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窗外模糊的鳥鳴將海蒂從淺眠中驚醒。

        天空仍是深邃的黑藍色，由遙遠的邊際鍍上一層青光。那線青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延伸，蛻變成一抹魚肚白。

        女孩坐起身來，手掌輕輕貼上玻璃。清晨的涼意從上面傳來，滲入了指尖。海蒂將額頭也抵上去，雙眼暴露在微弱光線下，猶如泛起波光的水面。

        她很快找到了發出聲音的鳥。

        那是一只圓滾滾的小家伙，長著粉嫩的羽毛，像是一顆草莓冰淇淋球。此時它正眨動著一雙豆豆眼，隔著窗與海蒂對望。

        “你好，先生。”海蒂小聲說，“早早早上好。”

        小鳥歪著頭看她開合的嘴唇。

        海蒂話音剛落，形似銀喉長尾山雀的小家伙騰空而起。

        在空中它的身影瞬間脹大，細小的腳爪生長成猙獰的利爪，羽翼擴大了將近百倍，鋪滿了堅硬的羽毛。窗框已經容不下它的身影，海蒂必須努力湊近，才能看到那對拍打著的有力翅膀。

        幾乎在一瞬間，小鳥變成了雪白的角雕。

        這只威嚴的猛禽在不遠處盤旋了一會兒，羽毛在氣流中簌簌顫動著。

        當陽光自地平線破開第一道光時，角雕無聲地長嘯一聲，沖著初升的朝陽疾馳而去。

        海蒂發出一聲感嘆。

        在霍格沃茨，你總能邂逅這么多神奇的東西。

        破曉的陽光落在她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溫熱。女孩跪坐著，伸了一個懶腰，睡裙寬大的袖口從她手腕上滑下，露出里面細瘦的胳膊。

        海蒂想起昨天的魁地奇比賽，激動的血液又充斥了她的四肢百骸。這下海蒂完全沒有了睡意，她從窗前直起身來，眼前好像又出現了騎行著掃帚的身影。

        騎行著掃帚的……身影？

        回應著海蒂吃驚的表情，遠處草坪上確實出現了騎著掃帚的人。

        那是一個男孩，在半空中靈活地轉向，像一只橫沖直撞的鳥雀。他的頭發活像一團糾結的稻草，被太陽照出一道道金線。

        男孩在掃帚上伸開雙臂，風鼓鼓地灌進巫師袍，單薄的制服包裹著他瘦削的身體。笑容分外快活，男孩似乎說了些什么，海蒂能幾乎想象到他清脆響亮的聲音和明快的大笑。

        那是詹姆·波特。

        海蒂馬上站起身來，匆匆穿好衣服。她扯住袍子的衣領，一邊整理一邊向門外走去。在沖下樓梯時，她也說不清自己的心情，有點不可思議，或許也有點興奮。

        海蒂用盡最快的速度奔下樓梯。她忘記了放低聲音，不過萬幸的是一路上什么人都沒有。時間才不過五點出頭，似乎大部分人都還在睡夢之中。

        途中她只遇到了赫奇帕奇的胖修士。這個不倒翁一樣的幽靈隨著她的動作轉頭，笑呵呵地目送女孩跑開了。

        “早上好，年輕的女士。”幽靈說，體貼地壓低了聲音。

        “早上好，胖修士！”

        海蒂氣喘吁吁的回道。她來到連接著草坪的長廊，敏捷地從欄桿上翻了過去。

        遠處傳來詹姆的叫喊聲。

        她跑過去的時候，才發現西里斯、盧平和彼得也在那里。奇怪的是，她剛才完全沒有看到他們。

        盧平正倚在掃帚上，仰頭看著飛行的詹姆和西里斯。他的神情很是輕松，迎著斜斜打來的太陽光，嘴角微微勾起。

        彼得在盧平旁邊低頭嘗試著。海蒂看到他的雙腿在地上輪換支撐著，似乎很想和詹姆一樣飛起來，但是他能做到的只有跨在掃帚上面。

        西里斯就顯得自在多了，他快速地在空中飛來飛去，和詹姆保持著固定的距離。一個白球向他拋來，西里斯身體微微后仰，雙眼巡梭般瞇起。

        在球開始下落時，他伸出手臂，準確地截住了它。

        背對著天空，男孩上升到一個高度，又把球用力扔回給詹姆。黑色發絲在他動作時劃過一個利落的弧度。

        “詹姆·波特！”

        海蒂在下面喊道。

        一頭亂發的男孩接住了那個球，把它固定在胳膊中間。黑色的圓框眼鏡朝下方移動著，透過鏡片，太妃糖般的淺棕色眼睛注視著她。

        “海蒂！你醒啦！”詹姆停下掃帚，快樂地說，“你怎么找到這兒來的？”

        “有我的份嗎？”海蒂用手遮擋在眼前，躍躍欲試地問道。

        “當然！”

