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鐺鐺鐺……”

“鄉親們，出事了，出事了，陳政鑫跑到‘江春樓’撒野了。”胖子敲著鑼，一路扯著嗓子大吼。

“不能吧？誰敢跑到咱張老家撒野！？”

“這娃是抽瘋了吧？”

“呸！這毛小子，他敢！”一光膀子大漢抄起搟面杖就往外走。

……

村民們一邊議論，一邊往村頭走去。

沒過多久，“江春樓”的院子里就擠滿了人。

這座兩層木樓外觀端正典雅，用木講究，前面院子里更是花木環繞，在天江村絕對算是前所未見的豪宅。

村民們對此并沒有眼紅，也沒有嫉妒，因為這座樓里住著一位讓他們十分尊敬的老者。

陳政鑫看著茶桌對面的老人，長衫白發，精神矍鑠，頗有儒者氣質。

再看自己，一雙廉價涼拖鞋，寬松短褲，做工粗糙的灰色短袖，顯得懶散土氣。

兩相對照，氣勢上陳政鑫完敗。

一長相甜美的女子端著兩杯茶走了過來，一杯輕輕放到了老者旁邊。轉向陳政鑫這里，一臉不悅，很不客氣地把茶杯放到茶桌中間。

這不是山中采蘑菇那女子么？陳政鑫又看了幾眼，沒錯，是她。

“張老的孫女又長高了，是越來越俊了。”人群中，一大媽尖聲陳贊道。

“這不光人長得好，聽說剛考上了天江大學。這在咱們村可是頭一遭呢。”有人接聲道。

人群中掀起了稱贊這老者的潮流。

“這張老教育后代就是有法子，小時后那么頑劣的兒子，現在呢，成了大學老師。現在孫女又考上了重點大學，前途是不可限量喲。”

“是啊，不光如此，對村里也做出了大貢獻，咱們村，除了那幾個老貨。讀過書的哪個不是他的學生？”

“市里最好的小學請了他兩次，他都沒去呢。”

“還有還有，村里的哪家紅白喜事不是他免費主持的？”

……

陳政鑫想罵人。

胖子這貨到底是招引他們過來觀戰的，還是請來開功德大會的。

“對了，不是說陳娃來撒野嗎？”終于有人想起陳政鑫了。

這一說，院里的人把目光都轉向了陳政鑫。

陳政鑫全然不顧那女子的敵意，把茶杯端了起來，伸出食指，在里面蘸了蘸，然后放到嘴里……

正在女子目瞪口呆之際，陳政鑫把茶水“啪”地潑在了地上，然后端起老人面前的，又是一聲“啪”。

“不好喝。”陳政鑫淡淡一句。

梁小婉忍不住掩嘴偷笑，她的陳政鑫哥哥還是這個樣子！

老者皺了皺眉，隨即又恢復到氣定神閑的神態。

這女子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神里充滿了怒意。

“你……”

“一葉。”女子正要上前奪過茶杯然后砸回去，被老者笑著叫住了。“去幫爺爺剪花。”

女子惡狠狠地剜了陳政鑫一眼，拿著大剪刀氣呼呼地走了出去。

陳政鑫站了起來，重新泡了兩杯。端起茶杯，杯里的茶葉迅速展開，急劇游動。

“請喝茶，張老爺子。”

茶杯到張大春手里，茶葉已幾乎靜止。

入口醇厚，茶香濃郁，而后淡香連綿，回味無窮。

“好茶，好茶！”張大春忍不住陳贊，暗暗重新打量了這個年輕人。

陳政鑫沒有喝茶，而是對著張大春道：“我想和老爺子談談村子通路的事。”

“嘩！”本來騷動不已的村民聽到這話頓時嘩然起來。

“當年村長為了這事跑了好幾次，張老理都沒理。”

“張老已經說了，誰在提此事，攆出流江村。”

“這毛都沒長全的小子居然敢提！”

……

雖然村民們都想通路，但聲音還是清一色的倒向張大春。

陳政鑫需要幫腔，眼睛在人群里搜索了一遍。

胖子正躲在一角一會兒看看梁小婉，一會兒看看張一葉。一臉憨笑，只差流下口水了，對正在發生的事毫不感興趣。

陳政鑫想把旁邊的茶杯砸過去。

他還是沒有那么做，而是突然站了起來：

“今天，我代表流江村一千零一百八十位村民正式控訴張大春，在通路這件事上表現出的自私和懦弱！”

