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哲瀚點頭，說：“爸，媽，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

梁榮軒輕哼了一聲，道：“知道路上會堵車，為什么不早點出發？讓我們干等了這么久！家里的規矩，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梁哲瀚微垂下頭，道：“對不起，爸爸。我今天聽說Jane的專柜進了新款式，想著應該會很適合您和媽媽，就親自去取過來了。那家商場離得的確有點遠，路上又碰到了堵車，真的抱歉。”

他說著，把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遞到梁榮軒面前。

梁哲睿這時插言道：“Jane發布新品的圖樣的時候我也收到了，當時就覺得會有兩款很適合爸爸媽媽的皮夾子，可是最近忙得忘了他們家商品上架的日子，看來還是三弟有心了。”

梁哲睿這一番話，無疑是為了梁哲瀚解圍。梁榮軒最厭煩的當然不會是被人耽誤了吃飯的時間，可是遲到這種行為，無視家規，進而就相當于是在無視梁榮軒，這才是梁榮軒真正不能容忍的事情。

梁哲睿這一番話卻大大抬高了梁哲瀚帶來的那兩份禮物的分量，也是給了梁榮軒足夠的顏面，很大程度上那就是在給梁哲瀚解圍。

梁哲瀚抬眼看了一眼梁哲睿，神情帶了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嘴上還是客氣道：“二哥你言中了，我只是習慣了貪圖享樂……對這些時尚類的東西比較上心。二哥每天忙著公司的事情，沒想起來Jane今天會上新品也是正常的。”

兄弟兩人這樣互相恭維一番，倒是讓梁榮軒有火也發不出來，兩個兄弟說話時又給足了梁榮軒面子，他仍然不悅地皺著眉頭，但語氣已經好了不少，說：“行了，沒事干也少看一些時尚版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哲瀚把東西放下，先坐著休息一下吧。鈺婷，吩咐廚房可以上菜了。”

“好。”杜鈺婷站起身來，親自往廚房去了。

梁哲瀚在沙發上坐下來，旁邊有傭人給他端上來一杯茶，他喝了一口，向著梁榮軒道：“爸爸，最近身體還好嗎？最近天兒是越來越冷了，您的腰還好嗎？”

梁榮軒斜睨了一眼梁哲瀚，仍然是輕哼著說：“你一跑就是半個月不見人影，還記得關心你爸的腰嗎？”

“我之前確實有一些事情。”梁哲瀚笑了笑，說：“不過不管我在哪兒，心里一定是記掛著您和媽媽的。之前我朋友到日本去，回來的時候特意幫您帶了一種對于緩解腰傷很有效果的藥膏，不過這一次來得匆忙，忘記帶了，下次我讓人給您送過來。”

梁榮軒卻是微冷著臉，道：“怎么，你不‘親自’送過來？”

“親自”兩個字被刻意咬重了。

梁哲瀚知道，自己遲到的這番氣，梁榮軒那里根本沒過去。什么“親自”來送，還是在抱怨他“親自”去取那兩個皮夾子而遲到的吧？

不得不說，梁哲瀚這一次遲到，是故意的。

其實自從他從梁家搬出去，梁哲瀚一直就在避免回到梁家大宅來。只是從前他沒有正經在梁氏集團的職位，在父親眼中更加沒什么正事。那時候梁宅還有每個周末的家庭聚會的規矩，梁哲瀚推托不掉，又因為當時退了宋家婚事的事情，讓梁榮軒對他極為不滿。

所以梁哲瀚離開家在外面住的初時，他的日子其實很難捱，心理上的難捱。

這一次遲到，他也是故意的。最近梁家發生的事情，都讓梁哲瀚覺得有些難以面對。無論是杜鈺婷被爆料出來的丑聞，還是梁榮軒又一次不顧他的意愿自動自發安排了相親，梁哲瀚雖然不會承認，但他心中總歸是難以承受的。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母感情不和。梁榮軒第一次被杜鈺婷抓到出軌的時候，兩人曾經在家里大吵了一架。當時他被傭人抱在懷里，躲在樓梯口看著，心里害怕得不得了。后來的幾年，杜鈺婷雖然很少再跟梁榮軒起爭執，可是他眼見母親傷心難過的時候也越來越多。

在杜鈺婷被爆料出丑聞的這段時間，梁哲瀚腦中時常回想起，第一次抓住父親出軌時，哭鬧得歇斯底里的那個母親。她和后來，報紙上那樣迫切的、渴求著和一個年輕壯碩的男人糾纏在一起的那個女人，是同一個女人嗎？

早早地就同床異夢的父母，早早地就被利益抵償了情分的家庭。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會那樣難過。

仿佛杜鈺婷那樣的舉動，像是一種明晃晃地宣告一樣。該來的，早就存在；該去的，早就流逝。

梁哲瀚有時候都會苦笑著懷疑，這樣固守著本該無謂的情感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又是不是梁榮軒的親生兒子。

總之他時常逃避，又時常為了這樣一類的瑣事耽誤了正事。他確實需要反省自己了。

梁哲瀚面對著父親明顯地問責，只是微笑著，回應道：“對，這是應該的。我會親自幫爸爸送過來。”

