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桑果
五月,紅日破云,鳥雀穿林。
在青磚小院里,柳嬸嬸拿著柄新木梳和兩根桃木簪,道:“新的……我手笨……等二嬸給女郎梳發(fā)……”
江淼淼感激笑笑。
桃木簪依然有一枚熟悉的柳葉,應是柳家所制。
王二婆起得也早,在二人說話間便過來了。她感慨道:“當年有福氣在小郎君家,女郎昨日的隨云髻,老婆子也會一點,就是比不了女郎身邊人的手藝……”
“得阿婆梳發(fā),是小女之幸。我入鄉(xiāng)隨俗,儉樸利落就好。”江淼淼露出笑,乖巧坐著。
王二婆聞言又笑瞇了眼,散了她隨意扎的頭發(fā),“女郎的發(fā)絲,可真好。”
有句樸實無華的贊美沒說出口。
——像烏云一樣。
家中沒有鏡子,江淼淼不知道最終的發(fā)型。不過她有“平板電腦”。
“薜荔,這個隨云髻如何?”
【宿主,無法與系統(tǒng)相較。】
“好了……”
【如此手藝,聊勝于無。】
“……”閉嘴,好嗎?
等王阿婆走后,江淼淼回房。趁著光亮,在屋里轉悠一圈,家徒四壁,藏個盒子也不知道藏哪里。
【宿主,薜荔建議您還是隨身帶著。】
“我建議貴系統(tǒng)發(fā)一個乾坤袋。”
【……】
信物、銀票、路引自然是要隨身攜帶。今日換了衣裳,首飾那些怎么藏得住?
正趴在木床下觀察的人很是煩躁。暗格、密室什么的,都是無法出現的。
東屋沒有關門,柳嬸嬸看趴在地上的女郎唬了一跳,但看到身邊那個匣子又明了。
她輕輕咳了咳。
江淼淼還保持著跪著的姿勢,尷尬回頭,“嬸嬸……”
【宿主,您真是餓死鬼系統(tǒng)最挫的宿主。】
“……”
此刻的宿主無力反駁,還訕訕笑著。
柳嬸嬸這回卻沒有避嫌,略略紅著臉,鉆進笨重的木床底下,在正中央處,往上按了三下,接過遞來的盒子,往里頭一放,再叩好。
她邊藏,邊指點盒子的主人如何取回。
江淼淼一一應下。
實在過于震驚,她和薜荔感慨:“柳家真的沒有特殊屬性嗎?大男主,重生,男配?不然的話,為什么嬸嬸家的木床都有暗格?”
【宿主,我們是餓死鬼系統(tǒng)。可能是,你們人類女子都喜歡把東西藏床底,學到了。】薜荔也同感,驚訝嘆道。
人類女子江淼淼:“……”
它一個薜荔鬼學什么?
還沒來得及拍灰,柳嬸嬸比了個手勢,又磕磕巴巴解釋,“悠哥兒長得高,爬不進去……”
江淼淼腦補一下嬸嬸家的悠哥兒爬床底,抿著嘴笑。
“以悠哥兒起誓,絕不貪女郎財物……”
“我信嬸嬸。”江淼淼收了笑,隨即拿了桌上那塊二兩的銀子,塞她手里。
柳嬸嬸哪里好收?
