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您回來了？”在養心殿外見到皇上的時候，林公公嚇了一跳，險些沒拿穩手里的宮燈。

        不過皇上這些日子時常神出鬼沒，林公公多少也有些習慣了，很快便安下心來，“圣上還未來得及用晚膳吧，可要現在……”

        “不用，”韓晉擺了擺手，“先去瑤華宮。”

        “是。”

        雖然覺得連著兩晚都去同一個后妃的寢宮有些不大合適，但林公公還是點頭恭敬道，順便給身后的幾名內侍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將準備的晚膳直接送到瑤華宮去。

        養心殿距離瑤華宮并不遠，不需要乘坐宮里的車駕，林公公小心跟在皇帝身后，起初光線昏暗還看得不太分明，等走到光亮處，忽然注意到對方身上戴著的東西似乎有些不對。

        那是圈套在脖子上的好像項圈一樣的飾品，銀白顏色，做工還算考究，最前面則掛了枚精致小巧的粉色事物。

        鈴鐺！

        那應該是鈴鐺吧。

        林公公瞬間瞪大眼睛，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好半晌才顫顫巍巍開口道：“圣，圣上，您脖子上的……”

        “嗯？”韓晉回過頭，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隨即也跟著愣住了。

        是之前夏堯幫他戴在脖子上的那個鈴鐺。

        “這……恕小人多嘴，若圣上實在喜歡，在無人的地方戴著倒也無妨，”林公公艱難道，“只是到了外頭。”

        “咳，”韓晉輕咳了一聲，伸手將項圈解下，“這是，夏貴君之前玩笑時給朕戴上的，朕一時忘記摘下了。”

        是夏貴君給皇上戴的？

        林公公張了張口，頓時不敢再繼續詢問了，以至于直到邁進瑤華宮看見夏堯本人，也沒能及時收回震驚的目光。

        不明白為什么跟在皇帝身后的幾名內侍都用古古怪怪的目光盯著自己，夏堯莫名其妙，險些連行禮都忘了。

        “在用晚膳？”韓晉坐下身道。

        “是。”夏堯左右看了看，發現之前還被自己抱在懷中的幼狐已經不見了蹤影。

        “在找什么？”韓晉疑惑問。

        內侍動作利落，趁著兩人說話的空當已經將新的飯菜端了過來。

        “那個，我在找雪球，就是皇上之前答應要給我的那只幼狐，它剛剛還在屋里，現在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夏堯連忙道。

        雖然覺得按照規矩，他和皇上自稱“我”似乎有些不太合適，但他又不是女子，自稱“臣妾”明顯更加不對。

        好在皇上似乎并沒有特別留意，反而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在對面，“別想太多，那只狐貍自然有人照料，用不著你來操心。”

        “可是……”夏堯想說雪球年紀太小，身體弱，不好好吃東西的話很容易傷到腸胃。

        可惜還沒等他把話說出口，就被對面的皇帝陛下用棗泥卷堵了嘴巴。

        棗泥卷是夏堯之前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里面除了棗泥外還額外加了山藥和蜂蜜，外皮炸得焦香酥脆，配合著軟糯香甜的內陷，只嘗一口便讓人停不下來。

        “你太瘦了，與其操心旁人，不如自己多吃點東西。”

        啊？夏堯特別想說自己也不算特別瘦吧。

        少年咀嚼食物的時候習慣性鼓著臉頰，韓晉笑了下，忽然找到了給人投喂食物的樂趣，連忙又夾了塊魚肉遞過去。

        “我……”自己吃就行了，求你別再喂了。

        夏堯苦著張臉拼命咽下魚肉，卻根本趕不上對方投喂的速度。

        因為多了個人投喂，夏堯毫不意外的吃撐了，也顧不上再去考慮雪球的事情，只捧著肚子歪在了矮塌上面。

        “要朕幫你揉一揉消食嗎？”皇帝陛下體貼問。

        “不不。”夏堯還沒等說完，就看見對方已經湊了過來。

        “應該是這樣吧。”韓晉回憶著之前少年幫自己消食時的動作。

        兩人靠得極近，袖口里的沉水香味飄散過來，夏堯幾乎能夠看清對方眼睫下鋪出的淡淡灰影。

        “胃腸可有好受一些？”

