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抬頭，臉上還是一副溫溫和和的樣子，眉眼間略帶驚訝

        “我嗎？”他聲線潤朗。

        “嗯，對呀。”

        蘇彌瞥見他耳朵上的紅，笑了一下，伸手把二維碼亮了出來。

        周衍抬眸，看見了她清秀臉上的漫不經心和勝券在握。

        顯然對這種搭訕輕車熟路。

        幾秒鐘后，他還是伸手拿出手機，點開綠色軟件，在二維碼上方一閃而過。

        “好了。”他聲音清朗磁性。

        “不行。”蘇彌歪下腦袋笑，語氣俏皮。

        “萬一你反悔怎么辦。”

        旁邊起哄的聲音更大了，甚至有人開始吹口哨，混雜著一片片叫好的聲音。

        “你這會兒就同意。”她說。

        周衍一片又一片直白又熱烈的眼神中，才緩緩拿起手機，當著她的面，點了加為好友。

        叮——的同一瞬間，蘇彌手機響起。

        swell請求添加你為好友。

        蘇彌挑挑眉，滿意的把手收回來，點擊通過。

        目的達成，她臉上恢復了冷漠，余光瞥見周衍不自然的神色，沒忍住開口呲了一聲。

        “裝什么，又不是剛看見。”

        聲音不大，被周圍的哄笑聲蓋了七八分，卻剛剛好落入周衍的耳朵里。

        周衍聞言一頓，他微顫了顫手，搭在凳架上的腳放了下去，心里莫名一陣心虛。

        徐少鑫坐在周衍的旁邊，他本來還抱著吃瓜的心態看著他哥的桃花，聽到也一愣，臉擺了下來。心想這女的是真的有點不正常，明明是她自己找上門的，為什么好像是他哥欲擒故縱一樣。

        周衍吃了口啞巴氣，知到蘇彌不是什么善茬，不準備和她纏下去，剛想直接起身走人，聽到蘇彌叫他。

        “喂。”嗓音清冷慵懶。

        “你叫什么？”蘇彌沒看他，手擺弄著手機打字，“留個備注。”

        說完像是嫌麻煩似的，皺皺眉把手機直接遞給他，畫面顯示修改備注。

        礙于禮貌，周衍好脾氣的伸手接過，觸到蘇彌微涼的指尖，烏黑的眼睫動了動。

        “周衍。”

        他漂亮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動，打出兩個小字。

        衍，衍生的衍。

        原來是這個字。

        她之前無意間聽到周曜和他通電話的時候叫“阿yan”還以為是言，想著怎么會有男生取這么個文鄒鄒的名字。

        確實，怎么也沒想到是衍生的衍。

        好像很少會有人取這個字，她出神。

        直到手機遞回到她的視線內，她才回過神來。

        蘇彌接了手機，看了幾秒手機后熄了屏幕。

        思索了一會兒，像是在等著什么一樣，站著的動作沒變，撩起眼皮盯他。

        她化了妝，眼尾被一條細細的眼線向上勾勒著，眼神黯淡但迷惑性很強，無端的帶了點勾引，但又很有攻擊性。

        一雙眼睛就這么直勾勾的盯著，像盯獵物一樣。

        像是在等他開口說些什么。

        周衍被她盯的不太自然，一貫的好脾氣也掀起了一股莫名奇妙。

        想求救，扭頭卻發現發現他弟早就為了“不打擾”撤的干干凈凈。

        遠處的場子繼續熱了起來，周圍人都自顧自的玩著，這一方小角落，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有變幻的燈打下來，攏住人的半個身子，兩人一站一座，蘇彌的影子遮住大半個周衍。

        從遠處的視角看來，氣氛曖昧至極。

        周衍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抿抿嘴唇，最終開了口：“怎——”

        “你為什么不問我的名字？”被打斷。

        蘇彌收回直視的目光，語氣還帶著點不耐煩。

        搞得好像是別人搭訕她一樣。

        周衍。

        “那你叫什么。”周衍語氣無奈“我備注。”

