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158.秘密

        深夜時分。

        迪安和喬納森回到了重癥病房。

        “嗨，帕奎叔叔。”喬納森沖著門神般守在門口的大漢揮了揮手，后者熱情地給了個擁抱，差點沒用胸肌悶死少年，

        “玩得如何？迪安這小子沒有以大欺小吧？”

        “你說笑了，他教了我不少有用的知識，還送了我兩本書，”喬納森感激地說著，又走進病房擁抱了那個疲倦的女人，“盧西亞嬸嬸，我來看你們了，彼得怎么樣？”

        “嗚嗚…老樣子。”女人心酸地捂住了嘴，

        帕奎搖了搖頭，轉向迪安，“你調查到了什么線索？”

        迪安把之前的行動講了一遍，隨后沖病床邊的女人質問，

        “盧西亞女士，為什么你之前不告訴我彼得昏迷前參加過莫妮卡的魔術秀。”

        “莫妮卡，那個穿著暴露，在帳篷里跳著艷舞的妓女？”盧西亞豁然起身，疲倦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猙獰，眼神閃爍憤怒的火光，“彼得怎么可能去看那種無恥的表演？”

        “可有好幾個目擊者在魔術秀里看到了他。”迪安的這句話像是針，扎得盧西亞臉色青一陣紫一陣，咬牙切齒，空氣里彷佛都閃爍著火花。

        這種憤怒已經超出了迪安理解的范圍。

        好一回兒，她深呼吸收斂怒容，重新坐回病床邊，雙手握緊了彼得的手，放在下巴邊輕觸，“抱歉我太激動，我實在不喜歡彼得去那種不正經的場所。但那段時間我忙著上夜班，不清楚他的動向，并非故意向你隱瞞。”

        “我明白了。”迪安盯著那張氧氣面罩覆蓋的憔悴的臉說，“根據我的調查，彼得因為特殊愛好，備受同學排擠，過得非常不快樂且孤獨。”

        “孤獨？有我陪在身邊，他怎么會孤獨？”盧西亞固執地搖頭，一段時間沒有清洗的紅發蕩漾開一片油光，

        “那你知道嗎，他有時候躲在圖書店一個人哭，他甚至在魔術秀上主動當了幾回危險的志愿者，我懷疑他有自殺的沖動。”

        盧西亞像是被電了一下，臉色唰一下雪白，冒出大片法令紋和魚尾紋，流露出一種巨大的惶恐和痛苦，接著緊緊抓住病人枯槁的手，用力之大，指甲都要陷進肉里。

        “不！彼得是個乖孩子，他母親的信仰不允許他自殺，他不會那么做。”

        “我把他照顧得這么好，他不會狠心地丟下我一個人，獨自離開！”

        “彼得不可能自殺！”

        “收點力氣，嬸嬸，你快把彼得弄疼了。”喬納森在旁勸說，女人慌忙地松手，又小心翼翼地重新捧起那雙手，神態溫柔至極，好似在呵護易碎的瓷器。

        迪安見狀眉頭皺得更緊。

        這位彼得最親近的人的說法，卻跟他們調查到的線索存在矛盾。

        帕奎安撫地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又看向迪安，“你不能憑白無故給一個正常人按上自殺的名頭，而且彼得身上沒有任何自殺的痕跡。”

        “所以我需要更多線索。”迪安朝盧西亞警告，“如果你想救彼得，請不要再有任何隱瞞。”

        “什么隱瞞？我該說的都說了！”女人有些神經質地盯著迪安，“如果能救活彼得，我愿意立刻去死，下地獄，以命換命！”

        難搞的女人。

        迪安揉了揉太陽穴，心頭稍微氣憤，同時不由產生一個大膽的念頭，該不會是這女人毒害了自己的侄子吧？

        可他沒有任何證據，進度也沒有變化。

        他嘆了口氣，女人現在情緒極不穩定，也不好繼續逼問，

        “那我能不能參觀參觀你和彼得的家？”

        “盡管去。”

        盧西亞遞過一串鑰匙，滿布血絲的眼睛分毫沒有離開彼得，

        “楓樹街，25號，彼得狀況危險，我要照看他沒辦法離開，你自己去。請不要破壞房子里的任何東西。”

        “恩。我就不打擾了。”迪安離開病房進入了走廊里，沖帕奎說，“剛才忘了問，你參觀過莫妮卡的魔術秀？”

        大漢搖頭，伸出食指搖了搖，“我再說一遍，我只喜歡黃皮膚的女人，對穿著暴露的濃妝艷抹的白女沒興趣。”

