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遠的家在城東。屋子是租的，很小，而且有點亂。不過陽臺有很多綠植，有些還開著花，的確如他所說，非常漂亮。

        江天遠把滿天星放在桌上，問要不要把林海深抱著的白木香養在一個杯子里。

        林海深拒絕了，他打算待一晚就走。

        帶著他的白木香。

        江天遠給他找了套睡衣，讓他去洗澡。江天遠家只有一張床，他把床讓給了林海深，自己抱著一套被子放在沙發上。

        林海深洗完，他就去洗了，等他出來，他發現林海深躺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

        ……

        林海深本來想第二天早點起床直接走掉。但他忘記自己的手機已經沒了，等醒來已經快九點。

        更令他震驚的是，他不在沙發上，而是和江天遠一起躺在床上。江天遠睡在他旁邊，離他很近很近，一條手臂還搭在他的身上。

        一轉頭，差點碰上江天遠的鼻尖，林海深的臉瞬間爆紅。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床上。長這么大，這是他第一次和別人睡在一起。

        江天遠還沒醒，于是他小心地移開江天遠的手臂，想就這樣溜走。可是就這一個小動作，就把他吵醒了。

        江天遠還迷迷糊糊的，身子動了動，無意識地把林海深攬得更緊了些。

        陽光被窗簾擋著，臥室的光線朦朦朧朧。明明林海深對這一切極不習慣，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看著江天遠的臉，林海深的腦子里突然冒出來兩個字。

        ……生活。

        安靜了一會兒，江天遠微微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閉著眼睛倒下去。

        這個人，真是沒有一點起床氣。被吵醒了還不忘和他打招呼:“深哥早啊。”

        逃跑沒成功，他只能轉過身和江天遠打招呼:“早……抱歉，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睡在這里。”

        “啊……昨天我本來打算睡沙發的，結果你睡在那兒了。我怕你著涼，就抱你過來睡了。”

        他還沒清醒，閉著眼睛說:“深哥，我今天要去逛超市，你陪我去唄？”

        他的手還搭在林海深身上，林海深結巴了好一陣，最后說出了一句：“我準備走了。”

        江天遠揉揉眼睛，抬起手伸了個懶腰:“你去哪？”

        林海深坐起來，沒有正面回答他:“我……還有事，昨晚謝謝你。”

        “那你什么時候能弄完？我等你。”

        “呃……太打擾你了，我不回來了。”

        終于，江天遠也翻坐了起來:“那你晚上去哪睡覺？”

        林海深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關心自己。就算自己是他的學長，那也不至于一直收留一個多年未見，了無分文的男人。

        他避開這個問題，猶豫片刻，還是說:“謝謝你讓我留宿，不過……以后不要隨便帶陌生男人回家，更何況你只是記得我的名字，這樣很危險。”

        他聽見江天遠笑了，學著他說話:“以后也不要隨便跟陌生男人回家，更何況你都不記得我的名字。”

        江天遠瞇起眼睛:“這樣很危險。”

        林海深看著他。

        他沒有什么勝負欲，別人說什么，他幾乎不會去表達自己不一樣的見解。可是鬼使神差的，他突然反駁道：“你比我小。”

        話說出口，林海深自己都覺得驚訝。

        江天遠很不服氣：“就小兩歲。”

        江天遠伶牙俐齒，來回幾個回合，林海深完敗。

        江天遠沒找過對象，也不會隨隨便便亂搞事。有些事情他還需要確定，但現在林海深沒地方住，能幫的忙他還是會幫。

        他又不是那么冷漠的人，不會真的讓林海深流浪街頭。

        早晨江天遠在家做了點吃的，然后拉著林海深一起去了超市。

        江天遠買了一些日用品，又拉著林海深去買水果。

        “深哥，你喜歡吃什么？”

        “都挺好的，看你喜歡吃什么。”他不常吃水果，也沒有一個特別鐘愛的。

        林海深看見江天遠摸摸這個，敲敲那個，不一會兒就挑了兩大包，猶豫地拉住了他:“挑這么多你能吃完嗎？”

        江天遠有些疑惑，抬起手看了一眼:“兩個人……買這些也不多吧。”

        林海深的眼神呆呆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也有……我的份嗎？”

        像是粘上了一顆蒼耳，江天遠的心被輕輕刺痛了。

        他放下手中的水果，看著林海深:“這就是給你買的，那些毛巾牙刷什么的也是給你買的。”

        “我……不用……”

        江天遠有些嚴肅:“深哥，你不要總是這么見外。”

        “對不起，我……”

        “深哥，別對不起，不要見外。”江天遠舉起兩包水果，對他笑起來:“放心吃，我的工資很夠的。”

        “那也……我不知道那些日用品是給我買的，還是放回去吧……”

        話雖這么說，但林海深已經開始動搖了。江天遠好溫暖，林海深忍不住想向他靠近。

        “深哥，要么你和我合租吧。我幫你找個工作，以后我們房租平攤怎么樣？雖然我的工資管夠，可我總攢不下錢。我想攢錢買個電動車。”

        江天遠看見林海深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眼神中好像包含了很多情緒，又好像干凈得什么都沒有。

        其實林海深真的一點也不貪心，一點點的善意就夠他活下去了。

        他日子過得很糟糕，這種沒有一個人關心的日子他已經過了九年，他受夠了。他只是希望有人記得自己，希望自己被需要。

        哪怕這種需要只有一瞬間。

        他沒有愛的人，也不被人愛。他的存在毫無意義。于是把還錢最為活下去的理由，錢還完了，他也不需要再留這個世界上了。

        可是現在，江天遠給了他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一個不是欠著誰，而是為了誰的理由。

        他想他可以為了江天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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