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血濺洞房
楚留香輕哼一聲，試探著問道：“你……你還好么？”
胡鐵花笑嘻嘻道：“好得很。//wｗw、QВ５.ｃｏМ\”
楚留香道：“你……你可瞧見了你的新娘子？”
胡鐵花大笑道：“你真的以為我是個(gè)呆女婿？連新媳婦都不看就跑出洞房來。”
楚留香摸著鼻子，道：“那么你……你……不生氣？”
胡鐵花笑道：“我為何要生氣，我簡(jiǎn)直從來就沒有這樣開心過。”
楚留香瞪著他，道：“你的酒醒了么？”
胡鐵花道：“我也從來沒有這樣清醒過。”
楚留香怔住了。
胡鐵花悠悠道：“你自然已知道我那媳婦并不是琵琶公主。”
楚留香道：“嗯！”
胡鐵花道：“所以你想，我那新媳婦既不敢露面，必定是個(gè)大麻子、丑八怪，否則又怎會(huì)不敢見人……是么？”
楚留香笑了笑，道：“也許并不太丑，只不過……”
胡鐵花大笑道：“你用不著替我難受，更用不著安慰我。告訴你，我那新媳婦非但不丑，而且此琵琶公主還漂亮十倍。”
楚留香這次才真的怔住了——這位大公主既然如美麗，以前為何不敢見人？他實(shí)在有些不信。
胡鐵花大聲道：“你難道不相信？”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這……也許是……也許是……”
胡鐵花跳了起來，大聲道：“好！你不相信，我就帶你去見她。”
楚留香還未說話，胡鐵花已拉著他沖了出去。
帳外竟是靜悄悄的，連個(gè)人影都沒有。
楚留香苦笑道：“一大清早，你就要拉著我去闖洞房，這像話么？”
胡鐵花瞪眼道：“自己兄弟，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楚留香道：“就算你認(rèn)為沒關(guān)系，但新娘子呢？”
胡鐵花笑道：“告訴你，我那新媳婦非但人長(zhǎng)得美，而且脾氣也好極了，又溫柔、又體貼、又……又……我簡(jiǎn)直不知該怎么說才好。”
楚留香聽了他這么樣一說，也不禁為之開心起來，笑道：“看來，倒底還是傻人有傻福。
話未說完，胡鐵花已拉著他沖進(jìn)了洞房。
這帳篷是新搭起來的，里面簡(jiǎn)直像天宮一樣。流蘇錦帳下，被翻紅浪，新娘子?jì)摄紤衅鹪诔了宦冻鲆怀罏踉瓢愕念^發(fā)。
胡鐵花一走進(jìn)來，就嚷著道：“有客人來了，快起來吧！這是我最好的朋友，就跟自己一樣，你用不著不好意思。”
別的人結(jié)婚三個(gè)月后，小夫妻見面，還是羞答答的，但他結(jié)婚還沒半天，就像是老夫老妻了。
楚留香瞧得固然暗暗的笑，又不覺替胡鐵花歡喜，新娘子若非和他性情相投，他又怎會(huì)如此。
但新娘子還是沒有露出頭來。
胡鐵花大步走過去，瞧道：“你反正是要見他的，何必……”
他語聲忽然頓住，臉上的血色也忽然褪了個(gè)乾凈。
血！嶄新的繡被邊沿，竟染著斑斑血跡。
胡鐵花顫抖著伸出手，一把揭起了被。
洞房春暖，被翻紅浪，但被里躺著的，竟赫然是個(gè)死女人。
胡鐵花宛如高樓失足，整個(gè)人都軟了下去。
楚留香趕過去扶住了他，變色道：“你幾時(shí)離開這里的？”
胡鐵花道：“我……我剛剛出去找你……”
楚留香道：“這片刻之間，就有人進(jìn)來下了毒手！這人會(huì)是誰？他和你有何仇恨？為何要在你新婚之夕殺死你的……”
胡鐵花卻又跳了起來，叫道：“你以為這就是我的新媳婦？”
楚留香吃驚道：“難道不是？”
