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那個不是……”

        沿著對角巷的道路往前走的時候，麥格教授突然停了下來。

        海蒂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家門口擺著好多衣架的店鋪。衣架中間站著一個男人，正在一邊順著他的小胡子一邊侃侃而談。

        男人梳著大背頭，留著小八字胡，眼珠總是轉(zhuǎn)動著，停留在說話對象的頭頂上。海蒂觀察了一下這幅目中無人的模樣，覺得單片眼鏡或許很適合他，院長奶奶的男朋友就是這么打扮的。

        “要我為了一群麻瓜跑來跑去……”男人攤開雙手，嘴角很夸張地撇了一下。

        “那是贊恩先生。”麥格教授馬上肯定地說，她的視線像鷹一樣鎖定著男人，“在背后議論他的本職工作，他怎么能——”

        海蒂回憶了一下，這是那個被小布萊克炸飛兩天的那個人！聽著他說話的語氣，海蒂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它在她腦海里越吹越大，然后如同泡泡一般啪地炸裂開來。

        “麥格教授，你可以先去跟贊恩先生打聲招呼，之后再來找我。”

        她的藍眼睛轉(zhuǎn)了一圈，頗為輕快地開口，“我已經(jīng)把入學清單全部背下來了，正想在附近逛逛呢。對角巷很安全的，對吧？”

        這個不是假話，她收到信的那天晚上，就光記得把入學通知和那份厚厚的清單翻來覆去地讀了。海蒂從沒那么感謝過窗外過于刺眼的路燈，這支撐著她一直到天亮。

        “好吧，克拉克小姐。我會盡快趕回來。”麥格教授吃驚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說。她注視著海蒂思考了一下，然后摸了摸她的腦袋，邁著小碎步急匆匆地走開了。

        “贊恩先生——”她提高聲音道。

        海蒂看到贊恩向后仰倒了一下，驚恐地翻起了白眼。他不知說了句什么，飛快按住他那頂看起來很昂貴的禮帽，一矮身鉆進衣服堆里不見了。

        女孩一邊看一邊哈哈大笑。贊恩先生實在太有趣了，這比她預料中要更有戲劇性——天啊，她真是愛死巫師了，總是那么的超乎想象！

        當麥格教授的身影也消失了之后，海蒂開始慢慢欣賞周邊的櫥窗。這期間她去買了需要的錫镴坩堝，他們打包送給她一套小玻璃瓶。然后海蒂又在佐料店買了一個最便宜的糖果，那是一種酸檸檬糖，非常酸，會讓你不停流口水，五官皺在一起——是真正意義上皺在一起。

        海蒂發(fā)現(xiàn)吃完以后她的口水非常均勻地糊在臉上，這點也挺有意思的。

        正午的陽光越發(fā)熱辣，相對的，天空也更加清明澄澈起來。

        海蒂停在一個擁有鮮艷海報的窗子前面。那上面畫著一個閃閃發(fā)光的掃帚，伴隨著流星一樣的特殊效果，那把掃帚嗖一下沖出了畫框。

        “光輪1001！我就說他們會在今天上市！梅林的短褲，早知道我就應該跟爸爸打賭的。”

        她身邊不知何時湊過來一個男孩，他伸過來一個腦袋，把海報的剩余部分也遮擋住了。

        說話的男孩擁有一頭亂糟糟的黑色頭發(fā)，正通過大大的圓框眼鏡向櫥窗里掃視著。

        “光輪1001？”海蒂下意識問道。說出口她又有些后悔，因為這會顯得她很無知。

        不過男孩顯然滿不在乎，他興奮地向海蒂講起了這個“傳奇的掃帚”，還配合著比劃的雙臂。

        這個小萬事通滔滔不絕著關于“光輪1001”和上一版在速度上的差別，又是如何修正了掃帚在俯沖時手柄太滑的問題（真的有魁地奇球員就這么滑下來了！），以及綜合所有的優(yōu)化，價格上的提升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等等。