        過了片刻，低沉的嗓音自耳畔傳來，夏堯莫名有些臉熱，連忙伸手將對方推開。

        “好了，真的不用了。”

        “是嗎？”皇帝陛下順勢坐直了身子，忍不住露出略微遺憾的表情。

        救命，夏堯滿心崩潰。

        說好的性情冷淡不喜與人親近呢。

        永延宮內。

        舒妃安靜坐在矮塌上面，一名頭發花白的老太醫正在為她檢查面上的傷處。

        過了許久終于一臉為難地搖了搖頭，伏跪在地上道。

        “還請娘娘恕罪，您臉上的刀傷太深，下官只能暫時給您開些收斂傷口的藥物，實在無法保證未來會不會有傷疤留下。”

        舒妃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這已經是她今晚宣來的第三位太醫了。

        “許太醫是老糊涂了嗎，”不等舒妃開口，宮女晴云先忍不住怒道，“不過是小小一道刀傷，怎么就治不好了！”

        “娘娘明鑒，這刀傷真的不小，還是從眼角一直延伸到唇下，即便用上宮里最好的傷藥，以后也必然會留下明顯的疤痕。”許太醫努力辯解道。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仔細清洗上藥，以免傷口潰爛發炎之后更加嚴重。”

        “你！”晴云當然明白舒妃臉上的刀傷有多嚴重，只是這么長一道傷口，若未來真的留下傷疤，她家娘娘可怎么在宮里過活。

        “好了，”舒妃微微垂下眼簾，“將夏貴君之前送本宮的那瓶傷藥拿過來吧。”

        晴云一愣，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

        “是何傷藥，可否取來讓下官瞧瞧。”許太醫小心詢問。

        舒妃點點頭，將找來的瓷瓶遞給了對面的許太醫，“宮里一直有傳言說夏貴君醫術了得，本宮想著既然已經沒有旁的辦法了，不如姑且試上一試。”

        “娘娘您糊涂了，”晴云頓時急道，“夏貴君過去都是給小貓小狗治病的，何時聽說他曾經給哪個人瞧過病。”

        許太醫將瓷瓶接過聞了聞，又倒出少許涂在自己的手心上，“像是普通的金瘡藥，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那便好，”舒妃松了口氣，“晴云，你去將屋內的銅鏡取過來，之后幫本宮將傷藥涂在臉上吧。”

        晴云還想再勸，卻被舒妃輕輕看了一眼，只能將所有沒說完的話都咽了回去。

        銅鏡很快拿了過來，晴云依然有些不太放心，只取了黃豆粒大小的藥膏，之后小心涂抹在了舒妃眼角下的傷口上面。

        白色的藥膏十分清涼，瞬間便緩解了傷口上的刺痛，不知過了多久，舒妃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忽然愣了一下。

        “娘娘？”晴云嚇了一跳，連忙取來帕子要幫舒妃擦掉臉上的藥膏。

        “不是，”舒妃側過臉頰，忍不住提高了嗓音，“你看最上面的地方，是不是已經開始收口了。”

        “啊！”真的。

        晴云仔細看過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久之前還在不斷滲血的傷口，如今已經開始逐漸收口，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紅色痕跡，如果不事先提醒，絕對不會有人想到那里曾經受過如此嚴重的刀傷。

        “這傷藥……的確是有些奇效。”許太醫也跟著睜大了雙眼，可惜怎么也瞧不出這藥膏究竟有何不同。

        “晴云，”舒妃又看了眼銅鏡，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去準備謝禮，明日本宮要親自到瑤華宮向夏貴君道謝。”

        夜里。

        馬上就要進入沉眠的皇帝陛下忽然睜開眼。

        四周光線昏沉，他皺了皺眉，不太高興地望了眼已經縮回墻角的夏堯，將人團了團重新攬到懷中，終于心底踏實地再次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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