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無聊的夢(二)
范謹茹覺得秦琛像個變tai,或者他本來就是個變tai,在無法喂養小奶狗后,他轉移了目標,變成每天都去看小范謹茹,是的,每一天。
他會準時等在小范謹茹的學校門口,一直安靜地站著,直到瞧見小范謹茹從校門口走出的身影,這時他又會像個陌生人一樣,冷漠疏離地轉身離開。
范謹茹敢發誓,在她幼年讀書生涯中,從未見過秦琛,也從來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兩個人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只在自己記憶里都快要模糊的小白狗,難道就因為一只狗,就因為秦琛對小范謹茹的羨慕和憧憬,他就可以每一天風雨無阻的出現?
這恐怕是所有正常人都做不出來的。
秦琛不是正常人,范謹茹在夢境世界里一邊旁觀,一邊默默得出這個結論。
這就是秦琛知道自己很多過往的原因嗎?
這就是秦琛……莫名喜歡自己的原因?
在范謹茹以為的正式見面前,秦琛已經見過她無數回了。
范謹茹垂下眼,嘴唇輕輕喏動了一下,前腳緊緊合上的心門似乎有所松動,下一秒,她收回視線,她將這種觸動歸結為對秦琛如此執著的感動,又或者是對秦琛居然會如此可憐的同情。
相同的校門遙望情景不知道重復了多少回,范謹茹已經看得不耐煩了,特別是夢境世界失去時間的概念,愈發顯得這個夢臃腫且無聊。
好在畫面很快發生變化,范謹茹環視四周,這是在秦琛以前的家里,她來過的,在她經歷的第一個夢境世界里。
“為什么這次成績會下滑?!”尖銳的女聲傳出,“你這樣還怎么考個好學校?!”
范謹茹順著聲音走過去,她看到秦琛的媽媽站在二樓樓梯口,手上拿著個什么,像揮動武器一樣朝前攻擊著。
“之前我還跟你爸爸說,你這次肯定又是第一……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秦琛媽媽罵了一通,突然又開始嗚嗚嗚哭起來:“兒子,你可是媽媽的心肝,媽媽現在就只有你了,你看你爸爸,只知道每天忙工作工作工作!”
“你說!”秦琛媽媽突然尖叫道,“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不是的媽媽。”秦琛的聲音清晰冷靜,“爸爸沒有外遇。”
范謹茹緊緊攥住心臟位置的衣服,那里從剛才開始,就升騰起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可名狀的恐懼。
空氣里像是有一只無形又巨大的手,這手將她的咽喉捏住,又一寸一寸的收緊,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且困難起來。
范謹茹猝然抬頭,這是秦琛的感知!
“外遇?他有沒有外遇你怎么可能知道?!”秦琛媽媽開始像只困獸一樣,在樓梯口不停走動,“你知道什么……你不知道,他在外面肯定有別的女人了……他不回來了,他不要你了,他不要咱們這個家了……”
突然,秦琛媽媽停下腳步,她將秦琛抓到眼前,幼年的秦琛瘦小得跟只雞崽子一樣,輕易就被抓住了。
范謹茹難受地蹲下身,她的呼吸越來越粗重,她預感到有什么事將要發生了,是極其可怕極其恐怖的事。
她的額頭開始分泌汗液,但她并不感到熱,一種戰栗的恐怖的冷從里到外漫溢,連她的靈魂都跟著一道顫抖。
太冷了,也太可怕了,她的牙齒發出咔咔咔的聲響。
但范謹茹知道,這不是屬于她的恐懼,她拼了命地抬頭,額頭的冷汗把眼睫都打濕了。
“琛琛,媽媽的好兒子。”那女聲變得飄渺,像是午夜的恐怖片,“你也想爸爸回來的對吧?你上回發燒,你爸爸就專門回來看你了呢。”
“你爸爸要是知道你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他肯定會回來的對吧?”