胡鐵花道：“自然不是，這女人是誰，我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她。”
楚留香又怔了，道：“那……那么新娘子在那里？”
胡鐵花搖搖頭，又叫了起來，道：“是呀！她到那里去了，她方才明明還睡在這里的。”
他一面叫，一面四處去找，連床底下都找過了，新娘子竟已蹤影不見，卻有個(gè)陌生的女人死在她的床上。
這女人是誰？怎會(huì)跑到洞房里來？是誰殺了她的？新娘子又到什么地方去了？胡鐵花只不過剛出去打了個(gè)轉(zhuǎn)，洞房里怎會(huì)就發(fā)生這許多驚人的變化？楚留香簡(jiǎn)直一輩子都未見過這樣的怪事。
只見這女面目浮腫，活著的時(shí)侯也必是丑得嚇人，此刻胸膛！莧生生被人抓出個(gè)血洞，那模樣看來更是說不出的猙獰可怖。
胡鐵花頓足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這女人怎會(huì)**裸地跑到我床上來？她是什么時(shí)候來的？我媳婦難道不知道？”
楚留香沉聲道：“這女人并非是自己跑來的。”
胡鐵花道：“你怎知道？”
楚留香道：“被上雖有血跡，床上卻沒有，顯見這女人被人殺死之后，才移到床上來。”
胡鐵花道：“這就更奇怪了，別人殺死她后，為何要移到這里來？”
楚留香道：“你出去的時(shí)候，新娘子真的還睡在這床上？”
胡鐵花道：“不錯(cuò)，她明明還睡得很熟，現(xiàn)在……現(xiàn)在怎地不見了？”
楚留香皺著眉，也委實(shí)想不出這其中究竟有何秘密。
胡鐵花已奔了出去，大呼道：“來人呀！我屋子里死了人了，你們快來看看這人是誰？”
第一個(gè)趕來的是琵琶公主，接著，宿醉未醒的龜茲王也跟蹌闖了進(jìn)來，兩人瞧見了床上的身，面色俱都大變。
胡鐵花道：“這女人是誰？你們……”
話未說完，龜茲王已揪著他衣襟，大吼道：“你為何要?dú)⑺俊?br />
胡鐵花怒道：“我殺了她？你見了鬼么？我和她素不相識(shí)，為何要?dú)⑺俊?br />
龜茲王嘶叫道：“她縱然生得丑些，但好歹也是你的妻子，你怎能下得了這樣的毒手？你……你簡(jiǎn)直不是人，是畜牲！”
胡鐵花又嚇了一跳，駭然道：“你說什么？這女人是……是我的妻子？”
龜茲王跟睛都紅了，狂吼道：“她就算生得丑些，但究竟也是金枝玉葉，那點(diǎn)配不上你這流氓？你……你就算不愿娶她，也丕該……”
胡鐵花揮手將他推到地上，大駭?shù)溃骸斑@人瘋了，這人瘋了。”
龜茲王怒吼道：“你才瘋了。”
楚留香亦是滿心驚訝，從地上扶起了他，沉聲道：“床上的這位姑娘究竟是誰？王爺認(rèn)得么？”
龜茲王怒道：“我的女兒，我怎會(huì)不認(rèn)得？”
楚留香動(dòng)容道：“昨夜你給胡鐵花的新娘子，就是這位姑娘？”
龜茲王道：“自然就是她。”
胡鐵花又叫了起來，道：“不是她，絕不是她，我瞧得清清楚楚，我那媳婦是個(gè)絕世的美人，絕不是這丑八怪。”
龜茲王也又怒吼道：“我將我自己的女兒嫁給你，我自己難道還不知道？”
新郎倌咬定這不是新娘子，老丈人卻咬定不假，這樣的怪事倒也天下少有，楚留香被夾在中間，竟不如究竟該聽那個(gè)人的話好？胡鐵花跺腳道：“你若說這丑八怪就是新娘子，我昨夜見著的又是誰呢？難道還有人會(huì)來冒充新娘子不成？”
龜茲王怒道：“你殺了她，還要來說這些鬼話騙人？”
胡鐵花也怒道：“我為何要騙你？我昨夜難道遇見了鬼不成？”
琵琶公主忽然道：“我問你，你若說這不是新娘子，那么你昨夜見到的新娘子到那里去了？你只要將她找出來，我們就相信你。”