        海蒂從盧平身邊的草地上找到了另一把掃帚。棕發男孩彎下身子，把它撿起來遞給了海蒂。他的劉海似乎有點長了，時不時拂過那雙漂亮的綠眼睛。

        “謝謝，萊姆斯。”

        盧平搖搖頭，他從口袋里掏出魔杖：“等一下，海蒂。”

        海蒂就拿好掃帚站在那里。看著盧平不知道念了什么魔咒，她發現自己的輪廓似乎有點模糊了。

        “這是什么？”她問。

        “幻身咒——準確來說是不太成功的幻身咒。”詹姆在空中盤旋了一圈說，“不過也足夠用了，從學校那邊基本看不見我們！”

        海蒂半信半疑地操縱掃帚飛起來，她又感覺到風拉扯發絲的力道：“這就是你們這么早出現在這里的原因？可是我剛才從塔樓那邊看見你了，詹姆。”

        詹姆發出一聲懊惱的怪叫。他不得不降落在地上，給自己再施加一次魔咒。從那個黑色腦袋下面傳來悶悶的說話聲：“幻身咒實在是太難了，我們得每過幾分鐘就再用一次魔咒才行。”

        “詹姆在半夜把我們都喊醒了。”西里斯在一邊懶洋洋地解釋說，“然后我們莫名其妙地跑去掃帚間，搞來這些東西。”

        “在看到那樣的比賽之后，怎么可能有人還能睡著！”詹姆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膛，他轉向海蒂，“如果你不是在女生寢室，我還想著把你也叫上呢，海蒂。”

        海蒂想了想半夜被叫醒去偷掃帚的情形，有點感謝詹姆放了她一馬。

        “真可惜我們沒有比賽用的球，不然肯定更有意思。”

        詹姆說著又操縱掃帚飛了起來。他把球拋給海蒂，一邊對著下面的兩個人大喊道：“快上來，萊姆斯，彼得！我們在大家醒來之前玩完這一局！”

        海蒂手忙腳亂地接住這個球。余光中看到盧平朝他們揮了揮手，緩緩拔高掃帚。而彼得非常糾結的樣子，好在他還是飛起來了。

        陽光變成了像黃金一般的顏色。天空混入了若有若無的淺藍，吹來的風也藏著暖意。

        “海蒂！球！”

        “知道啦！”

        “你要再扔得使勁一點！”

        白球在蔚藍天空中劃過一道弧度。

        幾道身影在其下穿梭著，輕盈而自由。

        “萊姆斯！”

        “這邊，西里斯！”

        金色光幕漸漸攀上了古堡。

        藍眼睛的女孩仰著頭，一滴汗水劃過她的側臉，但她的眼中溢滿了快樂。

        懸停在旁邊，黑發男孩極快地瞥了她一眼。馬上他又不動聲色地轉回頭去，只不過那雙煙一樣的灰色眼睛開始閃閃發亮。

        “噢！彼得把球弄掉了。”

        “你離得近一點，海蒂，你把它撿一下。”

        “我們石頭剪刀布，誰輸了誰撿！”

        幾個小腦袋湊在一起，嘴里念念有詞著。飛天掃帚的尾端隨著微風顫動，遠方似乎又傳來鳥鳴，清越且悠遠。

        青翠欲滴的草坪上映出五個連在一起的影子。

        “石頭、剪刀、布！”

        ·

        “安全！”

        詹姆把掃帚間的門鎖上，呼出一口氣。

        “你把一切也弄得太趕了，詹姆。”海蒂靠著墻壁說。

        她看到彼得已經跑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我們得去禮堂了，現在大家應該都在吃早飯。”

        聽到盧平的話，海蒂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支撐起身子說道：“我忘記帶課本了！”

        “哦……我們的課本彼得幫忙拿了，”詹姆說，“謝謝，彼得。”

        彼得露出一個受寵若驚的微笑。

        “需要等你嗎？”西里斯開口問。

        他很少提出要等待，聽到這個問題時海蒂愣了一下。不過男孩一副稀松平常的樣子，平靜地注視著海蒂，還因為她的停頓疑惑地挑起眉毛。

        “不用，一會兒就好。”海蒂連忙回復。

        “好吧，”西里斯屈起一條腿，恢復了放松的模樣，“快去快回。”

        海蒂應了一聲，重新投身入人群里。現在正好是大家都醒來的時候，學生們陸陸續續地趕往禮堂，還有些人打著哈欠。

        路過沙漏的時候，海蒂往那邊望了一眼。因為比賽獲勝的關系，格蘭芬多的紅寶石上漲了一大截，此刻正富裕地堆出一個尖頂，還有亮閃閃的寶石向下滾落。

        不少格蘭芬多學生們正欣賞地圍觀著這一幕。

        他們大聲交談著，間或沾沾自喜地叉起腰，露出自戀的神色——好像自己才是贏得比賽的那個。

        在人群中，海蒂看到了赫奇帕奇球隊的隊長，羅伯特·布朗。他正凝視著赫奇帕奇的沙漏，那里面的寶石才看看觸及格蘭芬多的一半，處于四學院的末尾。

        留著寸頭的男生像一截木樁一樣定定地佇立著。

        “羅伯特！”