        海蒂在弄明白了飛天掃帚是怎么回事以后，就開始緊緊盯著他跳躍的小卷毛出神。一直到男孩停下來，一副對這番對話非常滿意的樣子，向她伸出手。

        “差點忘了！我叫詹姆，詹姆·波特。”他快活地說。

        詹姆有一雙淺褐色的眼睛，在陽光下像泰迪熊的紐扣一樣閃閃發(fā)光。他如同某種鳥類般嘰嘰喳喳地繼續(xù)道：“我一直想找個人聊聊魁地奇——我爸媽已經(jīng)煩透我在他們身邊說話了，我猜。你也是霍格沃茨的新生吧？我覺得我們能做朋友！”

        海蒂就這么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事實上她什么也沒做，充其量只是站在他旁邊罷了。

        不過顯然詹姆·波特就是這樣一個熱情、善良、并且非常擅長自己滿足自己的孩子，他仍然洋溢著期待，等著海蒂回復。

        “海蒂·克拉克。”海蒂猶豫了一下，不太熟練地伸出手去。

        詹姆握緊她時，海蒂感受到一股熱量正從男孩干燥的手上向她蔓延，令人心情愉悅。她說：“我也很高興認識你。所以我們已經(jīng)是朋友了，對吧？”

        面對詹姆充滿活力的臉龐，她露出從未有過的笑容。

        “詹姆——”遠處有一對夫妻朝他們揮著手，兩個人看上去不怎么年輕。詹姆機敏地回望過去，也揮了揮手。

        “我該走了——那是我父母在叫我。”他說，“那我們回頭見，海蒂！”

        這個比她稍矮一點的男孩像小鴨子一樣輕快地走遠了。

        ·

        告別了詹姆，海蒂又繼續(xù)著她觀光式的采買之旅。

        長袍專賣店的摩金夫人熱情地歡迎了她。摩金夫人是一個擁有燦爛金發(fā)，涂著烈焰紅唇的女人。海蒂注意到紫色的長袍緊緊箍在她的腰上，她似乎已經(jīng)有些發(fā)福了。

        專賣店里有不少裁剪得體、色彩鮮艷的長袍。海蒂喜歡上了一件藍色的，它擁有像海洋一樣流動的光澤，摸起來也非常舒服。不過摩金夫人很快阻止了她，并且告訴海蒂這個噩耗——在霍格沃茨只能穿學校的制服，也就是“黑色素面工作袍”。

        海蒂抱著自己的工作袍走出店門的時候，還在依依不舍地盯著那些讓人難以拒絕的袍子——它們甚至還能自我熨燙和修復呢！如果她擁有這種魔法，就不用總被熨斗和縫衣針搞得滿手是傷了。

        麗痕書店就在離長袍專賣店不遠的地方。那里面堆滿了書，不只是書架上，還有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書堆。

        有一個黑頭發(fā)的男孩正蹲在地上，對著書堆里最下面一本書發(fā)呆。海蒂在轉(zhuǎn)過拐角的時候，還差點撞在一個女生身上：她藏在陰影里，基本被書給包圍了。看到海蒂時，這個打著藍領帶的女生默默用一本《百大高難度魔咒詳解》遮住了自己的臉。

        “看這個，莫甘娜！單翼粉紅豬，我打賭這是這本書里最可愛的神奇生物了。”書架前面還有兩個女孩，她們頭碰著頭，正小聲嘀咕。

        “哦，我知道這個——這是可食用生物，我吃過一次呢。不過它的翅膀是不能吃的，那基本上都是羽毛。”叫莫甘娜的女孩咂了咂嘴，費勁地回憶著。

        她的同伴臉上寫滿了崩潰和驚恐。

        海蒂花了點時間找全了所有的教材。

        它們有的被塞在布滿灰塵的角落里，看上去像很久以前出版的了。有的又改版了太多次，海蒂不得不從《神奇動物在哪里》第一版一直找到第三十九版，才發(fā)現(xiàn)最新的第四十版正擺在櫥窗的位置。

        令人欣慰的是這些書大多只要一兩個加隆，這讓海蒂有多余的錢來預定寄送服務。

        搞定這些之后，她又走出去，進入街上的人潮里。謝天謝地，哪怕在熱氣之中，建筑的陰影也給了巫師們一些喘息之地。

        “多米達，你想等會兒去帕笛芙夫人那里坐坐嗎？”

