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私情
有的人天生就喜歡花,不管在什么心情下,都會折幾枝花供養(yǎng)在瓶里。/Www。QΒ5.coM
看來小婉并沒有隱瞞什么事,更沒有私情,她確實(shí)已抱著決死之心。可是這男人為什么要逼她死呢?這男人跟她是什么關(guān)系?難道是邱鳳城的朋友,來逼她殉情嗎,還是來殺她滅口的?
馬如龍正在想,小婉卻忽然做出件他連做夢都想不到的事。她忽然走了過來,坐到這個男人的腿上,摟住了他的脖子,輕輕地咬著他的耳朵,喘息著說道:“你要我死,我也要你死。”
她的衣襟已散落,一件緊身的絲棉小襖里面,只有一件鮮紅的肚兜。襯得她的皮膚更白。馬如龍實(shí)在看不下去。這是別人的私情,他本來不該管的,可是,他想起了邱鳳城的癡,想起了那個坑——他本來可以大喝一聲,先驚散這兩個快要“死”的人。他本來可以直接從窗戶里竄進(jìn)去,可是他反而躍出墻外,用力去敲門。他敲了很久,才聽見小婉在里面問,“誰呀?”
“是我。”
“你是誰?我怎么知道你是誰?你難道連個名字都沒有?”小婉的口氣很不好,不過她總算還是出來開了門。
“是你!”看見馬如龍,她當(dāng)然會吃一驚,可是她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板起了臉,冷冷道:“想不到馬公子又來了,是不是怕我一個人晚上太寂寞,想來替邱鳳城好好的照顧照顧我?”
這話說得更絕,這種話說出來,只要是知趣的人,就應(yīng)該趕快走的。
可惜馬如龍這次卻偏要做個不知趣的人,淡淡道:“我知道你并不寂寞,我只不過怕你被人捏死。”
小她的臉色變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忽然轉(zhuǎn)身在屋里走,“你跟我來。”她說。
馬如龍就跟著她走了進(jìn)去,她居然把他帶進(jìn)了剛才那間屋子,剛才那個男人卻已不在了。
“坐,”她指著剛才那個男人坐過的軟椅,道,“請坐。”
馬如龍沒有坐,他沒有看見那個男人,卻已看見了那雙靴子,那雙式樣非常好看的靴子。
這屋里有床,床帳后還掛著道布幔。很長的布幔,幾乎已拖到地上,但還沒有完全拖到地上。所以,這雙靴子才會從布幔下露了出來。
小婉道:“你為什么不坐?”
馬如龍道:“這位子,好像不是我坐的。”
小婉笑了笑,笑得當(dāng)然不太自然:“你不坐,這里坯有誰來坐?”
馬如龍道:“好像還有個人。”
小婉道:“這屋里除了鳳城外,只有你進(jìn)來過,怎么會還有別的人?”
她實(shí)在很沉得住氣,到了這種時候,居然還一口咬定這屋里沒有別人。馬如龍卻沉下住氣了,忍不住一步竄過去,拉開了布幔。布幔后當(dāng)然有個人,可是這屋里確實(shí)沒有別的人來過,因?yàn)椴坚:蟮倪@個人,赫然竟是邱鳳城。
馬如龍沖出屋子,沖出門,沖出了長巷。幸好這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在這種酷寒的天氣,天一黑,路上就沒有什么人,否則別人一定會把他當(dāng)作個瘋子。
現(xiàn)在他唯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用力打自己幾個耳光。他永遠(yuǎn)忘不了他拉開布幔的那一瞬間,邱鳳城看著他的表情,他更忘不了小婉那時的表情。
其實(shí)他應(yīng)該想得到邱鳳城隨時都會回來的,也應(yīng)該想得到這個人很可能就是邱風(fēng)城。但趨他卻偏偏沒有想到。他本來應(yīng)該聽得出邱鳳城的聲音,卻又偏偏沒有注意。
邱鳳城畢竟是個教養(yǎng)很好的世家子弟,在那種情況下,居然還對他笑了笑。可是對馬如龍來說,這簡直比打他幾耳光還讓他難受。他只有趕快走,就好像被人用掃把趕出去的一樣,逃了出來。
于是現(xiàn)在他又剩下一個人,還是身無分文,無處可去。這件事也還是連一點(diǎn)線索都沒有。他整個人都好像被一根很細(xì)的繩子吊在半空中,空空蕩蕩的,沒有著落,而且隨時都可能跌下來,跌得頭破血流。
不對!他忽然發(fā)覺自己并不是一個人,后面好像有個人在跟著他。
他用不著回頭去看,就知道從后面跟上來的人是誰。也不知為了什么,他空空蕩蕩吊在半空中的一顆心,忽然就變得很踏實(shí)。后面的人已趕了上來,伸出一只非常非常好看的下,交給他一樣?xùn)|西。
馬如龍摟了下來,現(xiàn)在他最需要的就是一包治頭痛的藥,她給他的就是一包頭痛藥。
等他把這包頭痛藥吞了下去,她的手又伸過來,手里還有七八包藥,有的是藥丸,有的是藥錠,有的是藥粉。她一樣樣交給他。
“這是解酒藥,這是紫金錠,這是胃痛散,這是健胃整腸的……”
馬如龍笑了:“你把我當(dāng)成什么?當(dāng)成了藥罐子?”
