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鈴低聲說：“根本不必我套到他身上……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人啊。”

夏坤說：“那你就更加不要考慮這件事了，好嗎？”

夏鈴動作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她幾乎是在努力地把梁哲瀚套到夏坤現在的觀念、狀態上來，也許這樣，她才能多一些理解，少一些對過去的怨懟吧。

所以說這樣的事情，夏鈴一定要把它看得再正常不過、才好過。

這個時候，被夏鈴和夏坤記在心里、掛在嘴邊的梁哲瀚，人正在梁宅中。

今天是他主動給杜鈺婷打電話，說要回家來吃飯，當時杜鈺婷也很是欣喜、很是開心地答應了，于是梁哲瀚也沒有再多說什么，就掛了電話。

其實跟杜鈺婷的通話，著實讓他心中難受。

自從杜鈺婷被爆料丑聞之后，杜鈺婷被梁榮軒打發進入雜物間、又獲得梁榮軒的原諒搬了出來。這整個過程中，梁哲瀚一直都沒有跟杜鈺婷有過任何形式的交流。

杜鈺婷搬出雜物間、重獲自由之后，曾經給梁哲瀚打過很多次電話。只是他當時正在日本，每天忙著陪伴夏鈴、更不愿意接這通糟心的電話。

所以梁哲瀚自己給手機做了設置，讓杜鈺婷播過來，就自動轉移到語音信箱。后來杜沁穎大概也有所察覺了，她不再不停地播梁哲瀚的手機，轉而去撥打了陳修的電話。

陳修則告訴杜鈺婷，說梁哲瀚很忙、很忙、非常忙，除此之外，什么信息也沒有透露出去，即使電話那頭的人是梁哲瀚的親生母親。

其實，也是梁哲瀚有意躲著。他不愿意妥協、更不知道該如何妥協。

說起來。杜鈺婷做下的事情，只是讓已經破碎的家庭更加支離破碎一點點罷了，那根本就不能耽擱什么。

可是這樣拖延著、累積著，終于到了梁哲瀚不見母親不行的地步。

那就見好了。

梁哲瀚給杜鈺婷打過電話之后，就沒有心思再去做別的事情。雖然陳修正一個人在外面應付得艱難，可是他想，反正已經這樣了，讓他做什么事情都事倍功半，他索性放棄了。

昨日他是睡在霍凌夷那里的，這一天早上起來也沒有離開，連給杜鈺婷打電話的時候，霍凌夷還在他身邊歪坐著，聽著死黨跟自己的母親說話仍然帶著冷漠和淡然，他臉上掛著看熱鬧的笑意。

“干什么？”梁哲瀚掛了電話，瞥了一眼霍凌夷。

“沒什么……只是突然發現，原來你這個人，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不近人情嘛。”

“不近人情？”梁哲瀚笑道：“我要那么近人情干什么？要近也是近錢財就夠了。”

霍凌夷問：“你媽媽的事情，你想好怎么辦了？”

梁哲瀚說：“哪里需要我來想‘怎么辦’？我爸把她放了，就放了唄。”

霍凌夷聽了又是一陣笑。

梁哲瀚反問道：“不然呢？如果是你呢？你能拿自己的媽媽怎么辦？”

霍凌夷嗤笑道：“我？我可沒有這種機會。”

霍凌夷沒有母親，他的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不在了，霍凌夷只能從舊照片來看她的長相，內心卻對那個長相的女人半點熟稔的感覺都沒有。所以霍凌夷常常猜測，他根本就一面都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

霍凌夷的母親，聽說是外出的時候發生了交通意外死去的。只是霍氏這樣的人家，對于“意外”這類字眼總是有些敏感的，經過霍凌夷的父親查證，最終確定了的確是意外，也就作罷了。

后來，過了很多年，霍凌夷的父親一直沒有續娶，也沒有別的子嗣，他的一派深情讓自己在人前加了不少印象分，在一個利字當頭的的圈子里，這份深情顯得古怪卻也讓人動容。

梁哲瀚想起這樁，頗有興致地問道：“你爸還真的……獨身這么多年？”

“才怪。”霍凌夷“嗤”了一聲，說：“他當然有一個固定的情人，只是做得非常隱蔽，一直沒被人發現罷了。”

“固定的？一個情人？”

“嗯，對方是柏林一個望族的夫人，聽說五年前，那個女人的丈夫去世了，她也就更自在了。”

梁哲瀚道：“這樣？說起來還挺方便的，對方不會鬧騰也不會要求名分……這不會才是你爸的真愛吧？”

霍凌夷又是一陣笑：“你能別動不動就‘真愛’嗎？還是說你自己心里有一個‘真愛’，就覺得圈子里動不動就是兒女情長？”

梁哲瀚聳聳肩，說：“沒辦法，我這算是在過渡期，腦子總是忍不住往這方面動腦筋，你要理解我。”

霍凌夷解釋道：“媽媽不在的頭開始幾年，我爸確實是有點難過的，再說當時霍氏的形勢不太穩定，他也沒有心思再想別的。只是后來無意中聽見有底下人議論這件事，老頭居然覺得這主意不錯。然后就把這深情派頭延續下來了。”

“那你說的那位夫人呢？”