        “蘇彌”她站累了，拉開他面前的凳子，一屁股坐下，自報家門。

        ——倒是很自來熟，一點沒有呲完人的尷尬。

        “蘇，姓蘇的蘇，彌，。”她擰了擰眉，想不出來一個可以形容彌字的詞語。

        “彌留的彌？”周衍不動聲色的挪了挪長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對！”蘇彌反應過來，語氣興奮“就是那個彌。”

        像是突然發現了什么一樣，蘇彌有點兒高興的拿手在空氣中上筆劃起彌字，來回的寫下彌留兩個字。

        周衍看著她孩子般的舉動，嘴角牽起一點弧度，習慣性的點了點頭，手伸進褲兜里準備拿出手機改備注。

        “不過你是怎么知道的？”蘇彌手沒放下，歪著頭刨根問底。

        周衍掏出手機的手一頓，像是沒料到她會繼續問，剛準備回答，就被突然響起的咒罵聲和酒瓶砸地聲打斷。

        “我艸你媽！”

        一道咒罵聲隨著桌子被踹翻的聲音突然間落入兩個人的耳朵里，兩個人雙雙扭頭望向聲源。

        一堆人擁在一起，像是在打架。

        有酒瓶飛過來砸到他們的桌子邊，幾滴啤酒濺到蘇彌的裙子上，泛著白色的沫，又迅速消失融入黑色布料里。

        “老子碰著她了？！”

        是柯頌博的聲音，伴隨的還有拳頭落在臉上的悶哼聲。

        蘇彌當下一慌，她抬腿快速的從桌上往扭打的人群中走去。

        黎溪在旁邊干著急，她就是回了個消息的功夫，他們這一桌就和隔壁桌干起來了，關鍵打人的好像還是自己的朋友。

        他一個人被幾個人圍著打，身邊有勸架拉架的，挨了幾拳后有幾個同行的男生反應過來，也加入了群架，一時間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桌子被推的亂七八糟，酒瓶被砸成碎渣，一片凌亂。

        蘇彌擰著眉走過去的時候，一個被群架扔出來的男生砸在她跟前，她下意識收回腳尖。

        男生眉骨裂開一道口子，血流的滿手，看起來觸目驚心。

        下一秒，半個酒瓶從她的耳側擦過去，砸到后面的地面，碎渣嵌入她的腳后跟，帶點細微的痛。

        她抬眼，看見了中間白金發色的柯頌博，下巴淤血，還悶拳往旁邊的人臉上砸下去，嘴里罵著臟話。

        是實打實的拳頭對拳頭的打，她神色有點慌張，一股恐懼從腳下爬起。

        柯頌博會不會被打死？

        一股熟悉的恐懼感漫上心頭。

        “哎！彌彌！”黎溪的聲音。

        周衍坐在座位上，他在看見蘇彌擠進人群的瞬間站起了身。

        蘇彌直接一把撇下高更鞋，空著手沖進了人群。

        “柯頌博！”

        她擠到旁邊想阻止，細白的胳膊被一陣拳打腳踢擦過，生疼。她顧不上，頂著臉仰頭去拉人。

        “柯頌博！別他媽打了！”

        周圍人打上了頭，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紅著眼揪住對方一個寸頭男生，拿身子擋在柯頌博前面，用力大吼

        “叫你他媽的別打了！”

        男生打昏了頭，突然冒出一個女孩，他怔著反應過來想收拳。

        沒來得及，拳頭擦著蘇彌的鼻頭過去。

        一陣麻痛和窒息感。

        蘇彌感覺自己的鼻子被狠狠的挨了一拳，有骨頭錯位的感覺。

        她脫了力，被人群擠倒，整個人被刺痛弄得睜不開眼，捏著鼻子往下倒，腰桿和手臂在混亂中也不知道是不是挨了打，一陣陣生疼。

        她閉著眼睛被人群夾著來回蕩，周圍全是各種聽不清的罵聲和尖叫，還有拳頭落到骨頭上的聲響。

        她一點都不懷疑，自己很有可能被踩死在這兒。

        突然，在她失去抵抗力往下滑落的瞬間。

        一只硬挺有力的胳膊將她提了起來。

        周衍。

        他胳膊半夾著蘇彌，高大的身軀伸手擋住面前的拳頭，眉眼間是少有的戾氣。

        “看著點兒？”