胡鐵花道：“我……我……”
也實(shí)在也不知道昨夜那“新娘子”到那里去了，他只不過出去了片刻，這“新娘子”竟似已神奇地消失了。
琵琶公主冷笑道：“就算你昨夜見到的不是我姊姊，我姊姊又怎會(huì)死在你床上？不是你殺了她，是誰殺了她？”
胡鐵花道：“這一定是你們故意將新娘子掉了包，卻來冤枉我。”
龜茲王怒道：“放屁！我難道會(huì)殺死我親生的女兒不成？”
事實(shí)俱在，胡鐵花自己也知道自己說的話委實(shí)難以令人相信，只有沖過去拉住楚留香，著急道：“你……你為何不幫我說句話？你難道也不相信我？”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你要我說什么？”
胡鐵花跳了起來，嘶聲道：“好！你們都不相信我，連你也幫別人來冤枉我，就算我殺了她又怎樣？誰要你們騙我娶這丑八怪的。”
琵琶公主叱道：“你殺了人就得償命。”
叱聲中，她十指尖尖，已向胡鐵花咽喉刺了過去。
這一招出手，倒也迅急，但胡鐵花是何等人物，又怎會(huì)將這樣的武功放在眼里，怒喝道：
“走開！我雖不愿?jìng)悖阋采賮砣俏摇！?br />
他鐵掌一揮，琵琶公主身子就已被轟了出去。
龜茲王道：“你……你想走？”
胡鐵花狂笑道：“我走又怎樣？難道還有誰攔得住我？”
龜茲王吼道：“你走不了的。”
吼聲中，帳篷外已有七八柄金戈直刺而入。
胡鐵花瞧也不瞧，隨手一抄，就將兩柄金戈抄在手里，往后輕輕一帶，就有兩個(gè)人被拖了進(jìn)來，撲地跌倒。
另幾個(gè)武士驚呼聲中，金戈七上八下地刺了過來。
胡鐵花出手如風(fēng)，只聽“哎喲，噗通，喀嚓”一連串聲響，七八個(gè)武土都已倒在地上，長(zhǎng)戈卻已被生生折斷。
龜茲王幾曾見過如此神威，竟已被驚嚇呆了。
只見胡鐵花邁開大步，昂然而出，厲聲道：“還有誰敢過來，我就將他腦袋砸得稀爛。”
遠(yuǎn)遠(yuǎn)一堆手執(zhí)金戈的武士，竟真的再無一人敢沖過來。
突見人影一閃，一個(gè)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胡鐵花面色變了變，卻又狂笑道：“好！你也來了，咱們今天就在這里分個(gè)高下也好。”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我怎會(huì)跟你動(dòng)手？”
胡鐵花大喜道：“既是如此，咱們就一齊走吧！”
楚留香道：“更走不得。”
胡鐵花道：“為什么？”
楚留香嘆道：“你若一走，冤枉就更洗不清了。”
胡鐵花怒道：“洗不清又怎樣？只要我問心無愧，別人無論說什么，我都當(dāng)他放屁。
楚留香道：“別的事無妨，這件事卻非弄清楚不可。”
胡鐵花冷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走的，好，你不走我走。”
但他還未走出兩步，楚留香卻又?jǐn)r住了他。
胡鐵花怒道：“你真的不讓我走？”
楚留香道：“你要去那里？”
胡鐵花道：“那里不可去？”
楚留香嘆道：“大漠非比中原，你一個(gè)人只怕那里都去不得。”
胡鐵花大喝道：“你既不肯陪我走，我死了也用不著你費(fèi)心。”
楚留香嘆道：“你可知道，害你的那人，正是要你不顧而去，你一走，就稱了她的心了。”
胡鐵花吼道：“你到底要我怎樣？”
楚留香沉聲道：“我要你留在這里，三天之內(nèi)，我一定替你找出那個(gè)人來，你現(xiàn)在若是非走不可，我拚命也要攔住你的。”