        一個穿著黃色內(nèi)襯的巫師袍的男生問。他旁邊走著一個淺棕色頭發(fā)的女生，兩個人的肩膀正緊緊挨在一起。

        而在海蒂身后，不少小巫師也在交談著：“……我必須說，如果阿米莉亞·伯恩斯能停止她那種暴力行為，我就考慮加入格斗俱樂部。有她在，我真害怕我會變得和凱特爾伯恩教授一樣——只剩下一肢半的四肢。”

        貓頭鷹發(fā)出一聲尖嘯，從人們的頭頂飛過，融入蔚藍的天際。

        沿著它飛行的軌跡，一個破破爛爛的小店映入眼簾。那上面用模糊的金色字體寫著“奧利凡德：自公元前三百八十二年即制作精美魔杖”。魔杖店的櫥窗霧蒙蒙的，讓海蒂沒法看清楚里面是什么。

        “酷。”海蒂又觀察了一會兒，說實話，這個才比較符合她對童話里的巫師的印象。

        店門的鈴鐺叮叮當當響了起來。一個小男孩握著和之前麥格教授類似的小木棍走出來，他一邊小心地抖動著手臂，一邊嘴里嘀嘀咕咕地念著：“蟾蜍絕對比貓頭鷹要好多了……天啊，我真希望媽媽還沒有買好我的寵物。”

        在他說話的當口，海蒂一彎腰從打開的門縫里鉆了進去。

        房間里的光線非常灰暗，又布滿了灰塵。等到她一頭撞在堆放著的魔杖盒上，才漸漸摸清楚店里面的擺設。

        在柜臺后面，頭發(fā)花白的小老頭正站在梯子上，不知道尋找著什么。而在柜臺前面站著一個高個的男孩。

        聽到聲音，男孩轉(zhuǎn)頭看著海蒂：“這里放著很多東西，對吧？”

        他的語氣里帶著理解和笑意，像是正在和認識的老朋友說話一樣。

        “是啊，我感覺我的腦袋要裂開了。”海蒂手忙腳亂地把盒子擺放回去，忍不住痛得齜牙咧嘴。

        “哈哈，那你大概是第一個被魔杖盒砸破腦袋的人了——仔細想想，做有史以來第一個人也不錯。”男孩配合地做了個鬼臉。

        海蒂走到他旁邊時，男孩很突然地往一邊退了一下。他好像不太喜歡和人近距離接觸一樣，那雙綠色眼睛緊盯著地面，流露出一抹緊張又愧疚的神情。

        “嘿，我是海蒂·克拉克，你呢？”海蒂看了他幾眼，她并沒有感覺到什么反感的情緒，于是開朗地說。海蒂拿出了和詹姆對話時的熱情：她現(xiàn)在覺得巫師就應該是熱情洋溢的。

        “萊姆斯·盧平。”男孩的眼睛亮了起來，變得有些靦腆。他說話時需要微微垂著頭看海蒂，巧克力色的發(fā)絲在額前搖晃著。

        海蒂注意到他的肩膀不再緊繃，似乎也沒有那么抗拒她的靠近了。她正想再聊點什么，一直待在他們頭頂上的老先生開始慢慢爬下來。

        “這個，這支一定沒錯。”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海蒂的到來，一雙霧蒙蒙的眼睛注視著盧平，“十又四分之一英寸，柏木，獨角獸毛內(nèi)芯。適合勇敢無畏，甘于犧牲的巫師。”

        盧平被他看得有些緊張。他猶豫了一下，接過那支魔杖。

        一陣風輕柔地在房間里打起卷來。那是一種溫暖的力量，讓海蒂收緊了手指，試圖留住一縷痕跡。

        一時間所有人都陷入欣賞的沉默。

        “哇。”女孩輕聲感嘆道，“我能仔細看看嗎？”

        盧平點點頭，他把握著魔杖的胳膊伸過去。

        海蒂湊近他時，鼻尖縈繞起一種混合著木頭、灰塵和稻草的味道，讓她想起了布拉德桑特街道上那些老房子。她抬頭看向盧平，這個男孩正以真誠又安靜的雙眼注視著她。

        迎著海蒂的目光，萊姆斯·盧平眨眨眼睛，露出一個帶著犬牙的笑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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