        一聲呼喚打斷了他。

        扎著高馬尾的凱特向他走來。她仍是那樣步履匆匆，好像總趕著去做什么一樣。凱特在接近羅伯特的時候，舉起右手握成的拳頭。

        羅伯特也照做了，他們的拳頭相互碰撞了一下。

        “凱特。”羅伯特低聲道。

        “好比賽。”凱特說。她的目光堅定又充滿生機，顯得神采奕奕，“你是我遇到過最可敬的對手。”

        “聽說你畢業就要去打職業了？”

        羅伯特打起了精神，一抹淺笑爬上他的嘴角：“沒錯，卡菲利飛弩隊。到時候我們職業聯賽上見，凱特。”

        這次輪到凱特笑起來了。

        “我可還沒有說過我要打職業，”黑發姑娘一邊搖頭一邊說，“不過你說的對，下一次我們職業賽場上再見。”

        當海蒂再回過頭時，這對惺惺相惜的對手已經并肩走遠，消失在人潮里。

        她也收回思緒，向著相反的地方跑去。

        爬上通往塔樓的樓梯時，女孩突然撞見一個奇怪的身影。

        那是一個女生，擁有一頭蓬松的淺金色長發，一直披散到腰際。她的眉毛顏色非常淺，此時正微微上揚著。

        而在眉毛下方，本該露出雙眼的地方卻被一塊紫色的布條遮蓋住了。海蒂仔細一看，那塊布條上印著類似魔法陣的符文，十分神秘。

        “嗨，你好啊。”女生開口了，她的聲音十分空靈，“你應該小心那邊的階梯，我剛剛就在那里摔倒了。”

        “呃、謝謝？”海蒂遲疑地說，“你是？”

        女生微笑了一下。她戴著非常華麗復雜的耳墜和項鏈，懷里還捧著一個水晶球。

        “我叫潘多拉。潘多拉·米歇爾。”她自我介紹道，“五年級，來自拉文克勞。”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海蒂·克拉克。”

        海蒂看著她的裝束，疑惑又神奇地問道：“你是一個預言家嗎？”

        潘多拉將眼前的布條拉開一個縫隙。

        布條底下是一雙銀藍色的眼睛，有些向外凸出，此時正高興地注視著海蒂。

        “謝謝你，你是第一個這么說的呢。”她唱歌一般說，“不過我不是真正的預言家，我是在扮演預言家。”

        “扮演預言家？”

        “扮演。我喜歡扮演一個角色，這有助于我理解世界上的每一個人。”

        潘多拉轉動著懷里的水晶球：“去年我扮演的是吸血鬼，前年是被詛咒的教授。”

        海蒂有點懷疑這對了解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到底有沒有幫助。

        “你如果想真正理解一個人，就得去體驗他們的生活。盡管如此，你也做不到完全理解。因為人的生活軌跡是不能完全復制，也無法完全重合的。”

        她銀藍色的眼睛轉向海蒂，閃爍著洞察般的知性：“人的心靈很奇怪。同一個問題重復千百次，也許就有千百個不同的答案。或許每一個都是正確的，又或許根本不存在正確答案。”

        “奇妙，不是嗎？”她對著旁邊的海蒂輕聲說。

        “嗯……”海蒂不知不覺坐到金發女生身邊，抱著手臂陷入沉思。如果在這里的是詹姆，他可能早就走了。不過海蒂樂觀地覺得這一切聽起來很有意思，又有些道理。

        直到她想到什么，像被燒著一樣跳起來：“我還得去拿我的書！”

        潘多拉舒展彎彎的眉毛，看著她笑了。

        “你是一個很好的聆聽者，海蒂。”她的語調飄渺，“你擁有一顆柔和的心靈，這是一件好事。”

        海蒂向她揮手告別，一邊爬上樓梯：“謝謝，潘多拉！下次見！”

        “下次見。記得注意巨人山雀，它今天早上出現了。”

        ·

        海蒂從寢室里拿好了書，總算趕在死線前踏進禮堂。

        她一邊走一邊在腦海里回想巨人山雀這個名字，恰巧就在這時，旁邊的長桌傳來說話聲。

        “不，洛夫古德。我確信今天根本沒有出現什么怪鳥。”

        臟金色頭發的男孩執著道：“它確實在。它是一種粉色的小鳥，能在飛行時變成巨型角雕。貿然靠近它有可能導致生命危險。”

        遠處有人朝著海蒂揮手。

        “海蒂——”詹姆喊道。

        女孩收回注意力，向著等待她的詹姆和西里斯跑去。她的袍角在跑動中翻滾，像一朵紅色的雷云。

        經過拉文克勞長桌時，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模糊的聲音飄散在空氣中。

        “我相信我看到了巨人山雀。”

        ·


　　(https://www.dzxsw.cc/book/17295724/31187556.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