幼年秦琛的聲音終于失去冷靜,他細細的嗓音傳出,小貓一樣帶著哀求:“不要,媽媽不要。”
范謹茹一邊驚愕于這女人恐怖且匪夷所思的想法,一邊被秦琛的恐懼感染,渾身癱軟站不起來。
“不要……媽媽……”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樓道口掙扎揮舞著,隨后,啊的一聲尖叫響起,秦琛媽媽從樓梯上滾落下來,事情發生的太快了,快到連范謹茹都沒能反應過來。
她呆滯地看著滾落到她面前,一雙眼睛圓鼓鼓大睜著的女人,女人飽滿的胸口微弱起伏著,像蝴蝶撲扇撲扇的翅膀。
她的后腦勺有黏稠的血液緩緩淌出,范謹茹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看得這樣清晰,她看到那血水慢慢淹住對方耳側的一小撇頭發,接著淹過衣領,那衣領是針織的毛領,縱橫的毛線紋路迫不及待地把血水納入,隨后順著紋路一點點蔓延。
范謹茹卡住自己的喉嚨,她到達了恐懼的頂點,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隨后,范謹茹用盡所有力氣去抓樓梯扶手,她不能這樣,不能被秦琛的感知操控成這樣。
她艱難得正要站立起來,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她的視角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站在了樓梯口。
準確來說,她和秦琛合二為一了。
她聽到自己……不……不是自己,是秦琛的呼吸就像連續跑了一萬米,又或者被發瘋的狗追攆了十個街道一樣,喘得不成樣了。
感知有片刻的空白,隨后恐懼,驚慌,無措,痛苦,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解脫逐漸彌漫上來。
秦琛往前邁出了一步,在這一步過后,他卻短暫愣住了,范謹茹在此刻毫無阻礙的感知到秦琛的所有想法。
他猶豫了。
摔下樓梯的女人實在帶給自己太多痛苦,他僅僅只是面對著這個人,就已經感到戰栗。
可是,在剎那的猶豫后,另一種更深刻的感情席卷過來,那是對失去的巨大恐懼。
秦琛蹬蹬蹬連滾帶爬地跌到女人身邊:“媽媽,我打電話……打電話給爸爸,我馬上打……你不要……你不要……”
之后的畫面就開始模糊了,范謹茹好像沒入了一個眩暈的迷茫的白色世界里。
什么都是雪白的,白色的花,白色的裝飾。
秦琛越來越不愛跟人說話,沒有脫離秦琛身體的范謹茹也時時刻刻都有種沉郁的窒息感,她簡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范謹茹還是秦琛了。
每一天,那血色都在眼前浸潤,每一天,那腥臭都在鼻尖彌漫。
秦琛開始害怕血,任何一丁點血色都能讓他面白如紙,渾身顫抖,當初那片刻的遲疑更是像巍峨的雪山一樣向他壓來,他小小又脆弱的靈魂在雪山傾軋下轟然破碎。
如果沒有猶豫,說不定……說不定就可以……
為什么會猶豫……為什么會猶豫?!
面對自己的親人,自己的母親,他竟然也會猶豫。
他是這樣一個骯臟的人,不堪的人,糟糕的人,所以媽媽說得對,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他,他也不配得到愛。
啊————啊————
他在無盡的痛苦和悔恨里無聲嘶吼著,也在無聲的呼救著。
范謹茹被同化得痛苦不堪,短暫的清醒時,一旦她想脫離,又會立刻被拽入這場深淵。
不知道渾渾噩噩過了多久,感知突然發生了變化,那些激烈的情感,難以承載的痛苦竟然齊齊消失了,范謹茹立刻被推擠出秦琛的軀殼,她終于再次能以旁觀者的角度窺視這場夢境。
在她被推出來的那一剎,她感到秦琛的軀體里,那些消失的情感衍生出了另一個靈魂。
那是……另一個秦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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