“米面。”江淼淼指了指肚子,又抖了衣袖,“布,錢。”
柳嬸嬸還是縮著手。
“我失足落水,幸而遇到楊柳村人,若換了別處,還不知道什么光景。”江淼淼輕嘆一聲,真切說道,“家人……難覓,恐怕要在嬸嬸家中多住些日子。嬸嬸不收,我也無臉住著。”
柳嬸嬸終是吶吶收下,又摸了袖口荷包,倒出一把銅錢與她。
“小女有幾個銅錢傍身的。”江淼淼也摸出那個繡著薜荔鬼的玄色荷包,抖了抖,又接了那些銅錢,“既是嬸嬸給我的,我便不與嬸嬸見外。”
柳嬸嬸也微微一笑,眼睛里都有了亮光。女郎這樣率真活潑,可真好,悠哥兒就是寡言少語的。
……
朝陽升于東山。
王二婆等人將江淼淼送到村口,又和柳母竊竊說,會給她看家,請她放心。
柳家要供著悠哥兒讀書,自然有些家底。柳母努力不露出怯,不能暴露女郎的財物。
七叔公隨手招了大牛來,和江淼淼說:“大牛還算機靈,今日女郎盡可使喚他,且補他昨日罪過。”
對著德高望重的老村長行了一禮,江淼淼才道:“村長這話折煞小女了。是我誤入楊柳村,幸得村長救我。”
七叔公也學著悠哥兒素日那般,給她拱手,“愿女郎今日如意。”
“愿如所言。”
趕牛車的是一個叫大壯的漢子,身量高大,黝黑的臉龐有憨憨的笑。
大牛抱著個背簍,手摳著竹篾,偷瞄著貴人。貴人那身好看的衣裳沒了,衣裙和村里嫂嫂們差不多。
張家媳婦也帶著個竹簍,里頭裝著自家曬的草藥,納的鞋底,攢的雞蛋,想趁著五月初三的大集會換些錢。
在婆婆手下討生活,張家媳婦是個會看眼色的,見貴人穿了和她差不離的素布又含笑望著沿途風景,便拿大牛打趣:“大牛,你竹簍上面那包綠色的是什么呀?”
大牛抬眼瞄一眼貴人,復又低頭說:“桑果。”
張家媳婦又笑開了,“現下遍地是桑果,你這可賣不出去。”
大牛垂著頭沒說話,黝黑的手指輕摳竹篾。
“趁著還新鮮,給嫂子吃罷。”張家媳婦離他近,長手一伸,不料半道被白云截住。
楊柳村這一趟有五輛牛車去趕集,照顧著江淼淼,這一車坐的人最少。
柳嬸嬸、王二婆家的大媳婦、張家媳婦和大牛,加上她才五人。大牛是男娃,坐這里本就局促。
江淼淼想起從前,有些大人總是自以為幽默有趣,拿小孩子開玩笑。
現在,長成大人的她,終于握住張家媳婦的小臂,像是親熱扶著。
她略微羞澀笑了笑,眉眼溫順,開口叫人:“嫂嫂……”
張家媳婦哪里被人這樣嬌滴滴喚過,莫名紅了臉,嘴皮子也不利索了,“女……郎……”
女郎用著楊柳村的方言,緩緩開口,如是道:“嫂嫂,可憐我平日不曾見過楊柳村這樣的好風光,也不曾嘗過這樣新鮮的桑果。嫂嫂,今日能否讓我,教我也開開眼界?”
“嗯,女郎,隨意……”張家媳婦縮回了手,還捏了捏耳垂。見了鬼,怎么耳朵熱得厲害?
“嫂嫂這樣善心,便是天上的仙女也不曾有的。”白云還在盡心吹著。
王家大媳婦側頭看著大牛,又輕輕笑了笑。
昨晚被婆母敲著桌子說教了好久,說要和貴人好好相處,能學得貴人一絲半點,都是受用不盡的。
她平日和張家媳婦也多有摩擦,但不大不小。計較起來,落人口舌;不計較,又不痛快。
婆母真不愧是楊柳村最有見識的,說話比學堂夫子都有理。
江淼淼還不知自己的綠茶課深深影響了一個土著嫂嫂。她收回手,繼續(xù)看沿途風景。
沒朝大牛要那包桑葚。
像是不曾說過那樣的話。
反而是大牛怯怯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才慢慢遞過來,“女郎……吃……”
女郎扭頭,柔聲道:“車上不穩(wěn),一打開,只怕都滾了。不如,請小郎君先收著?”