“他跟霍爾夫人結識的時候，霍爾先生還在世呢。他們兩人是純粹的政治聯姻，那位霍爾先生對待自己的太太實在是太冷漠了，所以霍爾夫人的日子很難捱。她和我父親在一場宴會上偷偷看對了眼，這一段關系也就維持了這么多年。”

梁哲瀚聽著就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些舊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霍凌夷微微攤了攤手，道：“我爸他根本沒有隱瞞我啊，稍微一查就知道了。”

“你也……沒什么反應？”

“要什么反應？”霍凌夷說：“我爸選得這條路，簡直太省我的事了。沒有不知善惡的繼母，更沒有不知親疏的同父異母的兄弟，這不是很好嗎？”他說著，只拿眼覷著梁哲瀚。

梁哲瀚往沙發靠背上一躺，也伸出兩手來往兩邊一攤，一臉無奈。

他也不想啊，可是他好死不死，就是別人“絕對不親的同父異母的兄弟”，而且已經鐵了心要跟人爭家產的。

梁哲瀚說：“局勢如此，我跟大哥沒什么深仇大恨，可是偏偏就是你死我活這樣的立場，我也沒辦法啊。”

霍凌夷只是笑，又在茶幾上擺弄著他的茶盤。他的手下最近送過來一套端硯茶盤，刻繪著明月松間照的美圖，層次分明，手感細膩柔潤，色澤又自然和諧，霍凌夷一眼就看上了，愛不釋手。

霍凌夷從前對中國的茶道并不是很了解，現在也一樣，不過他叫人給他找了一些頂尖的茶葉過來，閑的時候就這樣像模像樣地擺弄一番茶具，喝茶倒不是重點，他只要看著那茶盤就喜歡。

霍凌夷抬手倒了一小杯茶遞給梁哲瀚，又說：“我又沒說你什么，其實只是有時候看到你，又看到Adi那個親堂弟家的情況，我就會覺得我老爸真是對我太好了，其實他對我才是真愛吧。你說他要扮這一出‘一往情深’，給我省了多少麻煩。”

霍凌夷是他父親的獨生子，可是霍氏家大業大，單單對于他爺爺這一支來說，他就有堂兄弟六人，這樣的排行中他為三，所以外人或者家族中人，都會稱他一聲霍三少。

而Adi那一支中單有一家，就有親兄弟三人，家族內部動亂時，那三人窩里斗就先折損了兩人，這也給了霍凌夷很大的機會。霍凌夷后來聽Adi說起這件事，簡直啼笑皆非。

豪門多無情，他父親的做法無可無不可，霍凌夷對此并沒有什么意見，相反正是因為沒有麻煩的女人來招惹是非，霍凌夷和他父親之間非常親厚，在奪權時更是一條心，這也給霍凌夷增添了很大的勝算。

梁哲瀚又想起一事來，問道：“那么，你父親和那個女人，就沒有孩子嗎？”

“這個……我倒是不清楚。”霍凌夷道：“霍爾夫人膝下有兩個孩子，都是在和我父親結識之后生的，這么多年都平安無事地養在霍爾家，可能他們兩人，也沒有想過去追究那到底是誰的孩子吧？我爸爸不在乎有沒有更多的孩子，霍爾夫人當然也不能被人發現她在外偷情的事情，誰會沒事做去查證這件事？”

“萬一出個什么意外呢？霍爾夫人不事先查明白，就不怕猝不及防間曝光了嗎？”

霍凌夷輕笑著，道：“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所以我說，這么多年，那兩個孩子都平安無事地養在霍爾家。”

梁哲瀚微微搖頭，看看霍凌夷至少沒有親兄弟相斗的煩惱，又是一陣搖頭。

霍凌夷被他的動作逗得笑出聲來，道：“你看你這發愁的，怎么了？”

梁哲瀚輕輕抿了一口茶，說：“我是在想啊，不知道今天晚上，我二哥會不會回家？”

“梁哲睿嗎？”

“是啊……既然我要回去談跟方氏聯姻的事情，大概他也會回來聽一聽吧。”

霍凌夷道：“那你又是在愁什么？”

“也不算愁吧，我只是突然想起來……上一次要和宋氏聯姻，是我，這一次爸爸聯系了方氏，居然又是我？”

霍凌夷笑道：“我早就說了，你知足吧。你們家三個兄弟，你爸爸明顯是偏向你的。”

“嗯，真明顯。”梁哲瀚諷笑道：“明顯到我都畢業了這么幾年，才要借著梁哲昱的勢頭進入公司工作。”

“是你自己要裝蒜。”霍凌夷毫不客氣地揭穿道：“這中間，你爸爸都提了多少次，讓你進公司工作？你不是嚷嚷著要美女不要勞累的嗎？”

梁哲瀚“嘿嘿”輕笑兩聲，說：“那不是時機不成熟嘛。”

霍凌夷說：“所以啊。你看看梁哲睿在梁氏都工作了幾年了？他的勢頭這么容易就被梁哲昱遮蓋過去，你還不明白？你爸那里是給你留著位置呢。”

“行行行——我知道了。”梁哲瀚道：“聽你這么說，前幾年我悔婚，鬧得那么大，簡直太不給我爸面子了。”

“是啊。所以——這次跟方氏的聯姻，你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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