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寵壞
果然,伴隨著一陣香風,一個身姿豐腴的婦人奔了進來。婦人約在四十年華,頭扎飛鳳金步搖,身著紅色長裙,外面又穿著一件對襟的百花長袖褙子,都是由上好的綢緞,顯得雍容華貴。此時她成熟艷麗的臉上驚慌慌的,顰著雙眉,一進來,目光就鎖定在李天縱身上,滿是慈愛之色。
見父子倆在安然品茶,婦人微微一怔。
李靖皺眉斥道:“慌里慌張的,成何體統(tǒng)!”
“老爺,妾身還不怕你又要責罰寶寶嘛。”李氏回復端莊,慢施施地走過來。李靖搖頭笑道:“他沒犯錯,我責罰他什么。”李氏疑惑道:“妾身聽聞寶寶大鬧儒堂,把張夫子氣得吐血……老爺不生氣?”
見李氏走來,李天縱起身離座,迎了上去,甜甜地喊了聲:“娘親。”剛才見婦人慌張失魂的,可讓他心里暖暖的,奪了別人身體,便替人孝順父母吧!
李氏拉住他的手,左看右看,心疼道:“寶寶,這一個月的禁足可苦了你嘍,那老頭兒好狠的心,娘親天天想要探看你,都被他阻攔!”她摸摸李天縱的臉,忽地哎喲一聲,道:“都凹進去了,瘦了好幾斤。這,老頭兒好狠的心……”
李靖哼的一聲,道:“若非我令縱兒反思一個月,他豈能脫胎換骨!”
李天縱微笑不語,扶著李氏讓她坐在玫瑰椅上,自己則站在一旁。李氏疑道:“老爺,你說我們寶寶脫胎換骨?”
“讓你的寶貝兒子說吧。”李靖緩緩喝著茶。
當下,李天縱又將那套說辭道了一番。聽聞兒子失去一些記憶,李氏不禁大驚,忙道:“這事兒不能不理啊,為娘這便喚大夫前來。”她說著,轉(zhuǎn)頭瞪了李靖一眼,道:“老爺,你也不怕寶寶出什么事,咱們可就只得一個孩兒啊!我不要寶寶怎么樣,就希望他健健康康的……”
李靖擺了擺手,打斷道:“夫人,縱兒他不是沒事嘛。”
“寶寶有事沒事,還得讓大夫診斷。”李氏說罷,起身往外面喚過丫環(huán),去找大夫前來。
聊著些碎事,過了一刻鐘,大夫滿頭是汗的到來了,忙活一番,又是診脈又是看舌,最后道:“老爺、夫人請放心,少爺身體正常,并無暗疾。置于失去一些記憶,此事急不來,只能開些安神補腦的藥物,慢慢養(yǎng)理。”
待大夫走后,又聊了一會,便到了午餐時分,李天縱隨著父母來到偏廳進膳。來到這個世界的幾天里,他還是第一次與別人同桌進食。
紫檀束腰八仙桌做工精巧,光滑的桌面上擺滿色香俱全的佳肴,有魚有肉,鮮美細嫩,讓人看得食指大動,垂涎三尺。往圈椅坐下,有一俏丫環(huán)遞上一個盛滿白飯的花邊瓷碗,和一雙柔潤光澤的象牙筷子。
“寶寶,多吃點燒鵝肉,看你瘦得……”李氏挾起一些塊肥美油滑的鵝肉,放在李天縱的碗里,嘆道:“那個老頭子,怎么這么狠心呢。”
李靖哭笑不得地道:“夫人,你還要說多少遍呢,如今縱兒不是很好嘛!”
一種淡淡的溫馨涌上心頭,李天縱笑著將鵝肉送入嘴中,皮嫩肉滑,火候恰到好處,口感妙不可言,他贊道:“這鵝肉不錯。”
李氏聞言一喜,道:“寶寶你喜歡吃就多吃點。”她又問旁邊侍候丫環(huán)道:“這道燒鵝肉是誰人做的?”那俏丫環(huán)微微欠身,恭敬地道:“回奶奶的話,是二廚子做的。”李氏點點頭,笑道:“傳令下去,打賞二廚子。”
李天縱心里暗嘆,這大戶人家果真不同一般,他隨口一贊,便要打賞,若然他贊這米飯香甜,是否要打賞那莊稼漢呢,一思至此,他不禁一笑。
過了一陣,李天縱又添了一碗飯,看著那個俏盈盈的丫環(huán),心里一動,他來這古代,怎么能不嘗嘗古典美人的溫柔?他放下飯碗,望著李靖淡笑道:“爹,我想要個侍女。”
此言一出,李靖便是一驚,他皺緊眉頭,心忖:“縱兒怕是真長大了,之前去青樓,現(xiàn)在又要侍女。可是他兒時的抓周……”
知道李靖擔心自己沉迷女色,李天縱搖頭笑道:“爹,你還在意我的抓周兒?別忘了我今非昔比。我要這侍女,不過是想作些風雅之事罷了。”他哈哈一笑,道:“都說紅袖添香,這換成李吉添香,就沒那種意境了!沒那個意境,讀書也乏味。”他說罷,望著李氏,對她眨眨眼睛。
李氏是疼煞他了,會意后,馬上就道:“老爺,我看寶寶說得有理。而且寶寶都十五了,哎,我要是命好,都抱孫子嘍……”
“罷了,罷了!”李靖喟然一嘆,縱兒他現(xiàn)今已經(jīng)開竅,且年紀不小,是時候讓他接觸那男女之事了,莫要到成親之時,還什么都不懂,成了笑話。他擺擺手道:“隨你了,好自為之。”
李氏呵呵一笑,看向兒子道:“寶寶,你爹同意了,你歡喜府里個丫頭?盡可討了去!”
