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聽了徐丘升的話，先是微微一笑。

　　那眼神里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輕輕搖了搖頭道。

　　“我其實知道你在顧慮什么。”

　　“馬偉國的事情咱們暫時先放放，反正他的案子拖了也不是一兩天了。”

　　“等你這次身體好轉之后，先陪著我去紅山縣轉轉。”

　　徐丘升被猜到心思，有些沮喪。

　　“李市長，我這個病毒性感冒鬧得挺嚴重的。”

　　“我實在是怕傳染給其他同事，所以想跟您直接請一周的假，正好我今年年假還沒放，干脆用來養病。”

　　李德全沉默了片刻，看他確實精神不太好，只能妥協。

　　“小徐，這個假我同意給你放，但我覺得你的問題并不是放假能解決的。”

　　徐丘升抬起眼皮，問道。

　　“李市長，這話怎么說？”

　　李德全站起身，給他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他手里。

　　“也許你恐怕不知道，在我來咱們清源之前，我對你已經算是有了初步的了解。”

　　“你做馬偉國的行政秘書兩年，也是他瘋狂斂財的兩年。”

　　“如果你真的參與了他收受賄賂和貪污的事情，想必之前對他的調查也不會把你排除在外。”

　　“但現在他已經是快要入獄的人了，你卻坐在我面前。”

　　“這就說明你是干凈可以信任的。”

　　“既然組織都愿意相信你，那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組織了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是嗎？”

　　徐丘升沒想到自己的想法被李市長猜得這么透。

　　他沒有著急辯駁，反而是把頭歪到一邊不去討論。

　　李德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問題我已經給你點出來的，我也知道逼著你去解決信任的問題是很難的。”

　　“我呢想了個辦法，也看你的意愿。”

　　“你現在的工作關系已經從土地局轉到市委來了，常務秘書的職位是組織部定的，我也動不了。”

　　“但我可以讓你兼個職，做個市委四級調研員，你覺得怎么樣？”

　　徐丘升一聽這話，忽然來了精神。

　　在體制內，調研員屬于非領導職務，四級相當于副處級待遇。

　　這就意味著，自己原本的正科級無形中升了半級。

　　一般情況下，這個職位通常情況下都是給那些快退休的老干部、或者是曾經作為業務骨干，馬上就要退下來的老同志準備的。

　　說白了，就是混一個虛職摸魚用的。

　　可雖然事實上是這樣，但國家既然給了這么一個位置，就不會在明面上說讓這些人尸位素餐。

　　于是調研員這職位的可操作性就大了很多。

　　在徐丘升的理解中，李德全的安排也是非常巧妙的。

　　常務秘書的職位不動，意味著他可以行使某些秘書崗位的工作職能。

　　比如上傳下派，比如文件資料的調取，甚至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借著市長的名頭嚇唬嚇唬那些不聽話的下屬機關。

　　而讓他兼職調研員，主要的目的就是給他一個可以躲開市委秘書行政工作，到下面去進行實地調研的機會。

　　這兩個職位的職能進行整合相加之后，那就等于是在清源市下轄范圍內，拿著尚方寶劍的巡察御史。

　　他可以隨時扎根某個下級機關，以市長的名義指導工作。

　　又能回到市委，參與某些常務秘書能決策的工作內容。

　　徐丘升顯然被李德全的這份信任給打動了。

　　“李市長，你這安排讓我有點太意外了。”

　　李德全哈哈一笑。

　　“之前我就說，我要的是實效。而且我在清源市的時間緊，任務重。”

　　“三年時間，我不可能一下子就讓紅山縣從一個財政還在貧困線以下的窮地方變得富起來。”

　　“但我可以幫你們打下基礎，順便趁著我還在的時候把你們這些愿意做事兒的人都拉到該拉的位置。”

　　徐丘升聽他這么說，更加驚訝了。

　　李德全的意思明顯是想要通過自己的權力將清源市的官場環境來個大換血。

　　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坐在了辦公桌后面點上一支煙。

　　“小徐，我想你這么多年在體制內工作，也應該明白一個道理。”

　　“體制內并不是一塊清凈之地，畢竟我們是大多數人中為數不多擁有話語權的。”

　　“既然都不清凈，那何必非要求那個全呢？”

　　“向上競爭并不是件壞事，反而有利于整體環境的發展。”

　　徐丘升有些聽不懂李德全在講什么。

　　看著他迷茫的眼神，李德全嘴角微微一翹。

　　“有空多讀讀書吧，這樣方便我們可以在有限的規則內，找到無限的游戲方法。”

　　“就比如有一天，讓你成為直管紅山縣的一把-手。你做好準備了嗎？”

　　“一把-手？”

　　徐丘升聽到這個詞，難受的感覺都似乎消失了。

　　“我現在的級別怎么可能做縣委一把-手？”

　　李德全笑得更大聲了。

　　“怎么不可能，我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是市委常委了。”

　　“可......可我怎么能和你比呢？你之前也說過，自己是官三代啊。”

　　“你認識了我，成為我的人，那不就有可能了？”

　　李德全擺了擺手，深深吸上一口煙，然后吐了個煙圈兒。

　　“現在主管紅山縣的小孟，那是我們章義市的明星，也是我的人！”

　　“我能把她從歌舞團里的一個演員捧成政協主任，我就能把你這個縣委秘書捧成縣委書記。”

　　“這些都是可以運作的，跟你做了多少事，什么級別根本就沒什么關系。”

　　“在官場，勢才是最重要的。這是我爸告訴我的。”

　　李德全的眼神變得有些神秘，他接著給徐丘升分析道。

　　“比如在你看來，你們紅山縣的亂象來自于什么？”

　　徐丘升想了想，做出了一個大膽的判斷。

　　“來自于貪污和政府官員的不作為啊？”

　　李德全卻搖了搖頭。

　　“錯！在你們那個級別的眼界上，可能這一切都是因為某個關鍵人物的不作為或錯作為。”

　　“但在我這個層面上看，紅山縣真正的亂象來自于之前的官員只想撈眼前的利益，卻忽略了在上層建筑上給自己造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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