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悅君兮
夜闌靜謐。/Www.Qb5、cOm\\
維泱倚桌而坐,手中握著一本《洞天福地記》,卻遲遲未曾翻頁,只是坐著發(fā)怔。
忽然窗外人影一晃,維泱未及反應(yīng),便被攔腰抱住。
維泱釋了書,反手將那人攬在懷中,撫著他柔順的頭發(fā)微笑道:“為師方才還想,你要在門外轉(zhuǎn)到幾時才進(jìn)來。”
他懷中正是大郕當(dāng)今天子,凌漻清。
漻清聲音悶悶地道:“師父算得真好。卻不知能否算出弟子在想些甚么?”忍不住心中重重跳了幾下,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十分矛盾。
維泱微笑道:“為師修為不夠,算不出來。”
漻清如釋重負(fù)之余,不禁又有些失望,問道:“師父已成仙身,怎道修為不夠?”說到此處,忽然疑心師父實(shí)已知曉卻不言明,心中不由又忐忑起來。
維泱道:“為師終未晉神列,路人的想法,自然容易測出,”他輕笑嘆道,“清兒卻并非路人。”
漻清心中一蕩,忙低首掩住狂喜神色。雖知維泱只是指他們師徒情深,關(guān)心則亂而至無法衍算,未及其他,但漻清郁結(jié)了半日的心懷卻也一開。
維泱扶漻清起身坐入旁邊椅中,接著道:“因此早間你拂袖而去,狀極不悅,為師頗為不解。不知清兒可愿解釋一二?”
漻清不太甘愿地離開他的懷抱,囁嚅道:“弟子,弟子只是不愿那么早成家罷了,”拼命想著理由,“看群臣的反應(yīng),好像我立刻就要死掉,需要趕緊立下后嗣似的。”
維泱不疑有他,釋然道:“原來如此。”想了一想,續(xù)道,“你實(shí)在不愿,那便算了。只是作為一個皇帝,你即便現(xiàn)在立時冊立后妃,也是相當(dāng)遲的了。”
漻清低頭應(yīng)是。他明白維泱的意思。自己出生的時候,先皇才16歲。如果可以,他也不愿到現(xiàn)在仍是孤家寡人。但是怎么辦呢,心里渴望的那人,卻看似永遠(yuǎn)都得不到。
眼光一撇,望見桌上那本書,漻清皺眉道:“師父,你又要出京?”
維泱搖頭笑道:“不是當(dāng)下。”四十六大小洞天,七十二福地,自己早年基本均已踏足。惟有三元極真洞,其所在孰不可考,卻也不必費(fèi)心去尋。
“那是何時?幾時能回?”漻清心里難過,追問道。他也不問維泱出京理由,去往何處。對他來說,分離的時刻和時間長短才是值得在意的。
維泱道:“當(dāng)離時離,當(dāng)回時回。”
漻清抱怨道:“師父又打機(jī)鋒,故弄玄虛!”
維泱笑斥道:“沒大沒小!”卻不加解釋。
漻清見他沒了下文,知他終是不會現(xiàn)在就告訴自己的了。失望之余,不滿道:“師父怎么整日想著出京!外頭有那么好玩么?清兒事師父以九錫,文武百官均須持朝見天子之禮相待。即使師父是得道之人,對這些榮辱尊號毫不在意,卻也總不至于還有甚么不如意的,非要離開不可吧?”