語氣堅定，鏗鏘有力。

震撼！顛覆！逆天！造反！

這些感覺像一塊塊巨石，沖擊著村民的腦袋。

不等村民們反應，陳政鑫大聲繼續說：

“敢問在場的村民們，誰不想通路！

“我們流江村，土地廣袤、山水獨特、而且離市區不算遠。要是通了路，那些旅游公司絕對搶著開發，我們租地分成，再隨便搞個垂釣休閑，野味小菜也保證村里家家月入過萬！

“就算沒有這些，你們倒可以在這個窮地方挖地種菜，潦倒一生。

“可是，想想你們的兒子，哪個孩子爹媽愿意把女兒嫁給他，哪個女人愿意嫁給他！難不成讓他們打一輩子光棍？

“想想你們的女兒，大莫村老爹老媽都是一溜婚車風風光光把女兒送走，我們流江村嫁女兒還要讓女兒一步一步走出去！就算別人不罵，也丟人哪！鄉親們，丟人！”

陳政鑫慷慨激昂，動之以情，說得村民們心里開始活動了起來。

“而這個老頭，住的是鄉村別墅，兒子是有房有車。想要什么一招呼，有人送到，他哪里有什么擔心！他哪里體驗過走幾十公里山村是什么感覺！

“自私！

“他仗著鄉親們對他的尊敬，打著怕化工廠污染村莊，禍及子孫的旗號。生前享安寧，死后得名聲，全然不顧村里現狀。

“簡直是自私之極！”

院子里的人都炸了窩，這家伙瘋了！可是，好像又有一點道理。

張大春如泰山般坐在那里，淡然地看著陳政鑫，仿佛陳政鑫在罵一個與他無關的人。

“區區一個化工廠，屁大點地方，百來號人，怕得老頭自斷財路，消極應戰。

“這老頭想和對方耗著，可他年齡一大把，恐怕要先把自己耗沒了，對方再殺過來，到時候我們還少了一員大將，悲哀！

“他就是怕！

“懦弱，簡直懦弱之極！

“我們就是通了路，我們不讓他進，他又能怎么樣？

“他要來污染我們流江村，我第一個不答應！

“要打要殺，我陳政鑫第一個沖上去，橫尸村頭，我也要擋住他們邪惡的腳步！”

陳政鑫已經是在咆哮了，吼得自己臉紅脖子粗，吼得漢子婦女們熱血沸騰。

開始拿搟面杖想錘陳政鑫的大漢咬牙切齒，捶胸頓足，不過已不是對著陳政鑫。

想回家牽狗咬陳政鑫的嬸子也放棄了這個念頭。

“我陳政鑫出生時死了媽，六歲時死了爹，我是賤命一條，死不足惜。

“但我不想縮著頭被別人嘲笑，不想被子孫后代唾罵！

“鄉親們，我們可以苦，我們可以累，但絕不可以做烏龜！”

陳政鑫頭上那塊酒紅色頭發變得血紅，臉上帶著不可抗拒的堅定，眼睛里充斥著濃濃的戰意。

“挖通公路，建設村莊，不做烏龜！”胖子激動地跳了起來，使勁拍著巴掌，身上的肥肉也跟著抖動起來。

“難道表演過頭了？”看著村民們沒什么動靜，陳政鑫有些尷尬。

拿起茶杯，咕噥喝了一大口，講了這么久，渴了。

“啪啪。”

“挖通公路，建設村莊，不做烏龜！”

掌聲逐漸熱烈，呼喊逐漸響亮，掌聲呼喊此起彼伏，響徹村莊，直沖云霄。

此時的村民們忘記了他是個剛回村不久的毛頭小子，他們只知道，眼前的這個人讓他們再次有了信心！

半晌，村民們安靜了下來，都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張大春。

張大春面帶笑容，提起茶壺，給陳政鑫倒了半杯，“請。”

“嘩！”一片驚呼。

如此待遇，絕無僅有。

陳政鑫當然明白，這半杯是提醒他，不可急躁，弓太滿易折。他笑了笑，一口飲盡。

“好茶！”陳政鑫向老者鞠了一躬。

村民們都知道這張老是“認輸”了。

村民們都滿心期待陳政鑫繼續講如何通路養豬，走上致富之路時。陳政鑫卻從屋里走了出來，笑盈盈對著愣在樹旁，又怒又驚惑，臉色泛白的女子打了聲招呼：“美女，我們又見面啦。”

看到陳政鑫如此輕浮不務正業，村民們心中陳政鑫剛剛樹立的高大形象瞬間倒塌。

看到張一葉皺眉撇嘴，對陳政鑫一臉的嫌棄樣子，李大嫂在心里趕緊把陳政鑫，從張一葉對象的第213位候選人名單中抹了去。

陳政鑫從張一葉手里拿過剪刀，打量了她幾眼。

站在村民里，她鶴立雞群。

穿著米黃色薄衫，藍白色牛仔褲。身材高挑，長相甜美。尤其是那雙修長的腿，曲線優美，小腿緊致，大腿無半點余肉。

渾身散發著淡香，散發著青春氣息。

絕對是流江村第一大美女。

陳政鑫走到兩棵人高的龍柏面前，揮動剪刀，速度極快，呼呼生風。

沒到一分鐘，那兩棵雜亂無章的的柏樹變成了兩個人立在村民們面前。

“陳政鑫這娃真有點本事啊，居然能剪出兩個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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