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除？”柴思豈微微皺眉，說：“可是鴻輝實業是用你的名義簽下來的，他那里一旦出事，你也脫不了干系。”

“我知道，但是——”梁哲昱緩緩抬起頭，看著柴思豈，目光堅定而決絕：“從小岑被人綁架，到現在，為了保住薛庭，為了小岑的安全，我已經是一退再退了。”

柴思豈輕聲道：“可是……”

“沒有可是。”梁哲昱驟然打斷柴思豈的話，說：“你之前也猜到了，這一次我的升職，根本就不是我自己得來的。如果說有人一力主張、助我上位，又到了現在還不動聲色，這個人根本就不懷好意，我不能不防備著。”

“那么，你要處理掉鴻輝實業，是想打破霍凌夷的如意算盤，同時也給在背后助你升職的人敲個警鐘？”

“沒錯。我最近一直在想，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我升到這么高的職位才好讓人下手的……”梁哲昱說：“不管是什么事，這幾個月我也算是出盡了風頭了，現在折損一些聲勢也沒什么。”

柴思豈嘆了口氣，道：“看來，你已經想清楚、也下定決心了啊？”

“對。現在梁氏集團和霍氏集團的合作協議剛剛簽訂，等流程走到鴻輝實業那里，還需要一定的時間，這段時間，應該足夠夏鈴抓到鴻輝實業的把柄了。”

柴思豈點點頭，又問：“那么，等你剔除了鴻輝實業……這一塊原材料供應的替補人選，你想好了嗎？”

他們都知道，如果不是霍凌夷橫插一腳，原本已定的鋁扣板的供應商，是梁榮軒結交多年的好友，這個選擇，跟鴻輝實業放在一起，簡直是前有狼后有虎——根本沒差別。

梁哲昱說：“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這一塊原材料不僅僅是鋁扣板，做成了這個項目，以后要參與梁氏集團的其他項目也就容易得多了。說起來，霍凌夷這一番折騰，也正好給了我一個機會……我在想，干脆找一家信得過的加入進來，以后我手中的項目，不管是原材料還是其他方面，真的不能再這么被動了。”

透過這一次鴻輝實業的事情，梁哲昱也深刻地意識到，他在梁氏集團手握幾個重要的項目是遠遠不夠的。比如溫州灣工程，或者是這一次和霍氏集團的合作，其中牽涉的利益糾葛又多又雜，誰來了興致都能在背后給他捅上一刀……

正好借著這次機會，梁哲昱可以安排自己的合作伙伴加入到梁氏集團的項目中來，這也算是霍凌夷幫了他一個大忙了。

柴思豈點點頭：“你這樣考慮，也有道理……那么，新引入的供應商，你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了？”

梁哲昱揚唇笑了笑，說：“有倒是有，不過還要再觀望一下……反正這件事也不是很著急。先看鴻輝實業的動靜吧。”

柴思豈看梁哲昱的這個表情，知道他有把握，也就不再問了。他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來喝，又說：“嗯。那我等著看。”

來來往往……梁哲昱和柴思豈走出休息室時，看看手表才發現，他們在里面呆了將近一個小時。兩人一同回到薛詩岑的病房，看到夏鈴依然坐在他們離開前的那個位置守著，而病床上躺著的薛詩岑，微微側著身子，已經睡過去了。

夏鈴聽到門口的動靜，抬起頭看到是他們倆，支起一根食指豎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后她輕手輕腳地站起來，走到門口，半推著兩個男人出了病房。

“你們談完了？”三個人站在走廊上，夏鈴輕聲問道。

梁哲昱回答：“嗯，談完了。小岑怎么樣了？阿升呢？”

夏鈴朝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說：“阿升給小岑買了點飯回來，然后說有事就先走了。我喂小岑喝了幾口粥，然后她有點累了就睡下了。”

梁哲昱微微蹙起眉，又問：“那她……的狀態怎么樣了？”

夏鈴嘆了口氣，說：“我覺得，小岑的問題全在心上。她看起來不癡不傻，也認得人，現在好像就差不說話了……我也說不上來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她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她餓了，她困了，這些她都沒有障礙的表現出來了……”

其實梁哲昱也有這樣的感覺。

薛詩岑的精神狀態確實不太正常，但是相比某些受驚過度就癡傻的案例……薛詩岑又明顯不是這樣的類型。

她認得人，也知道冷暖饑飽，只是一直不說話，只用肢體語言來表達，也確實讓人無法安心。

梁哲昱輕聲嘆氣，說：“我今晚在這陪著她，再看看吧……”

“嗯，也好。”夏鈴點點頭，說：“晚點我找一下醫院的人，讓他們幫你介紹一個靠譜的護工來幫忙吧，給你打個下手什么的。”