維泱微笑道:“為師并無任何不如意之處。”
“那師父是嫌洛水宮太簡陋,不堪居住?弟子這就去寫詔書,叫他們即刻在附近尋一處風(fēng)水寶地,為師父建造神宮!嗯,是了,皇宮乃污穢之地,怪不得師父不喜久住。”說著起身便走。
維泱失笑,跟著站起來,扯著他衣袖道:“慢來。你莫要勞民傷財了。你當(dāng)知為師對衣食住行向來沒甚么想法。況且這洛水宮好得很啊,為師又怎會嫌它。”繼而搖頭嘆道,“怎么還是那個性子,要風(fēng)就是雨的。”
漻清看著他,搜腸刮肚地想:“不是為此?那是為何呢?啊,是了。”他忽而笑道:“師父要煉丹修行,老是在宮里,自然少了材料。弟子明日就下詔令各方進(jìn)貢各種丹石,再在洛水宮中辟出一殿,架起爐鼎,供師父煉丹。這樣如何?”
維泱見他狀極誠摯,自己雖無所欲求,心中仍有幾分感動,拍拍他肩道:“清兒如此孝順,為師甚是欣慰。只是征召丹石卻不必了,擾民又傷財,非明君所為。”頓了頓道,“為師又不是刻下便走,走后也不是永不回來,你何必著急。”忽而想起一事,微笑道,“待你立了后宮,便會巴不得為師離遠(yuǎn)一些,省得整日耳提面背,著你克己修心呢。”
“決計不會!”漻清高聲道。
維泱怔了一怔,心忖這孩子對此事怎么總是表現(xiàn)得如此厭惡?若說是害羞,那也未免過了。想是他終不甘愿今生無緣成道罷。
維泱自己修成正果,便道世間無一事可與成道之美妙相媲,也不由自主對注定不能修仙之人都存了憐憫之心,更何況此人是前世大有潛質(zhì)的愛徒漻清呢。
若非自己當(dāng)年正在修仙緊要關(guān)頭,對這孩子失了管教,他自也不會被紅塵所累,以致修道不成,只好留待來世。每念及此,維泱總覺有些歉疚。
于是他憐意大生,輕輕抱了抱正為自己失態(tài)而惴惴不安的漻清,柔聲道:“乖孩子,別想那么多了。回去睡吧,明日尚需早起上朝。”
漻清趁機(jī)粘在他懷里,深吸一口他胸襟間清爽之氣道:“不,弟子今夜和師父同榻而眠。”一面忍不住心中大動,只有把臉頰更往維泱懷中藏去。
維泱自幼修行,數(shù)百年漫長的人生中從未有過情欲愛戀,至今仍是童子之身。因此他對漻清的本意毫無察覺,只當(dāng)他是在向長輩撒嬌。于是微笑嘆道:“好罷。唉,這么大了,卻仍像個孩子。”
漻清暗喜,一骨碌便鉆入維泱帳中。維泱在他身后失笑道:“不至于那么睏吧,你總要先盥洗一番。”
漻清“哦”了一聲,笑瞇瞇地復(fù)鉆出來,傳人進(jìn)來伺候熱水浴桶。維泱見他一面笑容,知他心情轉(zhuǎn)佳,放下心來。維泱不喜他人貼身伺候,便自行轉(zhuǎn)入屏風(fēng)后,寬衣解帶,入桶沐浴。
漻清心中雖然極想跟入去,卻怕到時兩人坦承相對,自己身體不受控制起了反應(yīng),那不但將會十分尷尬,還有暴露自己不良用心的危險,所以只好乖乖坐入外間那只桶中。
只是雖隔著一道屏風(fēng),但聽水聲不斷,師父悅耳的聲音和自己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漻清還是忍不住欲念大做。正伺候他沐浴的小太監(jiān)扁竹無意間碰到,吃了一驚,心道莫非皇上癖好龍陽,還對我的碰觸起了反應(yīng)?啊呀這可如何是好?他是皇上,若是著我侍寢,我是從還不從?覺著無論從否,都有其利弊,心下不由大是躊躇。
好在皇上只是略怔了怔,便揮手叫他退下。扁竹不用再在兩難間痛苦抉擇,松了口氣之余,心中五味陳雜,說不清是慶幸還是失望。
這邊廂漻清想起扁竹臨去時看他的古怪眼神,簡直羞慚欲死。這小太監(jiān)知道自己對師父心懷不軌,不知會怎生胡亂猜測呢!他眼神漸漸陰沉下去,慎重考慮是否需要即刻滅口。但他沉思片刻,卻訝然發(fā)覺心中似是輕松許多。