        “但我懷疑莫妮卡跟彼得的病有關，我需要人手去霍金斯附近的城鎮找找她，最好能把她帶回來。”

        帕奎濃眉一蹙，豪氣地一拍胸膛，

        “交給我，我打幾個電話，馬上會有伙計去幫你找人。”

        ……

        凌晨十二點左右，迪安和喬納森重新上路，有了他這個主心骨，喬納森也堅持一起拯救好友，為此還專門打了個電話回家催促弟弟威爾不要貪玩DND，早點睡覺。

        迪安在開車的時候，把腦子里的線索重新過了一遍，隱約有個想法，但目前調查進度太少，線索也不夠，遠遠無法確定。

        “迪安，我怎么感覺你跟書里面的偵探有些不一樣？”副駕駛上的喬納森小口啃著能量棒充饑，打斷了他的思緒，“沒有放大鏡、標記筆、手套、石英表，你調查的方式也有點讓我摸不著頭腦。”

        “太普通了對嗎？畢竟我還是一個業余的偵探，辦案水平嚴重不足。”迪安腮幫子鼓得像松鼠，一口吞下一個漢堡，“全靠瞎猜和運氣。”

        “希望這次，先祖之靈會站在我們這邊。”

        喬納森也閉眼祈禱了一遍。

        “對了，迪安，彼得家是楓樹街25號，跟瑪姬家16號離得很近，我們要不要先去拜訪瑪姬？萬一她知道點什么？”

        “被彼得表白嚇壞了的女生？”

        “對，她也是彼得唯一喜歡過的女生。”

        “現在已經大半夜了，方便嗎？”但事實證明迪安的考慮是多余的。

        當他開車經過楓樹街16號紅磚綠瓦的小別墅的時候，上帝視角一掃，屋子里只有個長相普通的短發女孩兒躺在二樓臥室床上，抱著一把木吉他發呆。

        父母不在家。

        砰、砰。

        兩人敲響了大門。

        “誰？”

        “是我，喬納森…彼得的朋友。”喬納森支支吾吾地說，一旁的迪安看得直搖頭，這家伙怎么動不動就害羞。

        房子里先是安靜，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門口，女孩兒對準貓眼一望，

        “今天太晚了，喬納森，有什么事能不能明天再談？我們在商場見？”

        “我們…有要緊事…”

        迪安實在聽不下去，大聲開口，

        “瑪姬是嗎？我是彼得的嬸嬸盧西亞請來的私人偵探，目前負責調查彼得的病癥，”迪安從懷里取出了偵探執照拍到了貓眼上，

        女孩兒愣了一下，張嘴露出亮閃閃的牙套，“彼得生病了不該請醫生嗎，為什么請偵探？”

        “因為他病得很蹊蹺，存在特殊的致病原因，所以需要調查。”

        “彼得現在的狀況非常不妙，隨時可能會發生意外，如果你掌握著任何他生病有關的線索，或者他生病前的異常表現，請說出來。”

        女孩兒靠著木門陷入了遲疑，

        迪安見狀心道有戲，對著喬納森使了個眼神，后者一咬牙，壯著膽子說，

        “瑪姬，再拖下去彼得就要死掉了。如果你還生氣他用玩具恐嚇過你，我替他道歉。”喬納森非常誠懇地鞠了一躬，“看在同學一場的份兒上，幫個忙吧。”

        “不用道歉，都過去了。”瑪姬猶猶豫豫地開口了，“但彼得真的快死了？”

        “醫生們都說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這時，迪安的上帝視角觀察到了門里面的女孩兒露出了一個揪心的表情，眼神中隱隱有一絲后悔，他連忙嘴里胡扯了一句，

        “瑪姬，你知道嗎？彼得昏迷前一直說你是學校里最漂亮，善良的女孩兒，他永遠忘不了你。”

        終于，瑪姬捂住胸口，閉緊雙眼，顫抖地開口了，

        “你們，想知道些什么？”

        迪安忍不住嘴角一彎，“任何跟彼得有關的事情…一句話也不要漏掉。”

        “那你們得替我保密，發誓！”

        “我以私人偵探的名譽保證，而且我只是來霍金斯旅游的外地人，我不認識你的同學、老師、或者家長，我對你沒有任何威脅性。”迪安對準貓眼正色地舉起手，“你都不用開門，就這么隔著門說就行。”

        “我向上帝發誓…”喬納森吞了口唾沫，擲地有聲地承諾，“我們絕對不會向外泄露今天晚上的談話，否則…否則叫我一輩子交不到女友！”

        “好吧，我相信你們…”瑪姬深呼吸，樹上陣陣蟬鳴中，響起她螞蟻似的小聲，“在彼得昏迷前有段時間，我、我跟他交往過。”

