子，即使玉闕已經飛升，湛盧君依然對她抱著深切的情感。

        澈泠君不同，他是玉闕飛升前夕誕下的，直到今日也不過堪堪十二歲的年紀，比起的他的父親，孚歲相信，即使不能成為他的心之所屬平分壽命，也能夠從他手里得到足夠的助益。

        孚歲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可恥的，在生與死面前，她肯定會選擇活著，即使是要她背叛龍君，不過目前為止龍君的威懾足夠，沒有需要她做出選擇的情況。

        她把寫完的本子扔進了自己的儲物手鐲，書桌右手邊堆著一疊需要處理的事情，龍君飛升確實是一件的大喜事，但是這并不代表著她今天的工作就會輕松多少，反而來自龍王府下轄各處的祝賀函會源源不斷的傳來。大部分不需要湛盧君親自回復的信函都需要她處理回復。

        老實說孚歲并不喜歡這樣的工作，但是這份工作是她最好的選擇，最方便她接近龍君達成自己的目的。只是似乎她做的過于好了，龍君信任她，把她當做自己的得力助手，即使飛升了，也是想把她留下來照顧自己的兒子。

        外面一片歡騰，但是她的小院子里卻仍然安靜，人間的草木在龍君府中靈氣的滋潤下異常茂盛，即使是在深秋也沒有衰敗的跡象，枝頭上花團錦簇的不少是只在春季開放的花朵。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孚歲處理完緊要的工作走出門去，低頭看著這些異常開放的花朵忍不住嘆了口氣，“天地自然皆有生死，但是這世上有什么存在是不會渴望永世長存的嗎？即使是一株花，春天開放，夏天凋謝，在有靈氣環境里也貪婪的渴望常開不敗。但是有些存在，天生就可以與天同壽，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看向清風丘方向，面上一片平靜，但是琥珀色的瞳仁卻氤氳著一抹深色的灰霾，手下盛開的花朵被摘下，明黃色的花瓣依然嬌艷。妖和妖也是有區別的，有的一出生就與天同壽，有的哪怕有奇遇得以化人卻還是不過百年的壽命。

        一如澈泠君和她，一個生來便是下一任的龍君，一個是蜉蝣朝生暮死，即使僥幸化人卻還是只有短短數十年的光景。

        而她從一只蜉蝣化而為人，躲過了朝生暮死的結局，看見了日升月落，看見了春花冬雪，但是這還不夠，她還想看見王朝更迭，看見滄海桑田，她想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孚歲管家，馬上就要到龍君飛升仙界的時候了，快點出來啊！”

        門外傳來的聲音讓她清醒過來，察覺到自己幾乎紋絲未動的修為忍不住嘆了口氣。妖族若是想要增長壽命無非就是修行，正常來說能夠化人的妖族資質差不到哪里去，但是她機緣巧合之下化人，資質只能說是平平無奇，至今仍然看不到更進一步的希望，平時也是依靠龍王府的月薪才能保持進益。

        “知道了，你先去吧，我等等就來。”她沒有立刻出去，先應了聲讓人離開，才從修煉室轉到自己臥房換了一身隆重一些的衣服趕了過去。

        等她趕到的時候時間恰好，湛盧君站在清風丘的頂端，周身原本收斂起來的靈光外溢和天地間的靈氣撞擊散發出一片飄渺的霞光，天空中降下絲絳萬千。

        湛盧君看見她趕來緩了下動作，“今后澈泠就勞煩你多留心照顧了，我已經支會過我的胞弟，如有困難可以向他求助。”

        “明白，孚歲一定會照顧好澈泠君。”她朝前走了一步，在眾人面前向湛盧君行禮，長長的耳墜垂下來，在她的眼前搖晃，耳墜上面細碎的珠飾反射著瑰麗的霞光，讓她不自禁的瞇起了眼睛。

        “孚歲我信任你，我也希望你能夠對得起我對你的信任。”湛盧君眼看著天上的接引已經不能再拖了，沒有細細叮囑的功夫，不過想來這幾天他早已和澈泠說過了，應當沒有問題。

        孚歲聽懂了湛盧君話里的意思，但是沒有表態，只是低著頭靜靜的等待著湛盧君飛升而去。她沒有聽到更多的告誡，只能恍惚聽見湛盧君發出了一聲深深的嘆息。

        假如她生來便是龍族，又何必干這種是呢，又或者，她的天資沒有那么低劣，她都可以活的更加放縱一些。只是怨天尤人是沒有用的浪費時間的行為，她不愿意將時間放在這樣的行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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