胡鐵花仰天長(zhǎng)嘆了一聲，苦笑道：“若是別人這樣的對(duì)我說話，我不和他拚命才怪，但是你……你這老臭蟲，我見了你簡(jiǎn)直沒辦法。”
他跺一跺腳，道：“好！我就聽你的話，留在這里，反正你就算要我的腦袋，我也只好切下來雙手送給你。”
龜茲王遠(yuǎn)遠(yuǎn)在一旁聽得清楚，膽子又壯了，大喝道：“來人呀！遠(yuǎn)不快拿下他。”
金戈武士膽子也大了，大呼著沖過來。
突聽又是“哎喲，噗通，喀嚓”一連串聲響，十余柄長(zhǎng)戈不知怎地，竟都到了楚留香手上，雙手一拗，如拗脆竹，斷了一地。
龜茲王變色道：“你……你為什么？”
楚留香淡淡道：“他說留在這里，就絕不會(huì)走的，三天之內(nèi)，我必定將真兇找來，但你們誰也不能碰他一根手指。”
龜茲王道：“他……他若走了呢？”
楚留香道：“他若走了，我替你女兒償命。”
龜茲王道：“三天之內(nèi)，你若找不出真兇來呢？”
胡鐵花大聲道：“三天之內(nèi)，他若找不出真兇來，我也為你女兒償命。”
這兩人竟隨隨便便就將自己的性命交到對(duì)方手上，這樣的朋友，世上倒也的確少見得很。
龜茲王怔了半晌，道：“好，我相信你。”
楚留香已拉著胡鐵花回他們自己的帳篷。
琵琶公主輕輕嘆了口氣，喃喃道：“這兩人明明可以走的，卻偏偏不走，反而立下這樣的誓，他們究竟是為什么呢？我姊姊難道真不是他殺的？”
龜茲王道：“不是他殺的是誰殺的？天下難道真的會(huì)有愿意冒充別人老婆的女人？”
胡鐵花也在喃喃自語道：“說老實(shí)話，我也并非真的想走，這件事不弄清楚，我也不甘心，死的這人若真是龜茲王的女兒，我昨夜見到的那人又是誰呢？她為什么要來冒充新娘子？這對(duì)她又有什么好處？”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你還想不通么？”
胡鐵花道：“我想不通。”
楚留香道：“首先你一定要相信，死的這位姑娘，的確就是龜茲王的女兒，你的新娘子。”
胡鐵花大聲道：“為何我要相信？”
楚留香苦笑道：“就因?yàn)樗锰螅札斊澩醪乓恢辈m著你，否則琵琶公主既敢出來亂跑，她為何躲著不敢見人？”
胡鐵花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楚留香道：“你還得知道，她并不是今天早上才被人殺死，我已看出她死了至少有四五個(gè)時(shí)辰了。”
胡鐵花動(dòng)容道：“四五個(gè)時(shí)辰？難道我還未進(jìn)洞房時(shí)，她已被別人殺了？”
楚留香道：“正是如此。”
胡鐵花道：“但她的身……”
楚留香道：“床下也有血跡，那人殺了她后，必定就將她藏在床底下，自己卻冒充新娘子睡在床上。”
胡鐵花失聲道：“你說………你說昨天晚上我們?cè)诖采蠒r(shí)，床底下有個(gè)死？”
楚留香道：“不錯(cuò)。”
胡鐵花機(jī)伶伶打了個(gè)寒噤，道：“她……她明知床底下有死，還能和我……和我在床上……”
他只覺立刻就嘔吐出來，連話都說不下去。
楚留香道：“今天你出來找我時(shí)，她立刻將床下的體搬上了床，為的正是要嫁禍于你，讓龜茲王以為人是被你殺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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