李天縱微微搖頭,道:“我要這侍女,不僅要會侍候人,更為重要的是要懂得琴棋書畫等雅趣之物,這府里丫環(huán)哪有識得的?”
李靖微微點頭,道:“那你想如何?”
“爹,孩兒想明天到教坊司選一合適人選,替她脫籍,贖作侍女。”李天縱淡淡笑道。那教坊司里的女孩兒接受各種培訓,才貌雙全者比比皆是,以他的身份,到教坊司選個侍女,還不是小事一樁。
李靖一怔,劍眉上揚,微怒道:“不行,那樂籍女子身份卑微,怎能進我李家。”
李天縱笑了笑,沒想到李靖竟然如此看重身份,他嘆道:“爹,教坊司里的女子都是些罪臣的家眷,孩兒選要的自然會是豆蔻年華,試問她們做錯什么?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有什么能力把自己送進教坊司?說到底,她們只是被家人連累的可憐兒罷了。”
“行了行了。”李靖笑著搖了搖頭,道:“我知你如今才思敏捷,連爹爹都辨你不過。所以你就不必多說了,我準你就是,切記要擇心性善良之輩!嗯,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謝謝爹。”李天縱供手笑道。
李氏又挾了一只雞腿過來,疼愛道:“寶寶,多吃點,別跟這老頭子叨嘮了,若然他不準,娘親還要替你買個花魁回來呢。”
李靖瞪了她一眼,嘆道:“夫人,你莫要寵壞了縱兒。”
“寵壞了就寵壞了,這可是自家兒子啊,不寵他寵誰去?”李氏嗔怪地白了丈夫一眼。
看著他們?yōu)樽约憾纷欤钐炜v心里暖洋洋的。
吃過午飯,李天縱回到無為居,踏進小院,只見李吉在那里站著,見了少爺,連忙上前關(guān)心道:“少爺,老爺他沒有責罰你吧?”
李天縱搖了搖頭,負手走到小魚池邊,往梨木矮榻上坐下,對著魚池里的鯉魚吹了聲響亮的口哨。緊跟而來的李吉聽了,又贊道:“少爺果然高才,連口技都會。”
“什么口技,不過是一聲口哨罷了。”李天縱笑了笑,緩緩躺下,擺了個舒服的姿勢,問道:“張夫子現(xiàn)在怎么樣,沒大礙吧?”他可沒想過要把張夫子氣死的。
一聽這事,李吉就滿臉崇拜之色,豎起大拇指:“少爺,你早上在儒堂,真是舌燦蓮花啊,把那些夫子辯得個個成了啞巴,老臉又紅又綠的,嘿嘿!”他笑了聲,道:“張夫子沒當成老師,反而被少爺激得吐血,真是精彩!小的看啊,這件事明天就會傳遍臨仙,少爺一掃前名,取代那林軒成為臨仙第一才子。”
“先告訴我張夫子的情況。”李天縱打斷小廝的馬屁。
李吉答道:“我離開的時候,張夫子已經(jīng)醒了,只是仍然很虛弱,還在罵少爺來著。”他怒哼一聲,呸道:“辯不過少爺,還不肯服氣,真是個老不要臉的。”
沒事就好。李天縱點點頭,微閉上雙眼:“我困了,小歇一會,你先退下吧。”
李吉卻道:“少爺,李吉還有一事沒稟報您呢。”他從衣袖里掏出一紙書信,遞給李天縱道:“這是司馬少爺給您的信。”
李天縱接過,取出信件,瞇著眼閱讀起來。過了一會,他便放下信件,笑了聲道:“你給司馬浩回話說,綺綺姑娘的品花會,我也去參加。”
據(jù)李吉說,司馬浩是他僅有的幾個真正朋友之一。這司馬浩性格溫和,很有才情,在臨仙里,是僅次于林軒的才子。他自小就與李天縱一起長大,交情非常之好。
上個月,一次游玩中,司馬浩等幾個朋友大談青樓風趣,惹得李天縱心癢癢的,忍不住跟了他們?nèi)ギ嬼场V皇抢钐炜v這愣頭青,卻在別人賞花會上,笨手笨腳地損壞了一盆極品珍菊,氣得那間主人、臨仙四艷之首的綺綺姑娘渾身顫抖,險些暈厥。
那伙人中,葉府少爺葉楓想要逞英雄,為綺綺姑娘的花報仇,便責罵起李天縱來。豈料平時木頭慣了的李天縱不愿在美人面前丟臉,少有地反擊。往來幾句,葉楓就與他打起來了。
之后就是李天縱被李靖禁足一個月的事了。
對此,司馬浩是滿心歉意,幾番上門探訪好友,可惜被李靖從中作梗,沒見成。這邊李天縱剛剛解禁,他就遣人來信,表示問候等等,信末還提了一下綺綺姑娘幾天之后會舉行一個品花會,順便問問李天縱去不去。那語氣很隨便,因為司馬浩就沒想過李天縱還能踏足青樓畫舫。
“少爺,你是說要去參加綺綺姑娘的品花會?”李吉聞言愣住,反問一遍。
李天縱已經(jīng)閉眼入睡,聞言輕聲道:“可有問題?老爺那里你放心,以后我去青樓妓院,他不會再說什么的。”
“可是,綺綺姑娘……她會歡迎您嗎?”李吉小心翼翼地道出他的憂慮。
“歡不歡迎到時再說。”李天縱隨口答道,側(cè)了側(cè)身,嘴角勾起一絲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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