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時刻，她自己再接近書房，只能是給兩個男人添亂了。

兩個男人進了書房，梁哲昱在后面幾步，他反手關上書房的門，薛曄銘已經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問：“事情都查清楚了？”

梁哲昱說：“基本上能確定了。”

“薛庭怎么說？”

“他讓我們直接簽那份股權出讓協議，等到消息刊登見報，他就放回小岑。”

“小岑……還好嗎？”薛曄銘的聲音是冷凝夾雜著沉痛。

這兩天他一直緊繃著自己的神經，想專心處理薛氏集團的事情，但一想到這些事做下來可能給小岑帶來的危險，他簽下的每一份文件都要手抖三分。

可是……不這樣做……也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梁哲昱說：“我見過照片……她很好。”

不，她不好。她挨了打，受了傷。可是這些事情，不能告訴薛曄銘。

連他自己能沉住氣，都花費了很大的功夫。

薛曄銘點點頭：“好吧，那你一定要看緊了，別到時候又出什么意外……我一定要小岑平安回來！”

“好，爸爸你放心。”

“對了，我聽說你那天早上，被幾個人‘請’走了？”

薛曄銘會知道這件事，梁哲昱并不意外。

薛曄銘一直很關心自己的寶貝女兒，他們家附近總是有人暗中盯著的，在薛詩岑被綁架那天，也是薛家的保鏢找到了薛詩岑最后有消息的地方。

至于他自己，當街被幾輛車圍了個嚴實，后來又乖乖地開車隨他們去了……這么大的動靜，薛曄銘要想知道實在太容易了。

他也沒有要隱瞞的意思。說：“是有那么回事。”

薛曄銘問：“那是誰的人？薛庭嗎？”

“不是薛庭，薛庭現在已經分不出來人手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薛庭的那幾個忠實的親信，應該是花費掉全部的精力來藏住他們的老板和人質了。

薛曄銘看著梁哲昱，眼中充滿了疑惑。

梁哲昱說：“爸爸，您記得之前被曝光的杜鈺婷嫖鴨的消息嗎？”

“記得。”

那事情出自薛家、爆料之后傳播力度又非常大，他哪有那么快就忘記。

“找我過去的人，是那家娛樂會所的幕后老板。”

“什么？”薛曄銘驟起眉頭。

娛樂會所，越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地方，就越是跟黑白兩道的強大勢力剝離不開。依杜鈺婷所擁有的財富，她光顧的娛樂會所，那幕后勢力想必不會小。

薛曄銘問道：“那背后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您還沒問到那家娛樂會所到底是哪家——是笙歌；笙歌的背后是白澤青，他也是剛知道的；至于白澤青想干什么，問的好，他也不知道。

可是白澤青的事情不能告訴薛曄銘。不管是為了隱藏白澤青還是為了隱藏自己，白澤青和笙歌、和烽火堂到底是怎么回事，沒有結論之前，他總不能宣揚得人盡皆知。

梁哲昱笑道：“只是幾個小角色，因為我曝光了杜鈺婷，找我想威脅恐嚇一番罷了。”

薛曄銘問：“沒什么特別的內容？”

“沒有，爸爸您放心。”

“那就好，要是真有什么麻煩，你要記得告訴我。”薛曄銘說：“我們現在到了關鍵時期，真的不能再多出幾個麻煩來添亂了。”

梁哲昱點點頭，又重復了一遍：“您放心。”

梁哲昱離開薛家的時候，手中多拿了兩份文件。

他帶著文件直接開車去了陳升家，之前給他打過電話，陳升說是在家的。

他直接按下了開門密碼進了門。他們的關系，家里的門鎖密碼當然是互知的。

梁哲昱進門之后看見客廳、餐桌上都是一團亂，特別是餐桌上擺放著吃完沒有收拾的碗筷，看起來陳升這幾天是忙瘋了的樣子。

他走近書房，聽見里面傳來陳升的聲音：“一定要盯緊了。”

梁哲昱從外面推門進去，里面的陳升顯然沒有料到自己家里會突然多出來一個人，轉頭看過來的目光充滿了詫異。

陳升詫異了一瞬，還是先對著電話說：“就這些，辦事的時候仔細點，別再粗心大意的。就這樣，我先掛了。”

陳升說著把手機收起來，看向梁哲昱，驚詫地說：“老板，你怎么突然過來了？”

他家的房門密碼當然會在梁哲昱那里備份一份，但是梁哲昱很少過來。畢竟陳升自己作為助理，當然是老板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的，老板親自找上門來這種事……太奇怪了。

梁哲昱說：“哦，我剛從爸爸那里過來。”

“薛董事長那里有什么進展嗎？”

梁哲昱沖他揚一揚手里的文件，說：“到明天，就準備就緒了。”

陳升接過梁哲昱遞過來的文件，翻過幾頁看了看，點頭道：“老板，那薛庭那邊……也就是明天早上？”

梁哲昱點點頭。“我也是順路就過來了，這個東西肯定是要讓你看到的。”

陳升又低頭去看文件，仔細地找了幾行的樣子，問：“老板，那……白澤青那邊，有消息嗎？”