她也笑了。“我知道你不是藥罐子,是個酒壇子。”她吃吃地笑著道,“可惜只不過是很小很小的一個,也裝不下大多酒。”
大婉看來確實(shí)比他有精神,臉色也比他好看得多。“難道她的酒量也比我好?”馬如龍實(shí)在不服氣,他忍不住問道:“你的頭痛不痛?”
大婉道:“不痛。”
馬如龍道:“怎么會不痛?”
大婉道:“因?yàn)槲乙幌虿幌矚g管別人的閑事。”喜歡管閑事,實(shí)在是件很讓人頭痛的事。不但讓別人頭痛,自己也頭痛。
她又問他:“你看見那個小婉了?”
“嗯。”
“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她長得怎么樣?”
“長得很不錯。”
大婉笑道,“既然她長得很不錯,你的樣子看起來為什么活像見了鬼一樣?”
馬如龍嘆了口氣,道,“如果我真的見了鬼反倒好些。”
大婉道:“你看見了什么?”
馬如龍道,”我看見了邱鳳城。”
他居然把他剛才的事全部說了出來。這是丟人的事,他本來絕下會說的,可是也不知道為什么,在她面前,他就覺得什么話都可以說出來,什么事都不必隱瞞。
大婉居然沒有笑他,反而嘆了口氣,道:“如果我是你,那時候我也會恨不得能找條地縫鉆下去的。”
這正是馬如龍當(dāng)時的感覺。他忽然發(fā)覺這女人外表雖然又刁又絕又丑,卻有一顆非常善良的心,而且充滿了了解與同情。這也是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大婉忽然又道:“可是我想不通。”
馬如尤道:“什么事想不通?”
大婉道:“邱鳳城明明知道是你去了,為什么要躲起來?”
馬如龍道:“他們畢竟不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像他那種出身的人,總難免會有很多顧慮,如果我是他,說不定也會躲起來的。”
大婉看著他,微笑道:“想不到你居然很會替別人著想。”
馬如龍道,“本來你認(rèn)為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大婉說道:“本來我認(rèn)為你又驕傲,又自私,別人的死活,你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她的聲宵忽然變得很溫柔,“可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知道我錯了。”這個蠻不講理的女人,居然也肯認(rèn)錯,這實(shí)在也是件讓人想下到的事。
大婉又道:“他看見了你之后,說了些什么?”
馬如龍道:“就因?yàn)樗裁炊紱]有說,我反而更難受。”
大婉道:“你說了什么?”
烏如龍苦笑,道:“那時候我能說什么?”
大婉道:“他有沒有要把你抓去交給馮超凡的意思?”
馬如龍道:“沒有。”
大婉道:“你也沒有問他,那天你走了之后,寒梅谷又發(fā)生了些什么事?碧玉夫人是不是到那里去了?有沒有選上他做女婿?”
馬如龍道:“我沒有問。”
他忽然問她:“這些事你怎么會知道的?”
大婉笑了笑,笑得很神秘,道:“當(dāng)然是有人告訴我的。”
馬如龍道:“誰告訴你的?”
大婉道:“一個喝醉了酒的人。”
馬如龍道:“這個喝醉了酒的人就是我?”
