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祥云縣衙役所言，無人報官尋女。

        那，薜荔給的官方說法，便站不住腳。

        她就是量子力學出現在彩鳳山下，沒有所謂的淮陽郡親人？那為什么還需要一個信物？是為了佐證那份路引的可信度？

        “薜荔啊，我問你啊，我們就是美食系統嗎？”

        【宿主，薜荔再說一次見面臺詞。】

        “不必……”

        【宿主，歡迎使用餓死鬼系統，吾乃薜荔，請多指教。】

        “……謝謝。”

        日光照在石面上，白晃晃的，讓眼睛很不舒服。

        江淼淼抬手擋了擋，開始想從前的事。

        按部就班完成學業，畢業、工作，再過幾年就結婚生子，平平淡淡一輩子也就過了。

        現在，她挺迷茫的。

        薜荔是一只一問三不知的鬼。

        不知這個偽造的身份能用到幾時，不知道前路漫漫去往何方，不知這個世界對女性的友好度。

        若是，她只是做了個夢，也許會開開心心跟著系統干飯，刷滿愿力點。

        薜荔檢測到宿主情緒強烈波動，盡職出現。

        【宿主，薜荔入職培訓時聽過幾個別鬼家宿主的情況，您要聽嗎？】

        “謝謝，等以后再說吧。”

        江淼淼這會兒沒心思和它耍貧嘴，由大牛領著去逛商鋪。

        云來布莊。

        掌柜云娘自認挺會看人的。

        但眼前這位膚質細膩的女郎，就挺難以捉摸。她還帶了一個黑不溜秋的瘦猴。

        “女郎，需要什么布？”云娘甩著帕子前來招呼著，“五月到了，女郎膚白，穿青色看著舒爽……”

        江淼淼什么都不懂，隨她摸了摸，確實是順滑料子。

        云娘瞅了一眼她的手，修長白皙沒有一點點繭子，覺得是來了個大主顧，又開始極力夸贊這匹素軟緞。“女郎若穿著，才知它的好，又軟又柔，十分透氣……”

        【宿主，這個你用棒槌隨便洗洗就沒了。】

        江淼淼縮回了手，露出笑，轉身四處打量，在腦海怒視薜荔——“那你說哪個好？”

        【自然是……】

        “等等，說一個我目前買得起，嬸嬸用得舒心，質量也不錯的。”

        【沒有。】薜荔傲嬌拒絕建議。

        江淼淼突然靈光一閃，“薜荔，你說有商城，什么時候才能開放？”

        【……宿主，99點就可以開啟。】好的，又被它抓到宿主根本沒有了解系統規則的證據。

        “哇，你是卡系統了嗎？竟然沒有提醒我開啟商城，我要開啟……”

        江淼淼可記得她今天大豐收，已經足夠開啟商城。

        【沒有……】薜荔似乎還打了個哈欠，【主系統剛發通知全面升級，目前是節能模式，只有對話和愿力點相關功能。】

        “那商城里有布嗎？”

        【天地商城，應有盡有。】

        “那主系統幾時修好？”

        【待通知。】

        “……”

        她和這個餓死鬼系統八字不合。

        江淼淼轉悠了一圈，朝掌柜的笑笑，“抱歉。我稍后再來。”

        “無妨。”云娘倒也客氣，禮貌送了幾步。

        大牛跟著出去，走了好遠才問：“女郎……沒有銀子？”

        江淼淼發現這個小郎君對錢的事倒是不怕生。她沒多說，只告訴他：“我不會挑，怕掌柜的糊弄我。”

        “也是。”大牛認真點頭，小眼神還瞅著她袖口。女郎是有錢，卻很不會打算的樣子。

        什么也是？

        也是什么？

        江淼淼感受到了直男的沖擊！小郎君是，大叔音的薜荔也是。

        祥云縣的縣衙在東大街，集會在西面。

        不急著回去。

        對異世還是兩眼一抹黑，還是得再探索一下新地圖。

        她請大牛帶著去了一家書齋。

        掌柜的見了他們這一黑一白的組合，眼皮一跳。

        “郎君安。”女郎朝他淡然一笑。

        “女郎安。”高掌柜年輕時也是走南闖北的，聽她一口官方字正腔圓，也多了幾分熱情。“女郎要買書？”

        對物價的了解，僅限于一個雞蛋四文錢，一個包子三文錢，一碗熱漿一文錢。

        江淼淼大大方方道：“尚不知書價幾何，是否足以買下，故而不敢冒昧踏入。”

        “女郎說笑了，請入內。”高掌柜見她身著粗布麻衣，氣質矜貴，頗是高看一眼。

        路上，江淼淼便聽大牛說了，他家悠哥兒也是常替書齋抄書的。家貧，無從致書以觀[1]，如此窮鄉僻壤，中個秀才，確實不易。

        江淼淼拍了拍大牛的肩膀，二人一同入內。

        “女郎要話本子還是？”

        “史學之書，不拘是哪朝哪代，前朝最宜。”

        掌柜的又是一笑，帶著她往書架處走，有了些攀談之心。

        “史學之作，鴻篇巨制，非真心喜愛不足以讀，女郎好眼界。”

        “鄉試在即，家兄頗是憂心，小女想討巧，盼著相幫一二。”

        “祝令兄高中。”

        她年紀不大，兄長怕也是人中龍鳳，掌柜的識趣退開。

        大牛憋著好些問題，黑亮的眼珠子不敢四處張望，偶爾瞄一眼認真翻閱書冊的女郎。他使勁兒嗅了嗅書冊的氣息，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江淼淼被他逗得一笑，把手中那一冊《新唐書》小心放回。