        “啥？”喬納森震驚得差點原地蹦起來，“為什么彼得從沒跟我提過！”

        “我讓他保密了。”

        一旁的迪安實在無力吐槽，這群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之間哪有這么多秘密，動不動就讓人保密。

        “可你不是討厭彼得嗎？他用染血的狼牙項鏈表白嚇唬過你。”喬納森仍然不相信，

        “我一開始挺生氣的，可氣消后，我突然覺得他嘴里那些怪物的言論聽起來很嚇人，多聽聽卻很新鮮，很酷，我開始暗中關注他，然后發現他除了愛好古怪、孤僻之外，其實是一個很溫柔的，喜歡替他人著想的人。”瑪姬眼中多了一絲光，

        “而你知道的，我們這個年紀還沒交往過對象，還是處男處女，會被朋友無情嘲笑，我就找他提出了交往的請求，每天晚上，我爸媽和他的嬸嬸出去上班，我們就約會。”

        “他遵守承諾，一直沒有往外透露這件事，所以連你這個最好的朋友也不知情。”

        “一個月前，我生日那天，我提出來想跟他一起體驗第一次，在我家里。”

        喬納森驚訝又羨慕地張大了嘴，自己怎么就遇不到這種大好事？

        而迪安感覺很奇妙——從別人嘴里聽到的消息，跟親自調查的事實真相完全不同。

        “我們做好了一切準備，氣氛也很完美，一切都很順利，他表現得非常耐心、溫柔，讓我覺得選擇他是這輩子最英明的決定，我們進入了狀態，我們開始享受，但當我坐在上面的時候，他突然…”瑪姬話音一頓，皺了皺鼻子，“他突然大叫了聲‘盧西亞’，害怕地推開了我，慌忙穿好衣服就逃出了房子。”

        這短短的一句話中蘊含太多信息。

        喬納森直接被震得愣在當場，而迪安也愣了一下。

        調查進度從百分之二十五跳到了百分之三十。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情況，但沒有女人能忍受跟男友親密的時候，聽他叫出別的女人的名字，這個女人身份還很特殊。”

        “我就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甚至產生了心理陰影，好幾天連續做噩夢。彼得毀了我的第一次，他侮辱了我！”瑪姬額頭抵在門板上，垂下復雜的臉，“從那以后我就把他當成了空氣，再沒有搭理他。”

        “直到他出事前，我幾乎沒再和他說過話。”

        “你現在還恨他嗎？”喬納森有些懵逼地問，

        “不管恨不恨，我和他之間已經徹底結束。”

        “你剛才提到幾乎，那就是還有過交流？”迪安捕捉到一個關鍵詞。

        “恩，發生那件惡心的事之后，他昏迷前一天，又來我家找過我，向我誠懇地道了歉，并且送了我一個禮物，一把吉他…”瑪姬嘟噥，“我就跟他提過一句自己在攢錢買吉他，沒想到他一直記在心上。”

        “送了吉他，然后說了什么？”迪安追問，

        “只有一句‘再見’…”瑪姬揚起臉，眼中滿是茫然和惆悵，“他當時的表情很奇怪，充滿了不舍，又有種釋然，給我的感覺就好像他馬上要離開霍金斯，而且永遠不會回來，第二天他就發生了意外。”

        “我始終過不去心里面那道坎，我不敢去醫院面對彼得。”

        調查進度跳到了百分之三十五。

        “但希望你們能救活彼得，他是個好人，不該承受這種厄運。”瑪姬臉貼著木門懇求，“替我帶去一個問候，還有幫我保密，不要把今晚的事說出去。”

        ……

        凌晨三點，連月亮的躲進了云層，天空漆黑一片。

        空氣清新中透著一股刺骨的冷意。

        迪安和喬納森告別了瑪姬，開車前往楓樹街25號。

        布朗科穿過夜色。

        迪安目光直視車窗外的黑夜，腦海中閃過今天查到的所有線索。

        能夠引起進度變化的就那么幾條——

        彼得是個孤獨的，愛好獨特的怪人

        莫妮卡的魔術秀

        彼得有輕生傾向

        彼得與女友親密的時候，非常害怕地喊出了嬸嬸盧西亞的名字。

        彼得昏迷前向最好的朋友和前女友都做過告別。

        迪安感覺差不多快理清了。

        “伙計，彼得也跟瑪姬道別過，是不是說明他真的想自殺？”喬納森扭捏地問，敏銳地沒去提盧西亞。

        “這個概率越來越大了，希望他們家里能搜出重要的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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