這時，杜鈺婷回到了客廳，說：“菜都上齊了，咱們去吃飯吧。”

于是幾個男人都站起身來，四個人一起往餐廳走去，又按照慣用的座次坐下了。

杜鈺婷往桌上看了看，夾起一塊魚放在梁哲瀚盤子里，說：“這是周嬸聽說你回來，特意做得，是你平時最愛吃的那種，你多吃點。”

“謝謝媽。”梁哲瀚抬起頭來笑了笑，又埋頭去吃魚。

梁榮軒則是給自己夾了一塊三文魚來吃，又沉聲說：“哲瀚，這一次讓你和方小姐約會，地點定在‘皇宮大酒店’，你知道那是什么用意，是嗎？”

梁哲瀚吃飯的動作稍微頓了一下，說：“我知道的，爸爸。”

皇宮大酒店，是北市人談論正事時常約見的地方，生意事、婚事都算作正事，他和方凝然的這次約會，只要去了儼然是沒有什么反悔的余地了。

梁榮軒又說：“那就好。今天既然你來了，我正好詢問一下你的意見。”

所謂“詢問他的意見”，其實只是打打預防針，為了防止來日他又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吧。如果他早早地就能發表“意見”，這一場約會，至少不會來得這樣快、這樣讓人猝不及防。

梁哲瀚仍然微垂著頭，說：“我聽爸爸的。”

梁榮軒道：“你抬起頭來看著我，再說一次。”

梁哲睿依然在沉著地吃著自己的，杜鈺婷的神情卻已經緊張了起來。她向左右看看梁哲瀚又看看梁榮軒，有心想要勸阻，可是又怕在談梁哲瀚的婚事這樣的敏感話題的時候觸到梁榮軒的逆鱗，只好閉口不言。

自從杜鈺婷在“笙歌”的那件事曝光，她在梁家的地位就尷尬了太多。表面上，她依然是一家的女主人，那位當家主人的妻子，兩個孩子的母親。可是梁榮軒是如何才會諒解得她，只有她自己清楚，這樣的恩寵來得太過不穩定，更何況她早已經不再年輕了。所以杜鈺婷現在所行的每一步，都走得謹慎又小心。丈夫或者兒子，任何人任何事情，她都不敢隨意插言。

梁哲瀚將手中的筷子撇在桌子上，抬起頭來正視著梁榮軒，鄭重其事地說：“我說，在方氏的這件事情上，我都聽爸爸的。”

梁榮軒揚了揚眉，嚴肅的聲音在不經意間增添了幾分笑色，他道：“哦，真的嗎？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梁哲瀚卻是垂眸斂眉，低聲正色地說：“爸爸，幾年前是我不懂事，折損了梁氏集團的聲譽，更加傷了您的心，現在，我不會再那樣做了。”

這一下不止是梁榮軒，連梁哲睿也抬起眼，神情滿滿的都是詫異神色。

梁哲瀚什么時候做出過這樣低順姿態？這簡直不是他的弟弟。

梁榮軒愣了一下，才說：“是嗎？這一次跟方氏的事情，你確定會聽我的安排？”

“是的。”梁哲瀚說：“爸爸，我想問您……這件事為什么會確定得這樣快？方小姐那里，甚至還沒有見過我的面呢。”

梁榮軒道：“哦，我聽老方說，以往的宴會上，方小姐見過你幾次，只是你們二人沒有什么交流，不過她對你也是挺有好感的。”

“這樣啊……”梁哲瀚側頭想了想，說：“那這么說，我和方小姐的事情，其實已經定下來了，是嗎？”

梁哲瀚不是不知道，最近外面流傳著他和方凝然的多少種版本的故事。這勢頭來得洶涌又急切，顯然是有人在幕后操控著。造勢這類事情梁哲瀚不是很關心，倒是他想知道梁榮軒這里的確切打算，也方便自己……

梁榮軒說：“這件事，其實我也很意外。剛開始老方的意思還是要考察你一段時間，只是他回去跟方小姐一提，對方反而態度很殷勤地就答應了，所以方氏才會答應得這么痛快——已經是確定了的，只要周末你們的見面順利，方小姐那里沒什么不滿意，就沒問題了。”

短短幾句話，卻把方氏集團的千金抬高到了怎樣一個高度啊……

梁哲瀚心中嗤笑，面上依然是謙和溫順的神色，說：“那么，兒子有一個建議想說——不如就早一點舉行訂婚儀式，時間就定在半個月之后，爸爸您覺得怎么樣？”

這句話一出來，梁榮軒又愣了。

他之前心里也一直有點不確定，不知道梁哲瀚這一次會不會乖乖聽話，還是又要像上次那樣鬧出不小的風波來激烈抗拒。可是現在見了梁哲瀚，他非但沒有拒絕，而且還配合得這么積極，確實讓人很驚訝。

杜鈺婷適時地插言道：“半個月之后呀，時間會不會太緊了？哎，容軒，哲瀚，你們別光談事情，也動筷子呀。你們看飯菜都要涼了。”

兩人反應過來現在是在飯桌上，都把筷子伸出去各自夾了點菜回到碗里，梁榮軒說：“你媽說得也對，半個月的時間，確實有點緊了。你怎么會這樣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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