但凡是人,若有個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心情總是十分沉重。尤其是當(dāng)此秘密關(guān)乎己身,且大逆不道、驚世駭俗之時。常有人因受不了保守秘密的巨大壓力,精神錯亂者有之,心理變態(tài)者亦有之。但若能有個安全的通道以宣泄秘密,心力卻可因得到緩解而不至崩潰。
所以漻清最終決定留扁竹一條生路,只是在浴罷喚他進(jìn)來伺候更衣的時候,伸手勾起扁竹小巧的下巴,滿懷威脅,目光凌厲地看進(jìn)他眼里。扁竹先是驚惶失措,如漻清預(yù)期的那樣臉色蒼白,混身發(fā)顫。之后忽然雙頰一紅,星眸半閉,面現(xiàn)忸怩之色。可惜此時漻清聽到內(nèi)進(jìn)維泱起身之聲,慌神之下未曾注意到手中這張清秀小臉的異樣,只是匆匆附在他耳邊低聲道:“不許泄露出去,否則殺無赦!”便將他揮退。
扁竹紅著臉跑開,傳外間的雜役太監(jiān)入內(nèi)撤走浴具,心中猶如藏了頭小鹿般碰碰直跳,躺在側(cè)殿役房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無眠不提。
且說漻清待太監(jiān)宮人盡數(shù)退下,便復(fù)鉆入維泱帳中。
維泱已盤膝坐在席上,見他進(jìn)來,微笑道:“你這便睡吧。”
漻清知師父無需睡眠,平素只是靜坐養(yǎng)心,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扯起向來只做裝飾之用的錦被,倒頭便睡。
這一覺卻睡得相當(dāng)不安穩(wěn)。漻清左蹭右蹭,翻來覆去,終于蹭到維泱身邊,伸手?jǐn)堊∷淼剿笸壬稀?br />
維泱心中好笑,斥道:“快躺回去,這樣還怎生睡得著。”
漻清正自欲火焚身,勉力克制,聽他如是說,不由怒道:“我偏要如此睡!那又如何!”
說著雙臂一緊,帶動身體又往上挪了數(shù)寸,側(cè)臉正好枕在維泱下腹。忽然猛省這般姿勢甚為不妥,不由身體一僵。正不知做何處間,聽得維泱忍笑的聲音在上方響起:“為師修的是仙,不是太監(jiān)。你枕在這里,為師會不舒服呢。”
漻清如遇火灼般迅速彈開,雖然面紅過耳,卻仍強(qiáng)自粗聲哼道:“哼!麻煩!”縮入錦被之中。
維泱笑著伸手去拉他被子,道:“莫要遮著頭臉,會有礙呼吸。”
漻清怎肯讓他看到自己現(xiàn)在關(guān)公一般的樣子,只死死扯著被子不放。
維泱兩下拉之不動,便即縮手,微笑搖頭,心想不妨待他睡了再說。
漻清悶在被內(nèi),想起其時維泱雖被壓住要害,竟然絲毫不為所動。雖然早在意料之中,終不免大為失望。
又思及維泱言道不日便要出京,心中復(fù)又沉重起來。到底有何物事是外省有而京城無的呢?明日早朝之前,需得先傳徐知常見上一面。這老家伙雖然羅嗦,和師父的交情倒不錯,或許知道點(diǎn)師父的甚么喜好也不一定。
只要是師父喜歡的事情,我一定替他做到。
只要是師父喜歡的東西,我一定親自送到他腳邊。
只要能讓師父歡喜,只要能留師父在身邊,只要……
胡亂想著,漻清漸漸沉入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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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解題)“心悅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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