梁哲昱再次點頭。

白澤青那邊的人是直接跟他聯系的，作風也跟笙歌的風格一樣，神出鬼沒，他這里也就自己去聯絡，省了陳升或者更下層的人。白澤青這個人，他身上還有太多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地方，在確定此人的立場之前，中間經過、接觸的人越多，潛在的麻煩也就越多。

梁哲昱說：“白澤青那邊的消息過來，我交給阿一去辦了。你這里要幫我盯著公司，也辛苦了。”

陳升的嗓音有些發悶，他壓抑著不適感悶吭了一聲，說：“老板，你放心吧。公司的事情我會看著的。”

梁哲昱當然放心他的辦事能力，不過現在——“你只是上火了嗎？身體還好嗎？”

陳升端起書桌上放的水杯喝了一口，盡量讓嗓音舒暢一點，說：“挺好的，只是有點上火了，沒事的。”

“嗯，有什么事情及時告訴我。”梁哲昱說：“最近壓在你身上的擔子確實重了點，辛苦你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老板。”

梁哲昱走了兩步，接近陳升，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用力按了兩下。他沒有再繼續關于陳升身體健康的這個話題，問道：“你說溫州灣工程那個投資方張總那邊——那些事情是陳修告訴你的？”

陳升的臉色有些難看，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之前在電話里沒有細問，那件事情是陳修告訴你、你才知道的？”

“……是的，抱歉，老板。”

其實沒什么應該抱歉的，這件事分明是陳修有意搗鬼，如果說陳升的關系網已經遲鈍到這種地步、一定要這種立場不明確的人來告知，他才能知道，那他們這一方，早就卷鋪蓋滾出梁氏集團了。

梁哲昱也明白。

他輕輕笑了聲：“抱什么歉。你跟陳修見過了？”

陳升點點頭：“嗯，他當面告訴我的。”

“怎么樣？”

梁哲昱的這句話……語氣好像有哪里不太對。這人分明是正經的表情，語氣中卻有一絲揶揄。

這時陳升也不能當正事來語氣平緩的回答了，他反問道：“什么怎么樣？”

梁哲昱輕笑道：“你們見面的情況唄。”

陳升撇了撇嘴，抬手指了一下餐桌的方向：“你進來的時候看到了嗎？”

“看到什么？”梁哲昱說：“我看到你整個客廳，像是家里養了兩條哈士奇似的，亂得不行。”

“餐桌，那桌子飯菜是陳修做的。”

“嘖，”梁哲昱故意提高聲音嘆了一聲：“可以啊，都讓他登堂入室了——你也敢吃？”

“有什么不敢吃的，你見過用情懷牌毒死人的嗎？”

“好好好——然后他的情懷牌就那樣放在餐桌上？你家的鐘點工呢？”

“這兩天請假了。”陳升說：“我沒空收拾，就放著了。”

梁哲昱看陳升的表情是面不改色的樣子，有些好笑。說：“那……我把我們家的鐘點工叫過來？”

“算了吧，老板你家那種檔次的，我雇不起——只要這個屋還干干凈凈的就行。”陳升說著，抬手指示向兩人正呆著的書房。

“好吧，這種環境你愿意呆著也行。”梁哲昱走到書桌外間放的椅子上坐下來：“明天上午——你去嗎？”

這是分分鐘就切換到談正事的模式了……

陳升沒有坐下，他走到旁邊的矮桌旁，矮桌上擺放著一套茶具、還有燒水器具、和地上的一桶礦泉水。他說：“明天上午的事情，老板不是讓阿一那頭去辦的嗎？”陳升說著，按鍵新打了一壺水出來，放在電源上加熱。

梁哲昱說：“是啊。只是問問，你要不要去？”

“老板。”陳升的語氣有些無奈，“你今天是來拿我尋開心——戰前放松來的？”

陳修也好、阿一也好。怎么今天老板說起來，總是掩飾不住那副……帶著點幸災樂禍的口氣呢？

梁哲昱輕輕笑了兩聲，說：“我哪有，這不是在問你正經事嗎？——你去嗎？”

加熱器上的茶壺在冒出“咕嘟嘟”的聲響，陳升又走到旁邊的柜子旁，打開門來摸索出一包茶葉，白棉紙那樣簡單粗陋的包裝，看不出什么檔次，但是熟悉陳升的就會知道，他這里不會有什么便宜貨色就是了。

陳升把茶葉包拿出來，放在矮桌的茶盤上預備著，說：“報告老板——我這里還有別的事情，就不去了吧？”

梁哲昱還真是拿他來尋開心的。他故意道：“你還有什么事情？溫州灣工程的事不用管，只看著梁哲睿怎么動作好了——其他的，下面的人完全應付得來，也不急著讓你親自去辦嘛。你說呢？嗯？”

陳升這時也知道，梁哲昱就是來逗他玩的——事情都交給下面的人去辦，他這個位置也讓給別人坐好了。

加熱器上的茶壺這時蒸騰的聲音越來越劇烈——直到了一個沸騰的頂點，蒸騰的聲音驟然停止了，茶壺里滾開的水還發著“嘶嘶”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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