大婉笑道:“你總算還不太笨”
馬如龍只有苦笑。他喝醉了之后說的話一定不少,只可惜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
“其實(shí)碧玉夫人用不著再選了,杜青蓮、沈紅葉已經(jīng)一命嗚呼,你已經(jīng)變成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除了銀槍公子邱鳳城之外,還有誰配做碧玉山莊的女婿。”她嘆了口氣道,“碧玉夫人就算還想選,也沒有什么好選的。”事實(shí)就是這樣的,這件事發(fā)生后,確實(shí)對邱鳳城最有利。
馬如龍說道:“但是,他絕不會是兇手!”
大婉道:“為什么?”
馬如龍道:“因?yàn)樗呀?jīng)有了以生死相許的心上人,他根本就不想做碧玉山莊的女婿。”
大婉嘆了口氣,道:“其實(shí)我也覺得他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只不過,他既然不會是兇手,你也不是,兇手是誰呢?”
馬如龍道:“一定是天殺!”
大婉道:“天殺是什么?”
馬如龍道:“天殺不是一個人,是個秘密的組織,是個殺人的組織。”
大婉道:“他們?yōu)槭裁匆鲞@種事?為什么要害你?”
馬如龍說逍:“因?yàn)椋麄円斐苫靵y。”他又解釋,“我們幾家人如果火拼起來,江湖中一定會變得混亂,他們就可以趁機(jī)崛起。”
他的解釋很合理。這種事以前并不是沒有發(fā)生過,以后也一定還會有的。
馬如龍道:“現(xiàn)在他們還只不過是個見不得人的組織,等到他們的計劃完全成功后,他們就會搖身一變,變成一個光明正大的幫派,因?yàn)槟菚r候江湖中已經(jīng)沒有人能制得住他們了。”
大婉道:“因?yàn)槟菚r候別的門戶和家族,都已因這次火拼而兩敗俱傷。”
馬如龍道,“但是我絕對不會讓這種情況真的發(fā)生。”
大婉道:“你準(zhǔn)備怎么辦?”
馬如龍道:“我一定要先把天殺的首腦找出來。”
大婉道:“你準(zhǔn)備怎么找?”
馬如龍不說話了。他實(shí)在連一點(diǎn)線索部沒有,根本不知道應(yīng)該從哪里下手。
大婉道:“這個人一定知道你們四位公子那天要到寒梅谷去。”
馬如尤道,“不錯。”
大婉道:“他怎么知道的?除了你們四個人之外,還有誰知道這件事?你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別人?”
馬如龍說道:“我沒有,可是,邱鳳城……”他忽然想起,小婉好像也提起過“寒梅谷”這個地方。
小婉曾經(jīng)問過他:——前幾天你是不是在寒梅谷?她知道他們要到寒梅谷去,當(dāng)然是邱鳳城告訴她的。邱鳳城能把這件事告訴她,就可能也告訴過別人。小婉也可能告訴過別人,他也像別的男人一樣,從來不相信女人能夠保守秘密。這就是他唯一的線索。
馬如龍道:“我一定要去問問他,有很多事都只有間他寸會明白。”
大婉問道:“你是不是準(zhǔn)備現(xiàn)在就去問他?”
馬如龍道:“當(dāng)然現(xiàn)在就去。”
他說走就走,大婉嘆了口氣,道:“你真會選時候,現(xiàn)在去真是再好也沒有了,現(xiàn)在他們說不定又在那里‘你捏死我,我捏死你’,你及時趕去,正好又可以救他們一次,他們一定感激得要命。”
馬如龍不走了。他也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他們發(fā)現(xiàn)他又回去了時,臉上是什么表情。這種既煞風(fēng)景、又惹人討厭的事,誰也不愿意去做的。
馬如龍道:“你認(rèn)為我應(yīng)該什么時候去?”
大婉眼睛里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忽然壓低聲音,道:“你最好現(xiàn)在就去,快去。”女人的心意,就像是五月的天氣,變得真快。
馬如龍忍不住要問:“你為什么又要我現(xiàn)在就去?”
大婉道:“因?yàn)槟悻F(xiàn)在不去,只怕就永遠(yuǎn)都去不成了。”
她忽然又嘆了口氣道:“現(xiàn)在你恐怕已經(jīng)去不成了。”
這時他們又走人了一條暗巷中。馬如龍沒有再向她“為什么”,他已經(jīng)用不著再問。因?yàn)樗芽匆娤镒拥膬深^,都有人堵住了他們的去路。七個人,七個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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