一個靠譜的護工……當然是少說話多做事的那種，留一個在病房里，確實能省梁哲昱不少事。

梁哲昱想了想，點頭同意了。又說：“對了，鴻輝實業的事情，我還沒向你道一聲謝。”

夏鈴說：“我這還什么事都沒有做呢，再說也沒什么好謝的。”

梁哲昱說：“還是要謝謝你……另外還有一點要補充的。夏鈴，拜托你摸清楚鴻輝實業在財務上的漏洞，我想……把這家公司處理了。讓他徹底從這個行業里出局。”

“徹底出局？”夏鈴重復了一聲，說：“如果要打壓一家公司、最好逼得他轉行，那這個把柄一定要是強有力的才行。”

“對，所以要拜托你。”梁哲昱說：“你知道，簽了這個企業，是霍凌夷拿小岑威脅我的。現在小岑已經平安回來了，我不能再由著別人控制著原材料供應商，就像有人在我身邊埋了一顆炸彈，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爆炸……”

夏鈴點點頭說：“行。我知道了，你等我的消息吧……哎，不著急吧？”

梁哲昱說：“不著急。按照項目的流程來走，只要在鴻輝實業發出材料之前……你大概有半個月的時間。”

“那好。”夏鈴又點了點頭，說：“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小岑……”夏鈴說著，不自覺地轉頭看向柴思豈。

柴思豈一愣，說：“對了。我公司那邊還有點事情，我也先回去了。”

柴思豈當然是在柴氏工作。柴文娟有意要鍛煉這個孫兒，在公司給他安排的職位并不高，可是平時的事情卻也不少。另外他還要幫著梁哲昱在暗中處理事情，總得來說還是挺忙的。

梁哲昱點了點頭，說：“小岑這里沒有留人，我就不送你們了。路上小心。”

夏鈴說：“嗯。你留下吧，如果小岑有什么情況記得通知我。”

然后，她和柴思豈一道往電梯口走去。

梁哲昱目送著兩人離開，然后回到病房去看了看，薛詩岑依然保持著他之前看到的那個睡姿，側臥著，兩手交疊在胸前，睡得正香。

梁哲昱盯著薛詩岑看了一會兒，又轉身出去，在病房外選了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遠了，怕薛詩岑有什么動靜，他聽不到；近了，又怕他這里動靜太大，會打擾到薛詩岑的安睡。

梁哲昱掏出手機來，給陳升打了個電話：“你去忙了？”

“是的，老板。”陳升回答。

可以預見，接下來的……不知道有多久的時間，梁哲昱有一大半都要這樣耗在醫院里，身為助理的陳升，就自覺地為他分擔起不少工作——本來，陳升的工作已經很多了。

梁哲昱想了想，就覺得有點內疚。自從薛詩岑出事，他的狀態也就越來越差，工作效率也低了不少，相對的，陳升的工作壓力也大了不少。

今年給阿升的年底獎金，一定要比去年翻一倍。梁哲昱暗暗想著，對著電話輕聲問：“你吃過飯了嗎？”

梁哲昱和柴思豈去談話之前，在走廊上看到陳升時，他手邊的那份龍蝦炒飯，也沒有動幾口。

陳升說：“我剛才吃了點東西，現在打算去公司一趟。老板，晚一點我再過去給你送飯吧，想吃什么？還有，夫人能吃什么？”

梁哲昱這一天少吃了一頓正餐，可是心里頭一直壓著不少事情，剛才在休息室又吃了一些水果，現在想想，倒真想不出什么想吃的。他說：“一時半會兒的，想不到要吃什么。等你要來的時候再問我吧。”

“好。”陳升應了。

梁哲昱又問：“對了，文池那里回復你了嗎？”

這兩人商量好，等上午梁氏集團的新聞發布會結束，就讓文池告訴阿一要收攬連華的事情。后來梁哲昱和陳升后腳出了梁氏集團就奔著去接薛詩岑，然后又到了醫院，忙到現在，梁哲昱才又想起這件事來。

陳升說：“大概兩個小時前，文池給我打了個電話。”

“然后呢？”梁哲昱壓低了聲音問道，語氣里不由自主地沾了絲笑意：“他有沒有說，阿一怎么樣了？”

說到這里，連陳升素來沉穩的性子，言語中也帶出幾分笑意來：“文池說，他保證完成這次任務。”

“那么……阿一呢？”

陳升輕描淡寫道：“聽說他在文池那里炸毛了很久，后來被文池安撫好了。不過具體的安撫方法，他沒說。”

梁哲昱輕笑了聲，說：“不說就不說吧，只要文池有安撫好阿一的方法，對咱們來說大差不差。這也算文池想要的。”

事情越積越多的兩個人，忙里偷閑地拿阿一取笑偷樂了一番，又很快掛了電話，各自忙碌去了。

陳升看著屏幕上顯示著“通話結束”的字樣，猶豫了一下，手指按上屏幕，又撥通了一個電話，說：“小穎？吃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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