        蘇彌認得他的聲音，清朗帶點冷硬，慌亂中她捏著鼻子把人攀的更緊了點。

        有酒吧的安保從桌面上飛快跨過來，快速的把人群分開。呵斥聲把混亂的人群分開，打架的人一個個被朋友勸走，鬧劇才逐漸散開。

        “走了走了”，

        “先出去先出去”，

        “好好說”，

        “打到人家女孩兒了”，

        “我靠，保安報警了。”

        細碎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過來，蘇彌低著頭，她沒心思關注這些，她眼睛都睜不開，被身邊人半托半扶著坐在不知道那一處的沙發上。

        痛，她鼻子好痛。

        蘇彌埋著臉緩解疼痛，鼻子上的麻木逐漸被痛感取代，混亂中她聽不清聲音。

        “有事兒沒？”

        “我去彌彌，你給我看看啊”黎溪的聲音染上了哭腔。

        “我靠，誰他媽干的！”

        周衍攙著她，聞言瞥了一眼掛滿彩的白金發頂。

        蘇彌疼的說不出話，她腦子有一瞬間都是空白的，眼冒金星，只能捏著那支有力的胳膊，尋求點安慰感。

        周衍低頭看她，他被她拉著撒不開手，有朋友叫他，準備離開。他瞥見蘇彌發白的指節，終究是沒忍下心，轉身對朋友搖了搖頭。

        “你能把頭抬起來我看看嗎？”他手提著她，溫聲的問道。

        身下人沒反應。

        “蘇彌。”他溫聲叫她。

        “我看一下，要不要去醫院。”

        好半天，才看見她動了動腦袋，緩緩抬起頭來。

        “媽呀！”黎溪伸手摸她，被避開。

        她眼角通紅，滿臉的淚，是被疼出來的，鼻子開始腫脹，精致小巧的鼻尖腫漲起一塊兒，感覺一觸碰就會流血。

        “痛！”蘇彌挨了疼，這會兒脾氣爆到極點。

        “姐，你沒事吧。”柯頌博臉上掛了彩，頭發亂七八糟，背心被扯變了型。眼圈挨了打開始變成紫紅色，額頭上的一塊兒還在往外冒血珠，被擦破的皮微微泛起，下巴上也有一道。

        “我我我們去醫院看一下唄。”他聲音帶點怯。

        他理虧，怵的不行，聲音微弱。

        “滾！”蘇彌撿起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放到跟前的高更鞋砸他，氣的胸腔起伏。

        “沒打死你啊？！”

        周衍順著手臂看著她炸毛，覺得有點荒唐。

        這個點兒了都還顧得上撒氣。

        眼睛掃到她的傷，眸色變得深沉起來。

        他有印象，周父受傷后也會有這樣的傷口，隔天就會腫的嚇人，還會發炎流膿。

        而且，蘇彌的鼻子大概率是骨折了，治療起來會很痛。

        他仍由著蘇彌撒氣，像在看一個被搶了糖的小孩，直到她安靜下來，才開口。

        “去醫院吧。”他低聲勸。

        蘇彌頭低著悶聲沒動，手也不松開。

        三個人都知道她這會在發脾氣，不知道怎么能把她勸聽話了，說多了怕她嫌煩，都靜靜的等著她開口。

        酒吧里逐漸恢復了熱鬧，新的一批人重新選好了座位，搖色子的聲音咣啷作響。

        就在周衍準備開口勸她第二次的時候，聽見蘇彌清冷帶點啞的聲音。

        “好。”

        三個人都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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