        朝代如歷史所學，史學典籍也對得上。而且她記得，《新唐書》是北宋成書的。

        那這年代是北宋，還是南宋，或是一個錯亂時空？

        她看過柳嬸嬸的廚房，看過沿途植物，看過集會，沒有紅薯，沒有玉米，沒有土豆……

        盡管喚醒了薜荔，但薜荔受節能模式影響，還是有氣無力的，還是一問三不知。

        別問，問就是朝代不影響干飯。

        罷了，人鬼有別！

        江淼淼含笑和掌柜的致歉：“見《新唐書》頗合我意，奈何冊數之多，囊中羞澀，非我能有之。擾了郎君。”

        “無妨。”掌柜的也只笑著，且當趣聞講給旁人聽。

        出了書齋，沿著街道，江淼淼買了點心，沽了酒，放在大牛的背簍里。

        三包桂花糕要三十六文，一壇酒是五十文。

        每每掏出薜荔荷包數錢時，大牛眼睛皆是瞪得圓圓。

        江淼淼笑著逗他，“外出時，家人與我買零嘴的錢，現在……”

        抖抖荷包，抖落兩文錢，孤零零躺在手心里，好不可憐。

        大牛直愣愣地，黑亮的眼睛似乎蒙了水汽。“我……不該吃饅頭……”

        江淼淼怕把人逗過了，又笑吟吟說：“你家悠哥兒可說過：‘千金散盡還復來’？意思就是說，即使花了很多錢，也還會回來的。”

        “沒有，錢怎么回來？”大牛抹了下眼睛，急急追問。

        如果錢花了可以回來，那二妞也可多吃半碗粥。

        “比如……”江淼淼轉了轉眼珠，含笑道，“不可說！”

        “……”大牛的心被提得高高的，又被踩到泥地里。

        他想要好多好多錢。

        “女郎，我摘桑果和你換，說嘛說嘛！”

        可惜，愛吃桑果的女郎似乎不中意。

        她笑瞇瞇把最后兩枚銅錢收好，無比堅定道：“掙錢！掙錢！掙錢！”

        “哎……”大牛重重嘆氣。

        女郎會掙錢么？

        她太白了，又弱弱的。日頭會把她曬著，樹枝能劃破她的手，她也沒有母雞可下蛋……

        在思考如何謀生的女郎沒有聽到小郎君心中對她的評價。

        回去和大家會合時，他們才走到半道，迎面而來的楊柳村人結伴而行，黑紅的面皮漾著笑，很是喜慶。

        江淼淼略松了口氣。

        張家媳婦是快人快語，悄悄問了大牛：“找到了嗎？”

        雖然這個悄悄，音調頗大。

        大牛抿著嘴搖搖頭。

        怎么會這樣？女郎衣物不俗，落水事大，官府都無消息么？

        大家不免有些喪氣。

        站在旁邊的柳嬸嬸聽著村子人的小聲議論，瞧女郎沒今早那樣有神采，只笑著遞了個熱乎乎的紙包來，“女郎，吃。”

        江淼淼眼眶又是一熱，把紙包推回去，低聲道：“方才嬸嬸給了錢，我熬不住，已買了吃的。”

        嬸嬸給的十四文，可是能花好久的。大牛怕女郎被責怪，也幫她討個好：“女郎也給嬸嬸買了。”

        “沒事，我不餓。”柳嬸嬸這才舒口氣，微微笑起，眼尾的皺紋也跟著舞動。

        五月初三的大集，眾人或是以物易物，或是花錢采買，滿載而歸。

        大牛背著背簍一路跟到柳嬸家，小心翼翼把背簍放下，再替女郎把東西取出來。

        女郎笑瞇瞇把其中一個小紙包遞給他，里頭是兩個包子，“喏，二妞的。”

        大牛想到女郎只剩最后兩文錢，不好意思要了。

        “小郎君不收，這軟軟的饅頭也不能變成銅錢放回荷包，是不是？小郎君也叫二妞摘桑果給我，可好？”

        “嗯！”大牛抿著個笑收下了。她可真是個愛吃桑果的女郎。

        日頭不太猛烈，江淼淼就蹲在水井處，捧著井水洗臉。

        休眠多時的薜荔說話了，【宿主，你有沒有覺得，你忘了買牙刷、毛巾、面霜……】

        江淼淼：“……”

        她抹了臉上的水珠。她洗臉一向不用毛巾，所以毛巾不是剛需；牙刷么，楊柳枝能將就；面霜，確實是需要的，不過現在夏天還好。

        “所以，系統要送我生活用品嗎？”

        【宿主，我們是餓死鬼系統，不是扶貧工程。你也有幾萬兩銀子啊！】

        “有錢卻花不出去，是什么體驗？”

        【薜荔早就提醒你把財物帶身上，今天直接在祥云縣住下，先住客棧，后買宅院，過上吃吃喝喝，刷愿力點的生活。】

        “我謝謝你啊！”

        江淼淼說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又是煩躁又是沮喪。

        人在桂花樹下，輕聲嘆氣。

        不多時，柳嬸嬸探頭出來，輕聲喊她：“女郎，食面。”

        “嗯。”江淼淼露出笑，進屋發現只有一碗。余光瞄一眼，鍋里還有一點，但嬸嬸已經出去了。

        她拿了筷子對那碗肉絲面攪了攪。

        動作一頓。

        無力跌坐在木凳上。

        ……

        【叮……恭喜宿主獲得“肉絲面”，屬性為普通，點亮圖鑒，愿力點+5，現有愿力點為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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