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她能摻合的了。

現在的她，也只能倚靠著這個、和她站在對立面的男人，竭盡所能調整自己的身心狀態。

陳升就這樣陪著杜沁穎看了一會兒電視，在八點左右的時候，他才和杜沁穎提起，要回去了。

杜沁穎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唔，嗯。好。”

她剛才好像是順口就想問陳升，什么時候再來？

她問這個干什么？

陳升有陪伴她的義務嗎？

她有陳升來陪伴的需要嗎？

陳升也看著杜沁穎，微笑著說：“明天或者后天吧，我有空就過來，給你送書。”

所以還是……剛才她提到的那幾本書……

“好。”杜沁穎輕輕抿起唇角笑了笑。

然后兩人一同起身，杜沁穎把陳升送到玄關處，劉嫂聽見動靜也出來相送，陳升和杜沁穎兩人道別之后，又囑咐了劉嫂幾句話，這才離開。

陳升出了杜沁穎的臨時住所，沒有著急去開車，他覺得自己應該靜靜，其實在杜沁穎面前，時刻保持著細致、周到并不難，那原本就是他日常的工作。只是要理性戰勝感性，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好像有點困難了。

陳升決定在樓下走動幾步。他來的時候已經注意到，距離這個小區不遠處有一個小公園，現在天色有些晚了，大概人也不會太多，他走幾步冷靜一下，想想就覺得很舒服。

可是陳升想錯了，他走到小公園才發現那邊已經有不少人在散步。這個小公園到了晚間是不開燈的，只有其中的兩三個商販會帶一盞燈出來點亮，大部分石子路、樹下都是黑壓壓一片。

陳升幾步就走進去了，他的前后都有人在周圍，草坪邊上鋪就了磚地供游人行走，不過對于這個飯后散步的時間點，這條道顯然不夠寬敞了。

陳升走走停停，但架不住來散步的人多，更有的是兩人結伴、或者全家三四人一起來的，陳升想離生人遠一點都做不到。

他微微嘆了口氣，終于放棄了在小公園散步這個想法，他離開了小公園，回身往自己停車的地方走。

走到離車子只有幾步遠的地方，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陳升大步走到車子前，拉開門坐進去，才拿出手機來看。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是老板。

“喂？老板？”

梁哲昱直接說：“阿升，你明天到公司去，處理一下跟霍氏集團的合作案。”

陳升問：“怎么了？有什么變故嗎？”

梁哲昱輕哼一聲：“供應鋁扣板的供應商，原定的是我們以前合作過的張氏，是嗎？”

“是的，這一方面已經在跟張氏那邊接觸了。”

“換掉他家。”

“老板？”陳升用簡單地疑問語氣來表達自己的疑惑。

“改用鴻輝實業。”梁哲昱說。

隨后，梁哲昱三言兩語解釋了狀況。

時間倒回下午，梁哲昱收到面粉廠爆炸的消息，也十分震驚。他當即趕到龍庭別墅，阿一和之前被他帶回來的屬下們也確實在等消息。

“老大！你來啦！”阿一一看到梁哲昱進門就跳了起來。

梁哲昱正把外套脫下來，阿一十分狗腿地湊上去接過外套，又轉身把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梁哲昱淡聲說：“嗯，你去把兄弟們叫出來，準備開工了。”

“得令！”阿一說著，踹了一腳旁邊杵著的、看到梁哲昱來早早站起身的一個小弟，說：“聽見老大說的了？還不快去！”

梁哲昱走到沙發上坐下來，輕聲說：“面粉廠爆炸了。”

“什么？”阿一的雙眼瞪得溜圓，說：“那薛庭……”

“應該是死了。”

阿一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么好。

梁哲昱又等了幾分鐘，準備派出去的人手都到期了，他才說：“東郊那家面粉廠發生了爆炸。現在那里已經被警方、媒體給圍住了。”

幾個人都不說話，等著梁哲昱的下文。

梁哲昱繼續說：“據說里面炸死了一個人，你們去查查到底是什么情況，看看死掉的那個是不是薛庭。最要緊的是，注意隱蔽。”

其實梁哲昱只是慣性地叮囑一句，他手下的人要是辦事拖泥帶水地總被人抓住馬腳，他這趟船就不知道要翻多少次了。

“是，老大。”幾個人同時點頭，異口同聲的說。

“嗯，現在就去吧。”

眾人又齊聲應了，然后就跟著阿一十分有組織地列隊出去了。

梁哲昱這邊坐在沙發上沒有動，他慢慢舉起雙手，環住自己的雙臂，右側的腳掌一下一下地抬起、輕點著，目光則定格在一個看起來并沒有什么意義的角度。一看就是在思索的樣子。

沒過幾分鐘，他拿出手機來，撥出一個最近才開始聯絡的號碼。

那邊很快接通了，但沒有說話。

梁哲昱說：“我可以直接跟青哥說話嗎？”

那頭的人淡聲說：“青哥現在有事。”

