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七月初七。

　　驕陽，流火，長安。

　　這是一對精致的，曲線畢露的美腿。

　　——女人的腿。

　　每個女人的腿都不一樣，有粗有細，有胖有瘦，有長有短，有黑有白…但每個女人不一樣的腿，也都有著相同的地方。

　　——腿，在身上。

　　——腿，是活的。

　　但此刻出現在葉飄面前的這只腿，卻是死的。

　　——死人的腿。

　　兩條腿都被人用利器活生生的剜了下來，干凈利落，連根斬斷。

　　（二）

　　這是一間普普通通的茶棚。

　　茶棚里面也有個普普通通的老板，再加上一個普普通通，看上去極為老實聽話的伙計。就組成了長安官道上，這家開了十幾年的‘老字號’茶棚。

　　‘老字號’的意思，通常就是說這家茶棚開的很早。主人也不再年輕。事實上，來來往往的路人，提起長安城外那個茶棚里的張大老板時，都會高高的豎起大拇指，說句：“好地方！”

　　茶棚里的茶葉當然不會很好。

　　茶棚里的環境，自然也不會太干凈。

　　讓這些人流連忘返，開口稱贊的，是張大老板對所有顧客的優惠。一枚銅板，可以吃十杯濃茶，再加一枚的話，你還可以嘗到一盤精致的鹵牛肉，一小碟花生米，以及三個饅頭。

　　幾十年來如一日。

　　張大老板的茶棚雖然維持的很辛苦，但是這里的生意卻異常火爆。有的時候那些好心的老顧客們，就算不吃茶，也會偷偷的塞給張大老板幾兩銀子的。

　　再加上忙里忙外的茶棚伙計又非常勤快，對待每個顧客都是笑臉相迎。最重要的是，這個伙計是個女人。

　　一個不算漂亮，但卻充滿田園風味的女人。你第一眼看到她，也許會覺得她很普通，但當你再看第二眼的話，你會發現，這個女人全身上下都會散發出一種青春蕩漾的氣息。

　　在她空閑時，她也會唱幾首小曲來哄大家開心，那聲音雖說不上九籟仙音，但也絕對人間少有。

　　所以很多人就算不沖著張老板的面子，也絕對會沖著這個女孩子的面子，讓這個茶棚一直維持下去。

　　但是，有一點讓人們很奇怪的是，張大老板從來沒有說過這個女人和自己的關系。

　　看年齡，他們應該是父女。但偏偏張大老板總是不承認。說她是張大老板的老婆，他們又不肯相信。

　　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茶棚，卻有這樣一對奇怪的組合，任誰，都會覺得有些好奇的，是不是？

　　（三）

　　這一天也正和平常的日子一樣，張大老板不到天亮就早早的起來了。

　　張大老板在長安街里有一間房子，但是每天清晨，他都會早早的來到茶棚，沏好清爽可口的茶水，給那些趕路的行腳商或武林俠士們解解渴，去去乏。

　　一大清早，自然不會有什么生意上門，但是張大老板還是瞇起眼睛，準備好了一切，等待著第一個顧客來臨。

　　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會有第二個。這沒什么好奇怪的。

　　奇怪的是，一直到了第三十六個，時間到了中午，那個店伙計還是沒有來。張大老板一開始以為是她睡過了頭，沒有在意。

　　可是隨著路人越來越多，張大老板漸漸開始越來越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了。

　　她就算再忙，也從來沒有這么晚起床的時候。張大老板一邊給客人添著茶水，一邊不斷的看向茶棚外，一臉焦躁之色。

　　（四）

　　葉飄是在正午時分趕到茶棚的。

　　說起來，他也算是這間茶棚里面的老顧客。

　　每次從杭州匆匆趕到長安時，他都會坐下來，先照顧一下張大老板的生意。

　　這次自然也不會例外。

　　于是葉飄點了一盤花生米，要了半斤鹵肉，又要了三大碗茶水，最后又要了一個茶葉蛋，這才長長的吁出一口氣，微笑道：“麻煩你了！”

　　看著張大老板忙碌的背影消失以后，葉飄覺得今天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張大老板那往日總是笑嘻嘻的臉上，掛起了一絲憂慮和恐懼。

　　他在憂慮什么？他又在恐懼什么？

　　葉飄突又啞然失笑，搖了搖頭，暗忖自己至從加入這一行吃這碗開始，總是有些神經過敏。一個普普通通的茶棚老板，又能有什么詭異的事情在他身上發生？

　　葉飄笑了笑，舉起茶碗，剛抿了一口茶水，誰知道突然間聽到一聲慘叫從茶棚后面遠遠傳出。

　　葉飄和周圍其茶客們的臉色，頓時變了。

　　因為他們都聽得出來，這聲音正是張大老板發出來的。

　　這聲音是如此驚恐凄厲，以至于聲音發生了微微的變形。這聲音剛剛響起不久，葉飄左面桌子上的那兩個客人，頓時在第一時間掠了過去。

　　這兩個客人一個男，一個女，一個腰間掛著長刀，一個腰間掛著短劍。

　　他們的身法輕盈的猶如兩只燕子，“倏”的一聲人影已遠在三尺開外。

　　但等到他們雙雙趕到茶棚后面的時候，才發現有一個人比他們更快。這個人長的不是很出眾，身材有些微胖，眼睛也顯得很是狹小。

　　此刻，這個人正站在張大老板的面前，用一種很是溫柔緩和的語氣說道：“發生了什么事？”

　　兩個人走過去的同時，又有五個人一起圍了上來。湊過腦袋時刻注意著張大老板臉上的表情。

　　問話的，自然是葉飄。

　　不過，張大老板聽了以后卻沒有什么反應，只是大口的喘著粗氣，胸口也在劇烈起伏著，他的手，按在胸膛之上，不停的顫動。仿佛在彈琵琶。

　　葉飄連忙又問了一句。

　　這次，張大老板迅速扭過頭，緊緊抓住葉飄的胳膊，手指著自己身后那口漆黑的鐵鍋，聲音也仿佛見鬼了似的嘶聲道：“腿…腿…”

　　“什么腿？”葉飄皺了皺眉，其他人也都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

　　之前那對男女中的女孩子，這時也走了過來柔聲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說，不要著急，更不要怕，這里這么多人…”

　　突然間，她的語調嘎然而止。

　　因為就在她說話的同時，她的眼睛同時看見，葉飄的右手，已閃電般揭開了那口漆黑的鐵鍋。

　　然后——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雙腿。

　　一雙斷腿，一雙女人的腿，一雙…整整齊齊，被連根切下的大腿。

　　所有人都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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