“嗯。”大牛也低頭縮回了手,小心翼翼把那包桑果放在原來的位置,再用力圈著竹簍,免得顛簸壞了。
從沒人叫過他“小郎君”。
小郎君……
嘻……
楊柳村的小郎君幾乎把頭埋進背簍,抿嘴偷樂。
在身子即將被搖散架時,終于是趕到了祥云鎮(zhèn)。
江淼淼望著沒有太大威嚴的古城墻,“祥云縣”三個繁體字她是認得的。
幸好,是一樣的文化體系。
總不至于做個文盲。
殊不知她在竊喜時,百姓誠惶誠恐等著受檢。他們的畏懼感,是時代環(huán)境賦予的。
兩名守衛(wèi)一左一右,一人查看路引,一人查看貨物。沒有戰(zhàn)亂,檢查也不甚嚴格,幾乎是粗略看一眼就讓過了。
即將輪到江淼淼時,神經大條的人突然有些擔憂,和薜荔說話:
“薜荔,你的路引是沒問題的吧?萬一我被抓了,可不只是最挫宿主……”
【宿主,薜荔對您屢次質疑餓死鬼系統(tǒng)發(fā)出強烈譴責。】
【您怎么沒質疑銀子是假的?】
“對哦,你給的銀子能成嗎?我花不出去就算了,嬸嬸那也有……”
【宿主,你的薜荔不想和你說話!】
“……好的。”
小鬼還挺有脾氣。
江淼淼略垂著頭,默默把路引遞過去。
守衛(wèi)瞧著她的手就是一愣,接過后更是多打量了兩眼。
這女郎,膚色和尋常百姓不太合。
因膚色問題而與大家格格不入的女郎在集會也是如此。
卻無心插柳。
楊柳村的人剛找了位置,竹簍的東西還沒拿出來擺,就有幾人過來。
為首的是一個圓肚郎君,穿著藏藍衣袍,目光飄忽,就瞅著白玉般的女郎。
他自持身份,不好不詢價,輕咳一聲,放輕了音:“雞蛋,如何賣?”
大牛這會兒就顯得老成持重,端著一張小黑臉,“四文錢一個,郎君買得多,可饒一兩個。”
江淼淼余光瞄了一眼。大牛瘦得跟黑竹竿似的,這人卻挺著個肚子,像個白面團。
那郎君抖出竹扇,又是輕咳一聲,“有多少?”
“一籃有十個,我這有四籃。”大牛把柳條編的筐子取出,里頭的雞蛋也用稻草束著,很是規(guī)整。
強迫癥江淼淼眼神一亮,可以啊,小郎君。她無心吃那包桑椹,就單純地取雞蛋,也看得津津有味。
那白面郎君甚是豪爽,說全要了。
大牛面上一喜,忙道:“郎君可要驗驗?”
“看你也是個懂事的,諒你也不敢誆我。”白面郎君下巴一抬,晃悠了好幾下竹扇,“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來了來了,十八線路人男配角的經典臺詞。
江淼淼坐在竹凳上,捧著那包桑葚,淡定看戲。
白面郎君不用人捧,厚重的眉毛一抖——可惜沒抖起來,只有臉上的肉抖了抖。
“我乃府城書院的總管,書院后廚一天就得用數百個雞蛋,你這些還不夠一頓飯呢……”
一直望著他的大牛瞬間喜形于色,隨即道:“我們悠……”
“我們有眼不識泰山,難怪郎君如此文雅。”看戲的江淼淼猛然起身,仗著身高,拍了大牛肩膀,順著話吹噓。
白面團笑意更甚,敞開荷包開始數錢。
跟在身后的人上前取了雞蛋。
趁此空隙,江淼淼低聲囑咐大牛:“別提悠哥兒。”
大牛不明所以,又聞得一股香氣襲來,紅著臉點頭。
解決了事,江淼淼重新坐回竹凳,打開香蕉葉,吃了一顆桑椹。
【叮……恭喜宿主獲得“桑椹”,獲得愿力點2,并激活《古代水果圖鑒》,贈送愿力點100,現有愿力點為129。】
【叮……檢測到愿力點增長符合獎勵條件,開始啟動隨機掉落食物模式。】
江淼淼捏著第二顆桑椹,霎時愣住。
愿力點,似乎比想象中容易賺。
薜荔沒捕捉到宿主此刻的上進心,正在播報——
【叮……掉落紅燒魚8條,請選擇留在倉庫或是直接兌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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