“麻煩你問一聲吧……”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啪”地把電話掛了。

梁哲昱微微皺起眉，把手機握在手里、放在眼前，等待著。

他等了大概五分鐘，其實不是很久，只是當一個人一直盯著電子表等時間過去的時候，這段時間就顯得格外漫長了。

五分鐘后，梁哲昱的手機響了。

梁哲昱垂眸一看，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歸屬地卻是——方城。

梁哲昱劃了一下手機屏幕，接通了電話：“喂？這里是梁哲昱。”

電話那頭，意料之中地響起了白澤青帶著笑意的聲音：“你這么快就hold不住了？”

“青哥。”梁哲昱的語調更見恭敬，說：“薛庭應該是死了。”

“這個，我知道啊。”白澤青說：“而且，把‘應該’二字去了，薛庭的確死了。”

梁哲昱問：“這么說，您已經在面粉廠確認了？”

“是啊。薛庭本來就是我派人盯著的人，他是死是活，我還要等別人來告訴我嗎？”

梁哲昱微微蹙眉，問：“那，面粉廠的爆炸是……？”

——不會是你做的吧？

白澤青輕笑一聲，說：“他自己引爆的。”

“他自己？”梁哲昱聞言，有些錯愕。

“對啊。”白澤青說，“你去見他的時候，面粉廠就只有他一個人在了，薛詩岑被霍凌夷帶走之后，薛庭就把手下都遣散了。”

“……”梁哲昱覺得，白澤青的這句話好像有哪里不太對。“青哥，您知道小岑是被霍凌夷帶走了？”

“這個啊……比你知道得早那么一點點吧。”白澤青還稍微思考了一下，才說：“我的人查到消息的時候，你已經到面粉廠去跟薛庭談判了。所以我猜這件事你總會知道的——也就不用我特意告訴你了吧。”

“可是，那霍凌夷那里……”梁哲昱順口就想繼續問。

“我不知道。”白澤青突然打斷他的話，說：“并且，我也不打算再去查。”

“……青哥？”梁哲昱的聲音不掩疑惑。

說好的幫他忙呢？

對于他們這類人來說……這種事，是很少會出爾反爾，或者半途而廢的。

“這么說吧。”白澤青說：“就算是在方城，烽火堂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所以同理，在北市，總有一些麻煩是笙歌不想去招惹的。這件事，如果我再跟下去，代價就太大了。這一趟給予你的好心‘幫助’，是撈不回本錢的。”

白澤青說的直白，梁哲昱也立時就明白了。

他暗斥自己得寸進尺失了分寸。

不勞而獲得到的消息，他用著是不是太順手了？

“我明白了。”梁哲昱低聲說。

白澤青說：“那你費盡心思直接來跟我聯絡——還有什么事嗎？”

“沒有了。”梁哲昱說：“青哥，謝謝你。”

白澤青當然不把他的道謝當回事，他的語氣懶洋洋的，提醒道：“小子，守好你的東西。”

然后他不等梁哲昱再說什么，直接掛斷了電話。

梁哲昱把手機收起來，又在腦中把白澤青的話過了一遍。

其實白澤青說的很明白了，霍凌夷雖然是一個外來戶，但他已經搭上了本土的一條線，總之不會畏懼他們這些“地頭蛇”。

所以，對付霍凌夷，也不會像對付薛庭那樣簡單。這件事，他不能總等著白澤青那邊的消息。

再來，白澤青說讓他守好自己的東西……他現在已經守不住了，他心愛的女人，丟了。

梁哲昱默默地盤算了一會兒，摸出手機來，給霍凌夷打電話。

霍凌夷倒是很利索地接了：“今天吹得什么風？梁總監平時對我避之不及的，今天居然找上門來了？”

“……別廢話。”梁哲昱冷聲說：“你有什么條件？”

霍凌夷十分愉快地說：“嘖，梁總監說話的聲音真是冷淡呢。”

梁哲昱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拳頭，抿唇，沒有說話。

兩人的通話沉默了十數秒。

到底還是霍凌夷打破了沉默，他輕笑一聲，說：“梁總監沒有話要說了嗎？那就掛了吧。我這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呢。”

“凌夷。”梁哲昱突然這樣叫道：“你想怎么樣？”

“我？我沒想怎么樣啊。”霍凌夷拖著聲音：“哦——說起來，我到北市來這么久，怎么梁總監也沒說過要替我接風啊？再怎么說，我們也是舊相識了，不是嗎？”

梁哲昱冷聲說：“接風？霍總還差我這里的一頓飯？”

“飯我當然是不缺的。但是梁總監給的面子還是很重要的嘛。”

梁哲昱又沉默了一會兒，吃頓飯？聽起來是個太過簡單的條件。但是如果霍凌夷有這么好應付，他就不叫霍凌夷了。

他到底想怎么樣？

此刻的梁哲昱，深深覺得薛凱祥和薛庭真是太可愛了。至少別人不這么繞來繞去的說話，要什么都寫在臉上。

“嘖，又不說話了。吃頓飯需要考慮很久嗎？”霍凌夷悠哉道。

梁哲昱輕聲問：“在哪兒見？”

說是讓他為霍凌夷接風……可是地點，不會是他這個明面上的東道主說了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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