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織娘再一次讓葉啟感到佩服，尋常小人家的女子，遇到這事后不嚇地暈頭轉向就不錯了，像是許織娘這樣還能分出其中利害，有勇氣去擔大梁，真是讓人討喜，他將許織娘扶起，說道：“沒事，就在這里等著，非得要保你母子倆今后平安才可。”

　　不知怎么，看著書生淡若清風的雙眼，許織娘心中也安定了下來，不過她還是下了個決定，到時候就是死，也不要拖累少俠。

　　“飯做到一半，被那些惡兵們給阻了，奴家繼續(xù)做飯去。”許織娘不知要再說些什么感謝的話，簡單說了一句，看著兒子沒有再哭，抹掉眼淚，就走回了廚房。

　　葉啟點頭示意，坐回到正屋的門檻上，趙右松一言不發(fā)地跟著師父坐了回去。

　　風雪在這時停了，幾只麻雀在檐下占了的燕窩里露頭，飛在屋檐上喜悅地叫個不停，這雪天中難以尋到食物，也不知道它們高興個什么勁兒。

　　趙右松搓了搓手，看著師父那張很好看的臉，單純說道：“師父，你做我爹吧。”

　　小男孩沒有彎彎繞的心思，剛才師父站在娘親面前揮著桃枝殺人，實在是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影子，其實那時他就在想，如果師父是自己爹就好了，有著他保護，在自己沒有變厲害前，娘親就不用再受別人欺負了。

　　葉啟正瞇著眼睛吐納天地之息，被趙右松冷不丁來了這么一句，干咳兩聲，說道：“此話再今后莫要再說。”

　　廚房掛著的灰布簾門后，許織娘和了會兒面，想到院門還沒有關，剛剛開門掀開布簾，卻是將兒子的話一字不落地聽到耳中，她面紅耳赤地收手又將門關掉，自己這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怎么能配的上一劍殺人的俊美少俠，右松這嘴，怎么口無遮攔的？

　　趙右松在門檻上失落了會兒，想著師父如此年輕就那么厲害，許是將一輩子都放在了追求江湖盡頭上了，怎么可能會娶娘親？

　　他低著腦袋，語氣懊悔說道：“師父，右松錯了。”

　　葉啟摸著他的腦袋，將手中那根還帶著血的桃花枝遞給他，說道：“如果你想的是能夠盡早保護你娘，那今后就去求你手中的劍。”

　　……

　　倒馬關城里，一座異于北涼風貌的別院之中，一胖一瘦二人看著劉伍長那具尸體，神色無一例外的都流露著驚嘆模樣。

　　瘦的那人，是城中權勢滔天的韓督尉，至于胖子，便是當今大柱國徐驍大名鼎鼎的義子之一褚祿山了。

　　說起這褚祿山，在春秋亂戰(zhàn)之時，曾為時任北涼大將軍的徐驍親自擋下致命的一十一刀，更曾率領一千北涼精騎繞路奇襲西蜀，為離陽破蜀立下大功，其領軍才能在整個離陽王朝都是最拔尖的那層，離陽定鼎天下后，大柱國被封異性王爺，幾年后連連升遷做了個從三品千牛龍武將軍。

　　不過這位的名號響亮，卻不是因為其才能，而是惡名，春秋亂戰(zhàn)之時其嗜殺成性就不多說了，在離陽統(tǒng)一中原后，其對那些不服管教的春秋亂民的刑罰可謂是殘酷冷血到讓人發(fā)指，什么炮烙、剝皮這種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刑罰在這位手中都是兒戲，還有傳聞，這位喜人婦，更是喜歡吃人乳，可以想象，一個胖子躺在剛生胎兒婦人懷中吸食人乳的樣子有多讓人惡寒，在北涼提起他的名號，毫不夸張的說，能讓笑的合不攏嘴的孩童立馬啼哭。

　　“好一凌厲極速的劍，不用內息只憑幾分力道，以著一根桃花枝就刺死了可殺三品的悍卒，這用世子殿下的話來說，簡直就是值千金賞的技術活，這江湖，什么時候又出了這么一個用劍天才？”褚祿山說話的時候，一身肥肉都在顫著，他那身已經(jīng)夠大的衣衫都仿佛要被滾動的肥肉撐破。

　　韓督尉能在倒馬關作威作福，然面對這位大柱國的義子，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對方?jīng)]有言語要讓自己說話，在這屋內，他連不響的屁都不敢放一個。

　　“你說是不是，韓督尉？”

　　韓督尉一陣激靈，點頭哈腰地說道：“是，褚大人說的是。”

　　褚祿山一臉笑容地看著韓督尉，說道：“可是因為你，我北涼少了一個能征善戰(zhàn)的軍卒。”

　　韓督尉嚇得跪在地上，使勁地拿著雙手抽自己的臉，要是讓城里那些人看到平時惡貫滿盈囂張無比的韓惡人這副模樣，指不定會有多解氣，果真還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等到韓督尉的臉被自己抽成了一副豬頭模樣，褚祿山才揮手制止他，說道：“我褚祿山為惡，何曾像你一樣強搶過我北涼民女，就是在外遇見不愿的，也是拿著錢往過砸，更何況那家女子還是戰(zhàn)死沙場的北涼軍孀妻，如你這般，是在毀我北涼軍氣運，萬死都不為過。”

　　韓督尉慘嚎一聲，在地上跪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就差抱著褚祿山的大腿求饒了。

　　褚祿山不為他求饒所動，一腳將他在地上踹了幾個滾兒，說道：“不過，因為你讓某家在咱們北涼境內發(fā)現(xiàn)一位用劍天才，功過抵了，下去找人，將這個悍卒的尸體送到王府去，不用管累死多少馬，明日早上必須送到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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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飯后，天色就漸漸黑了起來，雪未下前的倒馬關地境天氣就已經(jīng)夠冷，許織娘在救下葉啟后，怕他受寒真的死了，這幾日與右松一直在西房將就，今夜她本還是這般打算，被葉啟堅持拒絕了。

　　期間，趙右松持還提議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要留葉啟在通著里屋的正屋的大桌上睡覺，讓許織娘又是好一陣臉紅。

　　西房簡陋的窗前，正對的是院里那棵被初雪包裹著的桃樹，今夜月亮彎的像是稚童笑時瞇起的眼睛，到了深夜，葉啟打開木窗，彎月恰好就掛在雪樹枝梢上，一時間顯得無比清亮妖嬈。

　　看慣了十余年只有星海的長夜，此時看到月亮，他只覺得那月亮好生美妙，就是向來古井無波的內心都稍稍起了波瀾。

　　“也不知，那個世界的月亮有沒有這里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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